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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想着了道一样在第九录音棚外转悠,期待着他再不期而遇一次,没想到和保安不期而遇了。不过保安竟和我是浙江老乡,烟一递,几句家乡话侃过去,我俩一下就熟了。后来他告诉我张起灵给新片的配音工作已经结束了,再想重演一次我昨天的奇遇,难喽!
两个月过去了,我依旧干着日薪50的群演,还住在招待所的地下室。今天要拍一个古装戏,拍摄地点在大兴的一个影城,我演一个清朝的士兵,夹在一支队伍里走个过场依旧没台词。中午我没走错地方,领了盒饭,找了个太阳地就吃起来。天气真好,竟然没风,太阳晒着还觉得挺暖和。
我的戏份就一上午,和大部分有经验的群演一样,拍完以后我不会立马回城,至少要等到下午,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个组。中午换上了自己的行头,我站在大门前等活。气温真的升上来了,我脱下外衣只穿着衬衫,靠在铁门前晒太阳,竟有点悠哉的感觉。
一个胖子走过来,穿着一件导演常穿的马甲,挨个把门口的人打量了个遍,也不开口。等走到我面前他停下了,点了点头,咂了咂嘴,似乎终于找到了中意的。他给我看了证件,然后告诉我他是哪个剧组的副导演,要临时找个会游泳的男替完成一个游泳的镜头,本来不需要男替,无奈演员脚抽筋了,可这一场必须今天拍完,无奈之下只好找替身。
我想了想,虽然现在下水有点冷,但还是答应了。因为这一趟可不白冻,胖子说如果我合适了,能给我两百。有时侯我一个月也赚不到两百,于是我同意了。
胖子赶紧把我拉回拍摄地,让我在帐篷里脱了上衣给导演看一看背影。导演一看就乐了,露出被烟熏得黑一块黄一块的牙齿,拍着男演员的肩膀问他这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男演员的脚筋还抻着,他笑得很艰难,不过他本人也觉得我很合适。合适就得下水,就得挨冻,等我换上了剧中人物的裤子,披着外衣来到水边,还是因为后悔长出了口气。
冷,真的冷,冷得我一下水就忘了该怎么伸胳膊怎么伸腿。幸好,长在水边的我已经把游泳渗透成了本能,随便动一动,在池子里扑腾了两圈,只拍了三条那几秒钟的镜头就算过了。我很艰难地爬上池子,半天才有人过来扶我,给我干毛巾,帮我脱掉湿衣服披上棉大衣。我抓过自己的衣服,掏着耳朵里的水,回到帐篷,艰难地摸到一个马扎坐下。
“给。”
一小瓶红星递到了我面前,这回我记得说谢谢了,扭开盖子一口气闷下去大半瓶。顿时,脸上又恢复了一点温度,这才觉得喉咙里的辛辣是这么不适。好久没喝白酒了,刚才喝猛了,有点不适应,酒味冲得我眼睛都直了。那人笑道:
“少年郎,还挺能喝。”
给我酒的是个女人,年纪大概四十岁,穿着皮衣,束着马尾,成熟而干练,而且是个美女。这位美女在我旁边的马扎上坐下,用很有母性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被她这么一看我挺不好意思的。虽然我全身都裹得挺严实,毕竟里面是空心大白菜,也不知道她看出来没有。
“冷死了吧?”
“还行,是有点冷。”
“你是群演吧,为了钱吗?”
“也不是。其实好多群演干这个都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能演戏。”
“可是没钱毕竟不行。”
“对。”
“听你口音是南方人吧?”
“浙江。”
“干这个几年了?”
“不到一年。”
“多大了?”
“二十六。”
“……不可能,我看你最多二十。唉,我都快四十了。”
我没回答她,又喝了一口酒,女人对年龄太敏感,这个话题不能深谈。维持这个状态已经很多年了,从十五岁起就有人说我老成,长得像二十的,结果这话一直说到我二十五,又成了夸我面嫩的话。也不是十年来就没变模样,但怎么看都不显老到是真的,可能南方人都水灵,想想刘X庆,五十多岁了还能演十八岁呢。那女人从兜里摸出一盒红河,半天没摸出打火机,我见状,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拿出一条塑料打火机递给她,她接过,我却没有松手。
“女人别老抽红河,烟油太重。”
她瞪我一眼,眼睛相当漂亮,二十年前肯定是个校花级人物。我以为自己管太多了她要生气的,没想到她笑了。
“已经有十年没人对我说过这话了,女人是嘛……我都快忘了。”
话虽如此,那烟还是照抽不误。她点上一根烟,一指更衣间说你去换衣服吧,我会看着不让别人进的。我和她说了句谢谢,抱起自己的衣服走过去,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袜子就掉下来,她想给我捡,我赶紧阻止她。结果她又笑了,说自己家里也有个大男孩,脏袜子什么的她也捡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话说得我脸更红了,我觉得她很亲切,对她很有好感,她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给上衣系扣子的时候她忽然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掀开门帘走出来,对她说我叫吴邪。
“吴邪是吧。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拍电影?”
“……你是演员?”
“是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