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棋姑娘。”权生笑着迎上去,“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念棋摇摇头,绕过权生又向前走了一步,看见萧以僮的时候似乎有几分惊讶。萧以僮朝她微笑示意,她却不曾理会,一心挂在坐着的另一人身上。
念棋缓缓跪下,双手将手中物捧起:“闻皇上好棋,特将水晶棋盘并棋子一同献上。”
萧以僮面带笑意,不含一丝嘲讽意味,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早听说当今皇上不近女色,这念棋死乞白赖往上凑还真是勇气可嘉。微微转过头去看皇上反应,萧以僮倒是对念棋的行为有了几分理解。
之前那次没有机会,刚又正处解围期间不敢放肆,是以萧以僮还是第一次看清这世界的皇帝。
不说别的,单这皮囊就已经是“颠倒众生”。棱角分明,眉眼略显深邃,高鼻薄唇,正是公认的好看长相。
不过俊则俊矣,实在太过冷淡了些。整个人像是被冰霜环绕,隔绝了外界人的gān扰,甚至没有掀眼看念棋一下。
觉察到一旁投过来的并不刻意明显的视线,杨至修垂眸,却不作言语。
再看念棋,萧以僮注意到她手上的伤痕,并不显眼,但只要稍稍用心就能看到。
大概是雕刻时留下的。
据萧以僮所知,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水晶棋盘及棋子流传于世。但凡留存在世间的珍品,都被藏匿于一些鲜为人知的地方,以念棋的本事,自是拿不到的。如今这玩意儿,估计是她根据书画中记载,自己花费不少心思鼓捣出来的。或许是有几分卖相,不然也不敢拿到皇帝面前献宝。
只是那手......
真是可惜。
萧以僮自知雕刻之难。就她来说,前世是靠着亚年送她的特制刻刀,如今是靠着妙林先生给她的软化材料用的特殊液体,这才能保证双手无疤无茧,以确保自己能准确无误地感知材料,而念棋却是什么也没有。这一双下棋的手,再不复之前的光洁。
没得到杨至修的回应,在念棋意料之中可又让她止不住地失望。
尤其是看到一旁坐着的萧以僮的时候。
没有说话,念棋将棋盘并棋子jiāo给权生,沉默地离开。
又留了不短时间,萧以僮估摸着这时宫里的消息已经传开,大概没人会来找她麻烦了,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起身告辞,她乘着微风离开。
良久,风中飘来四个不冷不热的字——
“下不为例。”
语气不重,却足以让权生吓得魂飞魄散。
皇上这是在怪他自作主张将萧以僮带过来的事。
权生直接跪在了地板上,那声响虽距萧以僮几天前那下还有些距离,却也着实不轻:“奴才知错。”
世人皆以为当今皇上不近人情,也不管身边人死活,可他们确实是想错了。如果杨至修真是这样冷血的人,那今天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权生不由感叹。
还好他一直以来的忠心耿耿在皇上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分量”,要不然今天不仅救不下萧以僮,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只是那姑娘到底知不知道皇上早就发现她在偷看他?
权生心中暗自叹气,看皇上那样子,还是让那姑娘离皇上远一些比较好,这样他们都更安全。
不过,幸好萧以僮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的话,“偷”看?——
这叫个什么词。
萧以僮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萧以棠已在屋里等候。
“回来了?”萧以棠笑着看她。
“嗯。”萧以僮答,复又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小宫女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那边出了什么大麻烦,忙赶过来,却刚好听到宫里的人在议论你跟皇上共处一亭的事,便在这里等你了。”萧以棠弯弯眉眼。
“是吗?”萧以僮坐在萧以棠身侧,想着今天的事不由也露出笑意,“其实是权公公帮了我。”
“哦?”萧以棠有些诧异,“那可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不急。”萧以僮摇摇头,“如今明面上是皇上叫我去的,姐姐去感谢权公公反而不好。报恩一事,来日方长,我记着就行。”
萧以棠细想几分,觉得在理,也就点点头,不再言语。
虽然在权生的帮助下,萧以僮躲过一劫,但风波似乎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一早,萧以僮去看各宫女任务进程的时候,又得知一个坏消息。
给皇上准备的穿常服时用的束发簪子被刻坏了。
看着手中失去“龙头”的发簪,萧以僮陷入思索。
该怎么做才能尽量避开皇上的责问?
萧以僮有些无奈,这些麻烦事怎么都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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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派小姐
一天后,萧以僮将发簪jiāo了上去。
事实上,萧以僮虽然爱好雕刻,但还是第一次特意为一个人雕平日里会用到的东西。以往都是她想雕什么雕什么,哪个嫔妃喜欢就给谁。
盘绕在发簪上的龙头被宫女雕毁了,萧以僮将整条龙都“卸”掉,在光滑的簪子上刻了一条“凹陷”的龙,又将切口磨光滑。
虽是尽量做到极致,但她还是有些不安。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只求皇上不要大发雷霆才好。只怪那材料太过珍稀,她们竟找不到可以代替之物,不然也不会弄到这般田地。
权生将发簪拿给杨至修的时候也是满心惶恐。
这簪上之龙确实是栩栩如生又jīng致满满,但其上特殊的“凹槽”设计倒是让人觉得不甚讨喜。
杨至修拿到簪子的时候没什么反应,扫一眼后却又注意到什么,用手摩挲了一下簪子某个部位。
那里有个π字母。
“谁做的?”
“回皇上的话,”权生摸不清杨至修的想法,略显迟疑道,“......是萧府二小姐。”
果然是她。
杨至修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来:“赏。”
权生愣了一下,随即怔在原地——他是不是要瞎了?
他竟看到他们那对女人所送之物从来都不假辞色的皇上用额头轻触那只发簪!
这天怕是要变了。
权生连忙转过头去。
至于之前那句“下不为例”,权生暗自思索,大概是皇上难得一见的“戏言”。
——不过,或许这话也没错。
权生不能破例,以后都由他来。为她破例一直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情愿肩负的义务。
杨至修说要赏,权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赏,便去请教了太后。太后本就向着萧以僮,两人一协商,决定给萧以僮升官阶,从六品升到五品。
虽然萧以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升了官,但这正好坐实了她被皇上“罩着”一事,倒是让她乐得自在。
萧以僮来太后宫里听她安排宴会上的事,完后便又去到后边园中,却不曾想碰到了念琴。
“你这是?”萧以僮面露不解。
“照看花草。”念琴笑答。
“之前你似乎不是负责这一块儿的吧?”
她之前没在院子里见过念琴。据她所知,念琴是负责前面的事的。
“这里本来是由念棋负责的,她最懂这些花草,心思也是我们几个中最为细腻的。”念琴如实道,“只是她最近手不太方便,便让我来做了。”
手不方便?
萧以僮想到几天前看到的伤痕,倒确实如此,旋即点点头,换了个话题,冲念琴笑了笑:“你说......我要是再讨要几株花草是否可行?”
念琴觉得她这副模样倒是可爱,一时失笑:“许是可行的。”
萧以僮眨眨眼。
“不过我是不懂这些。”念琴犹豫道,“要不我让念棋帮你找几株然后再去请示太后娘娘?”
“不用。”萧以僮笑着拒绝了念琴的提议,“我已经想好求哪几株了,我自个儿去找太后娘娘吧,就不麻烦她了。”
“这样也好。”念琴点点头。
念棋最近心情不太好。
想了想,念琴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有了皇上的“保护”,一连几天,萧以僮都过得很滋润,直到宴会开始。
宴会分男宾席和女宾席,男宾席那边自有皇上坐镇,女宾席这边则由太后来,泠嫔和意嫔左右跟随。
众人所处的时代,周边异国不少,但其国力都不怎么qiáng盛,唯独最近一个叫“莫国”的小国声名鹊起,太后也就对该国的宾客多留意了一些。
而萧以棠却是注意到别的什么。
“不知莫妃娘娘这发钗是从何得来?”萧以棠笑道,“实在好看。”
莫妃,相当于莫国的一国之后。
“你说这个?”莫妃抬手碰了碰那只钗子,“自然是鄙国工匠专门打造。”
闻言,萧以棠没再多问,只微微低头夸赞了一句:“与娘娘极配。”
莫妃轻笑:“是吗?”
太后此时却转过头来微微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萧以棠,而萧以棠也微不可查地轻轻点头。
她应该没有看错。这是她母亲曾经和太后一起流làng时落在外边的发钗。只是莫妃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好驳她的面子。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
莫锦一向不善于应付那些需要说许多客套话的场面,便趁着宾客席上之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偷跑到了花园里。
呼吸着新鲜空气,莫锦不由暗自感叹——还是这样的气氛适合他。
“殿下,这样是不对的。”一旁的太监有些着急。
“我知道。”莫锦无奈,“一会儿就回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