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陈束被那句话堵得愣了几秒,想,这小子是他妈来砸场子的么?

可看那小孩儿的神情又半点不像,陈束盯着他看了会儿,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还是领着江小乐上了楼。

江小乐流浪很多年了,站在陈束家门口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陈束回过头,看了江小乐一眼,扯了扯嘴角,说:“别怂啊,不是要和老子睡觉?”

江小乐沉默地抬腿迈了进去,陈束家里挺乱的,沙发上还胡乱地丢着衣服,电视机里开着,赶巧跳到了天气预报,说明日天晴,但是气温依旧较低,注意防寒保暖。屋子里是热的,透着有人生活的温暖人气儿,江小乐有些无所适从,兜里冰凉的手指蜷紧,碰着了里头的钱,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陈束。

陈束一进屋就脱了外头的羽绒服,里头就穿着普通的长袖长裤睡衣,他往沙发上一坐,抬腿架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小乐,说:“小弟弟,你想怎么睡?”

江小乐直接被问住了,干巴巴地杵在玄关,半晌,把兜里的钱放在了旁边的鞋柜上。

陈束一愣,生生气笑了,说:“行,哥哥今天就教教你。”

“先洗澡,你先洗还是我先?”

江小乐想也不想,说:“我先。”

陈束抬手指了指浴室:“柜子上有浴袍,一次性的。”

江小乐在浴室里洗了很久,洗得陈束都有些不耐烦了,趿着鞋子站浴室门口,说:“你洗完了没有?”

话才刚落,门刷的一下就被拉开了,江小乐裹着毛茸茸的浴袍,头发还滴着水,闷久了,脸颊都透着红。

年少还带几分稚气的一张脸,洗干净了,陈束发现这小孩儿长得意外的很不错,眉梢眼角都秀气。浴袍大,裹着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的身体,有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陈束看着那张脸,又想起这他的年纪,顿时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他一向道德观念淡薄,心里竟生出几分罪恶。

陈束啧了声,说:“去房里等我。”

江小乐进了陈束的房间,床很大,压着厚实绵软的被子,看着很舒服。他伸手碰了碰床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坐了下去。

陈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小乐坐在床边发呆,脚上穿的是一双不合脚的大拖鞋,两只手搭在腿上,僵硬又不自然,半点都不像个嫖客。

陈束看了几眼,越发烦躁,只觉得难搞,还不如真来个男人干脆利落,直接搞,弄完了滚蛋,留下睡一晚加钱,明码标价清楚明白。

陈束甩开鞋子爬上了床,江小乐看着陈束,也跟着上了床。二人就这么挤在了一张床上,说挤也不挤,毕竟床大,可江小乐躺了会儿,就朝陈束挪了过去。

床是干净的,陈束也是干净的,身上还带了几分牛奶沐浴露的香味,整个房间都透着温暖的味道,陌生到让江小乐根本没法闭眼,却又莫名地喜欢。

陈束不耐烦江小乐一直盯着他看,偏过头,似笑非笑地说:“我好看么?”

江小乐愣了下,没有说话。

陈束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逗这么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儿,真没劲。

突然,被子底下,江小乐伸手碰了下陈束的屁股,陈束蹭的一下坐起,一脸见鬼似的瞪着江小乐,说了声:“……操!”

江小乐还掐了一把,像那些男人对陈束做的一样,他屁股又肉又翘,比江小乐啃过的白馒头都摸着舒服。

可也仅止于此。

他伸手抱住陈束,在陈束要将他甩开的前一秒,江小乐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我给了钱,你得陪我睡觉。”

陈束:“……”

那天晚上,陈束度过了他做皮肉生意以来最轻松,也最艰难的一晚。

5

江小乐难得睡了一宿好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恍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身边已经空了,尤带余温。江小乐发了好一会儿呆,心想,难怪有人喜欢和陈束睡觉。

他抱着陈束时睡得格外舒服踏实。

江小乐穿好衣服走出阴影卧室,陈束正在盥洗池边刷牙,他脸色臭得很,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

陈束漱了口,瞥了眼杵在门边的江小乐,看着江小乐一脸神清气爽越发烦躁。昨晚他一晚没睡,这小子完全把他当抱枕,抱得用力,挨得也紧,少年人正当年少,躯体火热,生生闷得陈束出了汗。

陈束要推开他,江小乐眼也没睁,两只手都搂了上来,腿也夹着陈束,呼吸起起伏伏地燎着他的脖颈,像极了黏人的狗崽子。陈束不是没和别人睡过,可没有哪次,睡得他半夜想踹人。

江小乐到底给了钱。

陈束吐出口中的水,说:“睡醒了?”

江小乐嗯了声。

陈束道:“那就回去吧,慢走不送。”

江小乐看着陈束,自然能觉察出他话语里的嫌弃抗拒,顿时有几分难堪。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陈束在洗手,热水淌过瘦长漂亮的手指,他抬起眼,镜子里映出男人略有几分苍白的面容,头发长了,有点乱,显得颓而丧,仿佛下一秒就要腐烂在淤泥里。

陈束脸上没什么表情,胡乱抓了把头发,对江小乐说:“桌上有包子,免费送你了,以后别再他妈学人嫖娼。”

江小乐一怔,“……噢。”

他迟迟没有走,陈束不知怎么,竟也没有再开口赶他。二人沉默地吃完了桌上的包子。包子是陈束买的,都是大包子,陈束就着豆浆吃了两个,剩下的都让江小乐吃得干干净净。

陈束咂舌,也忒能吃,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份,这小子到现在没饿死,倒也是奇了。

吃了早餐,陈束要出门,二人下楼时碰见了一个女人,对方踩着高跟鞋,咄咄作响,她的目光在江小乐脸上转了圈,声音都提了几分,说:“陈束,你他妈疯了?未成年都敢往床上带!?”

陈束心里正烦着,说:“这小子自己送上门的。”

那女人惊讶地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江小乐,玩味道:“看着脸生啊。”

“小弟弟,和我们陈哥上床感觉怎么样?”

江小乐面色冷淡,看了她几眼,转开了头。

那女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在意,挨着陈束似笑非笑地说:“那么个小孩儿,还是个雏儿吧,啧,陈哥你竟然也下的去手。”

陈束眉心跳了跳,冷笑道:“你喜欢?送你。”

她笑盈盈道:“我对小孩儿不感兴趣,我比较好奇的是,”她话锋一转,凑陈束耳边说:“陈哥,昨晚你搞他还是他搞你?”

陈束:“……”

“滚滚滚。”

末了,那姑娘真心实意地对陈束说:“陈束,虽然干咱们这行没好下场,但是吧,不该碰的,还是别碰,麻烦。”

陈束:“……”

6

张生是陈束的回头客了,年轻,瘦瘦高高的,戴了副眼镜,很有几分英俊斯文。陈束在床上一向喜欢掌握主动权,张生这人看着没什么脾气,又不爱折腾人,二人在床上倒是契合。

陈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张生在穿衣服,他看见陈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忍不住吻他的嘴唇。

陈束靠着身后的柜子,任他亲,在他的手往他睡衣里摸的时候,踢了踢他的小腿,说:“够了啊。”

张生笑了一下,又吻了吻他的额头,说:“真不想走。”

陈束懒洋洋道:“可以啊,那就算今天份儿的了。”

张生叹了口气,“阿束,你这话说的——”

陈束屈指挠了挠他的下巴,说:“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张生看着陈束白皙脖颈间的吻痕,理智慢慢回笼,他说:“我先回去了。”

陈束挥了挥手,想摸烟盒,盒子里已经空了,他啧了声,张生见了,道:“阿束,少抽点烟吧。”

陈束不置可否地笑笑,拿了自己的长羽绒服说:“走吧,我送你下去。”

张生眼睛微亮,旋即就明白过来,陈束不过是想下楼去买烟,只能无奈一笑。

二人沿着老旧的楼梯一并走了下去,张生穿着风衣,肩宽腿长,看着和周遭逼仄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隆冬天,正当晌午,北风依旧逼人。

张生说:“我下次再来看你。”

陈束随口应了声,道:“走吧。”

张生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朝巷外走去,穿过长巷子,就是老旧的路,再走五分钟,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柏油马路,幢幢高楼,俨然是朗朗的世界。

陈束买了条烟随手揣兜里,一转过身,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那少年穿着羽绒服,额角上是撞破后的新疤,头发剃短了,眉眼越发显得清秀精致,只那张脸神态阴郁,面无表情,反而让人觉得这人不是个善茬儿,不敢多看。

江小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还杵在陈束面前。

陈束说:“让让。”

江小乐抿了抿唇,天气干冷,嘴唇都变得干燥起皮,他一动不动,只将掌心一把掐皱的钱拿了出来。

陈束眉毛拧紧,这不是江小乐第一次这么干了。

江小乐于陈束而言就是个意外,抑或说无聊的消遣,天亮了,二人分道扬镳,就该各过各的。没想到过了半个月,江小乐又找上了陈束,说要和他睡觉。

陈束看傻子似的看着江小乐,半晌,说,你是不是想给我玩仙人跳?

江小乐愣了下,瓮声瓮气道,没有。

陈束不耐烦地说,行了,老子懒得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江小乐说,我有钱。

陈束道,老子不爱做你的生意。

江小乐脸色不虞,说,为什么?

陈束扯了扯嘴角,说,你说呢,小弟弟。

二人不欢而散。

陈束看着那十几张攥皱的钱,眉心都跳了跳,“小弟弟,听哥哥的,想找个地方睡觉,出去左拐有旅店,日租月租随你喜欢。想找人陪你睡觉呢,乖乖回去找你爸妈。”

“懂了吗?”

江小乐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陈束肤白,那几个吻痕分外鲜明,像咬上去的,又像是慢慢吮嘬出来的……用嘴唇吗?牙齿,还是舌头?

江小乐心不在焉地想着,他看着陈束的脸,淡淡道:“我妈走了,我爸在监狱。”

陈束怔了怔。

江小乐说:“为什么你可以和别人睡觉,不和我睡?”

陈束烦躁道:“这他妈不一样。”

江小乐说:“有什么不一样?”

陈束看着他,冷笑道:“我们那是做爱,不是过家家。”

江小乐眼里有一瞬的茫然,陈束看着,不知怎的,竟有几分不忍,他抓了抓头发,越发烦躁,“你找别人陪你睡去。”

江小乐沉默须臾,道:“不要。”

陈束上下打量他一眼,“想和男人睡?”

“这条路直走,右转上楼有个男孩儿,比你高点儿,你把钱给他,没卖过的,让他陪你睡。”

江小乐一动不动,道:“我就想和你睡。”

陈束:“……”

“老子看着像你妈么?这么赖着我?”陈束气笑了,推开他就要走。

江小乐抓着他的手,他抓得用力,陈束都觉出了几分痛意,他不耐烦,狠狠甩开江小乐,没成想,江小乐踉跄了两步,竟撞在了后面的墙上。

陈束愣了愣,这才觉出自己掌心滚烫,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下江小乐的额头,“哎,你发烧了?”

7

陈束还是把江小乐带了回去。

他臭着一张脸,门甩上的时候砸出好大一声闷响,江小乐有点儿头晕,被那记声音震得反倒清醒了几分。

陈束点了支烟夹在指尖,深深地抽了几口才缓解了心里的焦躁,他抬起头,看见江小乐还杵在玄关边,瘦削单薄的少年,穿着洗得陈旧的羽绒服,正望着他。

不知怎的,竟然让陈束想起路边的流浪狗。

陈束冷冷地想,这小子就算是流浪狗,也是只麻烦的流浪狗,他和江小乐又有什么区别,凭什么去同情他?

陈束吐出烟圈,说:“傻站着干什么?”

江小乐反应迟缓了几秒,想起上一次来,陈束让他去洗澡,抬腿就要朝浴室里走去。

陈束啧了声,本想让江小乐直接去床上,话到嘴边又停了,叫住他,“过来。”

江小乐抬起眼睛,看了陈束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朝陈束挪了过去。陈束家里的沙发是皮质沙发,他随手摁灭烟头,不咸不淡地说:“坐着。”

江小乐坐在沙发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的,他反应平淡,又有些微妙的新奇。陈束在翻柜子,不一会儿,就拎着小盒子走了过来。

盒子是药盒,还有体温计,乱七八糟的一包药。

陈束甩了甩体温计,问江小乐,说:“会用么?”

江小乐看着陈束,见他不耐烦地皱起眉,才伸手拿了过去,解开羽绒服,夹在了腋下。他的目光始终跟着陈束,陈束没搭理他,抬腿就进了卧室,捞起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丢进了浴室的洗衣机里。

江小乐看着陈束怀里的东西,隐约间闻着了什么陌生的,不属于陈束床上的味道,他恍惚地想,那是什么,是别人留在陈束床上的吗?

陈束说,他和那些人睡觉,和同他睡觉不一样。

他们在做爱。

江小乐胡乱地想着,脑子重,怎么都想不明白。

陈束手湿哒哒的,他擦干净了,才走了过来,说:“体温计给我。”

体温计也是烫的,他看了几眼,冷笑道:“可真行,都要烧到39度了,还想着和男人睡觉。”

陈束说:“真他妈身残志坚。”

江小乐不吭声,陈束觉得没劲儿,剥了两片药,又拿一次性杯子倒了水啪地放江小乐面前,说:“把药吃了。”

江小乐垂眼看着那杯水,拿起药连水带药直接吃了,水是热的,裹着胶囊滑入肺腑。

江小乐开了口,声音却是哑的,说:“谢谢。”

陈束顿了顿,嗤笑道:“谢个屁,你当老子的药白吃的?带病上老子的床,多一百。”

江小乐没反驳,嗯了声。

陈束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心里反倒有些不自在,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说:“回床上去睡一觉。”

江小乐说:“我没有洗澡。”

陈束面无表情道:“你睡不睡?”

江小乐不说话了,他脱了外套,穿着里衣就爬上了床,被褥枕头都是干净的,透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

江小乐陷在被褥里,鼻尖隐约能闻到陈束的味道,精神都松懈了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他看着陈束,却不肯闭上眼,坐直身,抬脸望着陈束,说:“陈束,你说了陪我睡。”

陈束骂了声,到底是爬上了床。

一上床,少年火炉似的躯体就挨了过来,双臂牢牢地抱紧他,仿佛他是比那些药丸更有效的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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