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小乐不是第一次看见那个男人在卖了。

深秋的天,初冬将近,h市已经刮起了北风,有几分凉意。巷子口的路灯坏了一个,只剩了伶仃的一束光疏懒寂寥地照着,那个男人就站在巷子口抽烟,瘦高的个儿,牛仔裤勾出一双得天独厚的长腿,勒出饱满的臀线,说不出的招眼。

昏暗的灯光笼罩着他,一只手却罩着他的屁股,下流地掐着,像在掂量摆在摊上的货物。那只手贪婪地摸了好一会儿,撩起上衣衣摆,白花花的皮肉就露了出来。

江小乐盯着那截腰看了几眼,突然想起他今天早上吃的那个白馒头,馒头软,透着面香,不知怎的,江小乐看着那截腰,却莫名地生出几分食欲。

江小乐想,他饿了。

那个男人还在和站在他对面的男人调情,隔得远,江小乐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夹着烟的手指一晃一晃的,有种说不清的轻佻放浪。

突然,他像是不高兴了,随手拍开占他便宜的那只手,摁灭了烟头就走,半点都没留恋。

还没走两步,另一个男人又追了上去,抓着那个男人的手,陪笑着说了什么,那个男人才止住脚步。他停也不是生硬的停,微微侧着身,先睨上对方一眼,目光自手指滑到脸,带了钩子似的。

江小乐看着,心里倒数了五个数,数到一的时候,那个闯入这红灯区的男人就跟着陈束走了。

卖屁股的男人叫陈束。

江小乐是从外市流浪过来的,从一个地方,漫无目的地走到另一个地方,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了路边。

他来到h市已经有三个月了。

就像苍蝇总喜欢盘旋在垃圾堆,江小乐很快就钻入了h市最脏最乱最穷的角落。这里有很多人,瘾君子,赌徒,妓女,穷人……每个人都在这个角落里苟且偷生。

江小乐来这儿的第一天就被打了。

他顺了一部手机,打他的却不是失主,而是当地的地头蛇,几个欺生的小混混。他们把江小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他吃了痛也不吭声,后来盯住一个人,在对方要抢他手机的时候抓住对方的手臂就咬了上去,那人当即惨叫一声。

手从他口中挣脱的时候,鲜血淋漓,江小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黑漆漆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极了路边饿狠的野狗,眼神专注又凶狠,好像一不留神就要扑上去撕咬一番。

手机还是被抢走了。

江小乐被打的鼻青脸肿,口里都是血沫子,可他从小就没少打架,也没少挨打,护住了要害,就是全身都疼的厉害。他缩在角落里,十四五岁的孩子看着像十一二岁,脏兮兮的,像是要死了。

江小乐咽下嘴里的血水,又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他毫不在意,对方也不会看他一眼。江小乐就是饿了,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饿得连睡都睡不着。

江小乐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膝盖磕青了,疼得厉害,他颤了颤,又摔了回去。

头晕眼花。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一双脚在江小乐面前走过,又停住,一个吃了一半的烤红薯丢在了他面前。

红色塑料袋裹着烤红薯,那股子焦香甜味儿钻入江小乐的鼻子,勾得他的肚子更饿了。

他微微抬起头,就看见对方已经走了,一双腿修长笔直,背影瘦高,慢悠悠地朝巷口里走去。

后来江小乐听见别人似笑非笑地叫他陈哥,陈束,不高兴了,就是卖屁股的婊子。

陈束也不在意,抽着烟,笑骂一句滚你妈的,老子卖,你他妈有钱买么?

2

“看什么呢?”

说话的是个小流氓,十五六岁,叫周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在江小乐到来之前,周良和几个年纪小的乞丐总是被欺负,江小乐一来,挨欺负的就成了江小乐。

可江小乐不一样,这人凶的狠,真的逼急了也不要命,他来这儿的第十天,就把一个人脑袋开了瓢,血糊了满地。

偏那小子攥着碎了的破酒瓶子,浑身紧绷着,眼睛被打青了,喘着气,又瘦又小,把周遭几个人都唬住了。

后来他们几个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江小乐年纪小,又无父无母,没关两天就出来了。

西城里有栋废弃的厂房,西城里没钱,抑或无处可去的人就住在这里。江小乐也睡在废弃的厂房里。周良是见过江小乐打架的,有点儿怵他,在江小乐走进他那一层时,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赶他。

时间长了,周良和几个小混混隐隐有以江小乐为中心的架势。

尽管江小乐不爱搭理人,他一贯我行我素,俨然是偷东西的一把好手,和人打个照面就能偷上一点值钱的东西。

有一回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外面,赶巧碰上民警,江小乐差点被逮了个正着,是周良几个人又叫又撞人搞得一团乱,才让他趁机跑了出来。

江小乐这才正眼看周良。

周良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陈束和一个男人往巷子里走去,那个男人搂着陈束的肩膀,二人姿态暧昧。

周良撞了撞江小乐,说:“你看陈束干嘛?”

江小乐没吭声,起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去小卖铺里买了两个面包。他撕开包装,囫囵吃了一个,咽下去,才缓解了那股子莫名的饥饿欲。

周良说:“陈束就是个卖屁股的婊子,你看他,你喜欢操男人屁眼?”

十五六岁混迹红灯区的少年说话浑,闲言碎语听多了,嘴先于身体成熟。

江小乐头也不抬,说:“关你屁事。”

周良悻悻然道:“是不关我的事,我又不喜欢看他,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告诉你,”周良说,“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陈束那人就认钱,有钱他跪着给你舔都成,没钱他一根手指头你都碰不着。”

江小乐对于他口中的“跪着舔”似懂非懂,脸上却依旧一派冷漠,不理周良,转头就走了。

江小乐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看陈束,大抵是因为那个热乎乎又香甜的烤红薯,或是日子太无聊了。

人长了一双眼,总要看点什么。

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混乱西城,江小乐还没有发现别的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只有陈束。

h市的冬天冷,江小乐穿的羽绒服已经很旧了,洗的发白,边角破了,露出一点白絮。他穿过长长的巷子,突然,江小乐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就见一截紧绷的手臂推开了窗,指头还夹着一根新点的烟。

那截手臂白,却很瘦,腕骨伶仃,手指细细长长的,衬得那支烟都漂亮了起来。

江小乐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束的脸自窗户里探了出来。

他在挨肏。

陈束微微眯着眼睛,被顶得狠了,手也抖了抖,烟灰飘着,风一卷就不见了踪影。

陈束似乎察觉有人在看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就和江小乐对视了个正着。他扯了扯嘴角,很薄情的一张脸,却被情欲渲染着,多了几分风情。

陈束被弄得低低地喘,陡然挨了一下深的,呻吟也拔高,还没叫上两声,就被捂住了嘴,眼尾都红了。

那支烟脱了手,江小乐下意识地一伸手,烟头还热,直接就烫着了他的掌心。

江小乐没松手,慢吞吞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合手就攥灭了那根烟,烟蒂一点濡湿的触感分明,熨帖了烫过的微疼。

3

江小乐和陈束说上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是隆冬了。

h市的冬天分外冷,不下雪,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刀子似的。街上来往的人都少了,暗沉沉的天,无端地多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江小乐路过陈束家楼下时,陈束趿着拖鞋下楼丢垃圾。他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另一只手揣兜里,外头套着长羽绒服,头发长了,一股子不修边幅的散漫慵懒。

他趿了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江小乐忍不住多看了那双兔子拖鞋几眼,就听见陈束嗤笑了一声,陈束说:“看什么?”

江小乐僵了僵,面无表情地抬起脸。

相较于刚来h市的狼狈,江小乐这几个月如同坚韧顽强的杂草,硬生生地扎根在这片脏污不堪的泥壤里,在这儿生存了下来。

碰的一声,陈束将垃圾袋丢进了垃圾桶,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江小乐脸上。他不是瞎子,自然对江小乐有些印象,这小子总是看他,看他勾搭嫖客,看他抽烟发愣,眼神不加丝毫掩饰。

可又和那些留连在他身上的眼神不一样,不是下流暧昧的,也不是厌恶嘲讽的,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陈束并不在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爱看就看,陈束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看。

陈束夹着烟,说:“小子,想玩儿?”

江小乐看着他,二人还是头一回挨得这么近,陈束生了张素净寡淡的脸,嘴唇生得嫣红漂亮,唇珠微翘,无端就显得性感。

江小乐只看着陈束的嘴唇,不吭声,陈束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半大小子拿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看,新鲜,一只手就搭上了江小乐的肩膀,说:“弟弟,成年了吗?”

江小乐浑身都绷紧了,他闻到了陈束身上暖融融的味道。

陈束说:“问你话呢。”

江小乐嘴唇抿紧,他年纪小,过了冬也不过十六,比陈束矮了十几公分。这种被压迫的感觉让他有点烦躁,莫名地不喜欢陈束这种逗路边小猫小狗的口吻,却又没伸手推开陈束。

江小乐开了口,道:“没成年又怎么样?”

陈束笑了,在江小乐耳边说:“不怎么样,哥哥不和未成年玩儿。”

江小乐愣了愣,说:“我有钱。”

陈束松开手,意外地看了江小乐一眼,嗤笑道:“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嫖,弟弟,你有钱,底下那玩意儿不行。”

江小乐似懂非懂,可他那张脸却显得分外冷静,只记得周良说的,陈束认钱,说:“有钱不行么?”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的,陈束扫了眼,怎么着也有十来张,烟烧完了,他摁灭了烟头,道:“不行。”

“老子不搞未成年。”

他抬腿就走,手腕一紧,却被江小乐攥紧了,掐得用力,陈束皱了下眉,不耐烦地说:“松手。”

江小乐看着陈束,想了想,说:“我要睡觉。”

他补充道:“和你。”

陈束被气笑了,道:“睡个屁,老子不想和你睡。”

江小乐道:“为什么?”

陈束说:“搞未成年,犯法。”

江小乐沉默了片刻,道:“你卖,也犯法。”

陈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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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洁第1章_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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