花洗尘一向“冰清玉洁”,此番徒遭非议,没以死明志,心里肯定堵得水泄不通。

而她是始作俑者。

他这厢站在门口,是本想让她血溅三尺来告慰他轰然逝世的名节,却因她舍己为人的救命之恩而犹豫再三,才没有进来与她讨公道的吗?

林苏没死,惭愧极了。

再来这一遭,她已然妥协,决定再不与不公的命运作斗争,好好报恩。

她望见他袖子上有血迹,生涩地关怀了一句:“你手怎么了?”细细看还发现袖口有些食物的油污汤汁。

他平日最好整洁,衣衫沾了污垢,都会立马换去的。如今却岿然不动,毫不在意。

这是一直站在门口没动?

花洗尘未语,杨清风先解释了:“是你的血,洗尘抱你回来的时候沾的。”

林苏一哽,恨不能在花洗尘面前给杨清风一肘击。他怎能假他人之手将她抱回来,平白无故让她欠下别人一个人情。

无法,她斟酌着对守在门口的花洗尘试探道:“你是要我帮你洗吗?”

花洗尘略微无奈地望了她一眼:“我待会就换。你去哪?”

林苏老实道:“上宫。”

杨清风拦道:“你还伤着,养几天再说。”

林苏据理力争:“那哪行,钱财之事一拖就糊。”

花洗尘道:“先回去休息。”他声音沉稳悦耳,却积着一股威仪。他往她朝前一步,林苏不自主就后退一步,方才对着杨清风决然的态度飞灰烟灭,转而被赶回了chuáng榻上。

杨清风抽了下嘴,死丫头,见人下菜碟呢。

三年,花洗尘第一次坐在了她chuáng头。

他望着她,“这半个月,你去哪了?”

劈焦了,在地府躺尸。

杨清风一听,才发现自己被这一连串突变弄糊涂了,这样重要的问题,他竟一直忘了问。

花洗尘目光里透着一丝虔诚的关切,林苏从没跟他熟络过,恍惚了一下,只能道:“那日事发突然,我也不知为何,被幻境丢到外面去了。大概因私自闯入,惹恼了境中的仙灵。”

杨清风道:“长老们进幻境里找了你许久。”

林苏道:“我当时昏迷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坡上,醒来后就急着赶回来了。但体力不佳,路上慢了些。”她说到此,发觉身体虽然疼痛,但体力尚足,应是有人给她输灵力了。

花洗尘和杨清风听到此处,都想得是她尚且虚弱,人回来了就好,其他疑问日后再慢慢问吧。杨清风忍不住再唠叨了几句,林苏听着杨清风的谆谆教诲,点头似捣蒜。

时不时有意无意望花洗尘一眼。他站在旁边,未再言语。

可到了夜晚,众人都准备歇下时,花洗尘敲了林苏的门。

林苏望着抱着一chuáng被褥站在外边的他,一时半会有些愣,不知他这是要作甚,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当花洗尘一声招呼不打,越过她开始在她chuáng边的地底上打地铺时,她发现还真的和她想的一样,愕在了原地。

花洗尘见她对着他的身影揉了揉眼,平淡如水道:“你受伤了,我要照顾你。”

林苏紧忙劝阻:“长老们不是说我醒了就无碍吗?我没什么事了,不用人服侍。”她gāngān一笑,“我晚上事也不多,不会想喝水,也不蹬被子。”

花洗尘站在地铺前默默望着她,一副势必在chuáng头尽孝的模样。

林苏笑得发gān,一脸求放过:“我喜欢一个人一间房。”

花洗尘道:“你以前都是随便让人借宿你屋子的。”林苏不拘小节,不论男女,陪她吃饭喝酒玩闹累了,都可以借宿一晚,不过从无僭越。

林苏道:“我现在懂得那样不妥了。”

花洗尘未语,这时又有人敲门。林苏未来得及问是谁,花洗尘疾步过去打开了门,杨清风端着瓷碗迎面而来:“把药喝了,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你……洗尘,你怎么在这?”

花洗尘道:“师兄不也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了。”他盯着杨清风手上的汤药,“云阁主说她没什么事了。”

杨清风:“怎么可能!她烧才退,背后伤口都溃烂了,不好好照顾会丢命的。”

花洗尘幽幽地瞟了林苏一眼。

林苏讪笑道:“清风就是太小题大做,不过也是一片好意。”说着走前两步伸手去接杨清风手上的药碗,中途被花洗尘截下。

花洗尘接过了药,门一关。

杨清风站在门外愕然:“这是何意?”

花洗尘道:“外面流言不尽,不过关于我表面正经,背地里给阁主献媚的蜚语,今晚师兄抓实了。”

顿了须臾,门外传来一阵逃之夭夭的脚步声。

林苏傻了。

姓杨的就这么把她扔下了?亏她平常同他最亲了,这个混帐。

花洗尘肯定是对外面的传言耿耿于怀,她该如何是好?

林苏尚未来得及想出对策,只见花洗尘静默着把药端来让她喝完,静默着把地铺卷了起来,在林苏以为他要回去时,静默着把地铺打在了她门外。

chūn季的夜晚泛着凉意,见花洗尘直接往门口地铺上一躺,林苏败下阵来。

他这架势,是要自己受凉来报复她?

林苏吃了顿教训,哪敢再慢待这位簿上白纸黑字的大恩人。

这次报恩起码只是皮开肉绽,再不处理好,将他服侍好,下次缺条胳膊断条腿回来,她简直了无生趣。

她蹲在他面前诚恳道:“我错了。”错的多,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错导致现在的场面,反正就是错。

花洗尘道:“你喜欢一个人一间房睡,我不打扰你。”

这回知道了,他在气她不让他进去尽孝换得一丝心安。

林苏蹲在他面前安静了会,回屋将搁置在一侧的屏风拉了出来,挡住了她的chuáng榻道:“我们进屋睡。”

门外夜风袭来,林苏打了个哆嗦,咳嗽了几声。

花洗尘的心被这几声咳嗽一堵,说不出的郁闷。

他起身走前去扶她。林苏没料到花洗尘的动作,被他不小心一把摸中了肩上的伤口,忍不住皱眉龇牙了一声:“嘶……”

她本能躲开,可见花洗尘yīn沉着脸,又战战兢兢怕自己的拒绝开罪了他。不知怎么托辞,心里斟词酌句,一耽搁成了两人相顾无言。

花洗尘手微微颤抖,再不敢碰她肩膀,护她到榻上一边侧躺。

他上前细细探了她的脉。

林苏见他一向老僧入定的脸难得黑成了老铁锅,也不敢在心中揶揄。只是忐忑地想着因为她的鲁莽,败坏了他的名声,现在她虽然没死,但为了救他伤得这么重,外面人知道了,只怕又要怪罪到他头上。

她开始思索一个稳妥的解释。

“不必告诉外人我的情况,我没事。”她不露痕迹地补了一句,“我们阁现在人去楼空,我再成了病秧子,指不准要被欺负。”这话听来合理,却并不像她没心没肺的性格。

花洗尘只是看了她一眼,“以后我给你煎药。”

林苏除了点头好像也没其他选择。

给她捻好被角后,花洗尘抱着chuáng褥回到了屋内。他灭了灯,昏暗中,屏风内传来着一些气息不畅的隐咳,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到。

花洗尘躺在地铺上,心里破开了一道口子。

“你为什么救我?”他声音有些沙哑。幻境里的事,他只有一个记忆,就是最后一刻林苏用力推开了他,生生替他受了道天谴,消失在他眼前。

林苏心里叹息,因为她赶着投胎。

可这话说出来不像人话,她掂量了一番:“你是我阁里的人,自然要救你。”随后好奇了句,“你在幻境看到了什么?”问完又觉得唐突,这毕竟是他的软肋,不该告诉别人。

花洗尘如实回答:“我没有印象了。”

林苏也没再追问,不提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就算不是,他也没有义务告知她。

空气静默了会,少年的好嗓音越过屏风:“有事就唤我。”语气不容置喙。

林苏乖巧“嗯”了声,花洗尘也不再多说话扰她入寝,思绪却泉涌奔腾。他之前对林苏的感觉,讨厌或喜欢都谈不上。她随性不拘,不务正业,一出门前拥后簇,个个男弟子同她称兄道弟,跟个军爷似的。

他不知自己看不看得顺,但凡她身边人一多,他从不理她。

他以为自己对她的印象很模糊,除去公事,他们没有多少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可一回想起与她初见的画面,竟是历历在目,比特意背过的文书还要清晰。

三年前,他十五岁。

西阁老阁主云锦去世,在外云游的独女回来继任,西阁弟子都得在山下迎接,东阁空闲的弟子也来了不少人凑热闹。

他们在岸边码头整束等待。

东阁刚入门的小师弟傻愣愣问:“这位西阁的云师姐,厉害吗?”

年长者中有人轻笑了声:“云游很厉害。”

昆仑宫上下都知,西老阁主老来得子,非常娇惯,老夫人一殁,更加放纵。西老阁主修为深厚,道行极高,可小女儿自小却不好修行。他不打骂教训,还放她出门,美名“云游”,实则由着她在外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又有一东阁弟子窃窃私语道:“我一直很奇怪,西阁为何会肯让她回来继承,而不是另选德配其位的人?”

一笑答:“孔明为什么要扶扶不起的阿斗?”说着目光望向了码头上站在最前面的两人。

云影继承了三笔遗产,西阁,杨清风,花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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