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离开后,珠瑾便听得一阵冷嘲热讽,“果然是来自蛮夷之邦,缺乏礼教。”
“以为攀上李公公便能飞黄腾达了?就这样的姿色,简直是做梦!”
“依我看皇上这赏赐,不过是瞧在与牧族友邦的份儿上厚待几分,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妍罗姐姐说的是,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出身名门世家?妍罗姐姐更是吏部尚书的千金,她区区蛮夷之女,还想压在我们头上不成?”
瞧着那些秀女嚣张得意的神情,即便是素来好脾气的依勒佳也不禁怒火中烧,珠瑾伸手轻拍了拍依勒佳的肩膀,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二人走出好远,还能听到那些人刻意提高了的交谈声,“瞧她那嚣张样儿!”
“区区几件首饰罢了,果真是荒蛮之地来的,没见过世面。”
依勒佳转头瞧着珠瑾,见着她神色如常,依勒佳反倒越发担忧了。
伺候珠瑾这么些年,珠瑾的秉性依勒佳自是知晓的。她自来隐忍,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再难过,也不会露出半分。外人皆道她冷心冷清,可依勒佳知道,这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方法。
在牧族的时候,珠瑾便是孤立无援。即使是亲生父母,也不愿帮她半分,任年幼的她在二王子多隆敖的一句话中饱受摧残。而今身处异国他乡,复遭讽刺,怕是越发心伤吧?
进得房间,依勒佳将托盘放下,转身为珠瑾斟了盏茶,“那些秀女的话,姑娘切莫放在心上。若是气恼较真儿,也是伤了姑娘的身体,倒叫她们越发得意了。”
珠瑾回之一笑,“依勒佳,你不必宽慰我,这些道理,我都省得的。”
珠瑾转眸瞧着桌儿上的金银首饰,暗忖:不过那些秀女倒是说错了,这些金银首饰极有可能是皇太后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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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教引,暗潮汹涌(上)
次日一早,珠瑾收拾妥当,便去了毓秀宫配备的厨房,亲手做了几盘牧族特有的糕点,而后前往安和宫请安谢恩。
珠瑾到得安和宫,听闻李太后在佛堂礼佛,在门外拜了拜,将糕点交由安和宫的王嬷嬷,劳烦她转呈李太后,便离开了。
珠瑾前脚离开安和宫,王嬷嬷后脚便将糕点拿进了佛堂,待李太后抄完了手上的佛经,这才呈上前去。
李太后瞧了瞧食盒中的糕点,道,“瞧着精致,也不似御膳房的手艺,倒是个有心的。”
王嬷嬷将糕点一一摆在桌儿上,“主子可要尝尝?”
李太后随手拈了一块,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倒是别有风味,想来皇上会喜欢,剩下的便遣人送到御书房吧。”
王嬷嬷礼了一礼,“是,主子。”
李太后用罢糕点,李嬷嬷忙递过去一方帕子,李太后接下后,漫不经心的拭了拭唇角,“玉莹,你觉着那丫头如何?”
王嬷嬷心思一转,便知李太后是指珠瑾,“老奴瞧着倒是不错,恭谨沉静、不骄不躁,虽是相貌平凡了些,但在宫中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儿?”
李太后沉思片刻,道,“这糕点不必命人送了,过会儿子哀家亲自送过去。”
“是,主子。”
珠瑾回到毓秀宫后,便见着一干秀女皆已梳洗妥当,于庭院中站成一排,诸秀女面前站着一名青丝半白、神情肃穆的嬷嬷。
那嬷嬷见着珠瑾回来,问道,“你便是叶赫那拉珠瑾?”
珠瑾虽是不明就里,但这样的阵势足以窥得形势不妙,她忙俯身礼了一礼,“回嬷嬷的话,正是叶赫那拉珠瑾。”
那嬷嬷见珠瑾态度恳切,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奴婢是皇后亲选的教引刘嬷嬷,特来毓秀宫教各位姑娘宫里的规矩。今个儿不过第一天,姑娘便迟到了,若不惩戒一番,此例一开,日后如何服众?”
依勒佳欲上前辩解,却被珠瑾伸手拦下了,在依勒佳讶然的目光中,珠瑾复礼了一礼,“是珠瑾贪玩误了时辰,但凭嬷嬷责罚。”
“来人呐!取热水和碗来。”
待宫人将这两样物什取来,刘嬷嬷将碗递给珠瑾,“双手捧着,若是拿不稳碎了,你便多站两个时辰。”
珠瑾接下碗,刘嬷嬷拿起水壶,将热水倒进碗中,灼痛的感觉自掌心蔓延开来,烫得珠瑾险些将碗抛开,但最终她还是咬牙忍住了,“谢嬷嬷教导。”
瞧着珠瑾额上冒出的汗珠,刘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在你态度恳切的份儿上,便站半个时辰吧。”
珠瑾手中捧着碗微微俯身礼了一礼,“谢嬷嬷恩典。”
依勒佳见着珠瑾被烫红的手,张口欲言,却被珠瑾以眼神止住了。
刘嬷嬷巡视了诸秀女一遍,训诫道,“在皇宫里,规矩就是规矩,任你千般理由,坏了规矩便要接受惩罚,容不得半分人情。好了,此事就到这里,今个儿老奴要教诸位姑娘的是行止。”
刘嬷嬷随手拿起一只碗,碗口朝上放在头顶,然后来回走了一圈,无论刘嬷嬷是走是停,头顶上的碗皆是纹丝不动。
“无论各位姑娘是天性活泼还是贵气典雅,须知,在皇宫中最重要便是气度。没有那个主子会喜欢一个冒冒失失的人,而行止有度,则是稳重的第一步。现在,每人领一只碗,似老奴方方才那般各自练习,半个时辰后老奴查验结果。但凡将碗打碎之人,今个儿的午膳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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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教引,暗潮汹涌(中)
刘嬷嬷此话一出,诸秀女一片哗然,“嬷嬷,这也太难了吧?”
“这不是难为人吗?头上顶着碗怎么走路?”
“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刘嬷嬷不禁冷了面色,将那些个出声抱怨的秀女一一记在心里,“诸位姑娘这般说,是怀疑老奴的教引方法了?”
庭院中蓦然静了下来,刘嬷嬷扫视着诸秀女,道,“方才出声抱怨之人,上前一步。”
诸秀女鸦雀无声,无一人上前,刘嬷嬷的面色不禁更冷了几分,“须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诸位姑娘皆是出身高贵,老奴不能拿诸位姑娘如何,但老奴是教引嬷嬷,教好诸位姑娘乃分内之事。若是老奴未尽到职责,不仅耽误了各位姑娘的前程,也辜负了皇后娘娘与皇太后的期望,得罪之处,万望担待。”
“来人呐!打桶水来。”
片刻后,宫人提了桶水来,放在刘嬷嬷身旁,“既是无人承认,便一同受罚吧。须知,在宫中,有时再想独善其身,也是难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言罢,刘嬷嬷转身吩咐一旁的宫人,“将碗中添满水分给诸位姑娘。”
宫人一一将碗分给诸秀女,苏嬷嬷又道,“将碗顶在头上,来回走十圈儿。”
诸秀女虽是神情不悦、心有不满,却不敢再出言反驳,只得接下碗顶在头上,尚未走满一圈便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碗碎的、水洒的秀女,竟是占了大半。
“诸位姑娘莫要觉着碎一只碗罢饭,碎两只碗也是罢饭。老奴得提醒各位姑娘一声,碎几只便要罢几餐饭,诸位姑娘好自为之。历年来,哪个秀女不是金枝玉叶?在皇宫里,规矩就是规矩。”
“来人呐!再去取几只碗来。”
刘嬷嬷话音方落,便听得秀女中传来一个声音,“嬷嬷,这不公平。”
刘嬷嬷扭头向说话的秀女看去,“刘秀女有何高见?老奴洗耳恭听。”
刘妍罗俯身礼了一礼,“嬷嬷,我等姐妹皆在尽心练习,可某些人却借着受罚躲过一劫,这岂非不公平?”
刘嬷嬷顺着刘妍罗的目光,瞧向几步开外的珠瑾,“既是有人说老奴不公,姑娘也过去练习吧。”
珠瑾颤抖着收回手臂,俯身礼了一礼,“谢嬷嬷。”
不待刘嬷嬷吩咐,珠瑾便将手中的碗置于头顶向诸秀女站立的地方走去。
珠瑾的走姿虽是有几分僵硬,碗中的水却是没有洒出分毫,刘嬷嬷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资质不错,勤加练习,日后必能行止自如。”
珠瑾僵着脖子,微微福了福,“谢嬷嬷夸赞。”
刘妍罗本是要找珠瑾晦气,却阴差阳错帮了珠瑾一把,心中怎能不气?
瞧着越走越近的珠瑾,刘妍罗不动声色的伸出右脚,本想将珠瑾绊到,叫珠瑾出丑解气,谁知竟出了意外。
本应向前扑倒的珠瑾,竟左脚一歪,倒在了刘妍罗身上,两人扑作一团摔在在地上。刘妍罗做了肉垫子不说,珠瑾头上的瓷碗落在地上,碎片四溅,划破了刘妍罗的脸颊。殷红的鲜血霎时溢出,顺着脸颊滴落在白瓷碎片之上,妖娆刺目。
即便珠瑾素来沉稳,见这阵势也不禁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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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教引,暗潮汹涌(下)
刘妍罗一把将珠瑾推开,当她看到自己掌心中的鲜血时,不禁惊叫出声,“我是不是毁容了?你们说,我是不是毁容了!?”
刘妍罗状若癫狂,被她询问的秀女皆被骇得退避三舍,连连摇头。
刘妍罗颤抖着双手从随身锦囊中取出一面掌心大小的铜镜,瞧见自己鲜血淋漓的面容,她扑上前去一把拽住珠瑾的衣襟。
“你这贱人!竟敢毁了我的脸,若不叫你好看,我便不姓刘。”
见这阵势,刘嬷嬷喝道,“都傻站着作甚?还不将她们分开!?”
一旁的宫人忙上前拉开刘妍罗,依勒佳蓦然惊醒,疾步上前扶起珠瑾。
此刻,珠瑾方才回过神儿来,她瞧着状若癫狂、骂骂咧咧的刘妍罗,反倒平静了下来,“此事,珠瑾虽是脱不了干系,刘秀女何尝没有责任?若是刘秀女一味将责任推到珠瑾身上,便请亲眼见证此事的刘嬷嬷主持公道吧。”
刘嬷嬷上前调解,“此事先搁置一下,刘秀女的脸受了伤,还是先请太医瞧瞧吧。”
听得此话,珠瑾不再多言,一旁的宫人也极有眼色的去请太医,可刘妍罗却仍旧不依不饶。
“少在那里惺惺作态!我们又不是瞎子,难道瞧不出刘嬷嬷偏心你吗?她罚我们罢饭,却对你出言夸赞,何其不公?若让刘嬷嬷主持公道,我刘妍罗不服!”
见着刘妍罗伤了脸,刘嬷嬷本是对她有几分同情的,然而听了如此言语,任是再好的脾气,也没有不怒的道理。
况且,刘嬷嬷在宫中二十余年,近身伺候皇太后十几年,后来做了教引。即便是当今皇后也曾受过她的教引,念着她曾是皇太后跟前儿的人,对她敬重三分。而今一介秀女竟如此嚣张跋扈,说她处事不公?
“事已至此,牵涉甚广。老奴自是没有主持公道的权利,还是请皇后娘娘出面分个是非对错吧。”
依勒佳担忧的瞧着珠瑾,“姑娘,这……”
珠瑾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依勒佳的手,低声道,“不必担忧,会没事儿的,你回去等我吧。”
“姑娘……”
珠瑾不禁板了脸,“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依勒佳自知驽钝,帮不了珠瑾什么,从前帮倒忙的状况,屡见不鲜。而今身处异国他乡,又逢上这样的事儿,能不为珠瑾添麻烦,已是再好不过了。
思及此,依勒佳俯身礼了一礼,“姑娘好生保重,奴婢等您回来。”
珠瑾颔了颔首,便不再说话,静静跟在刘嬷嬷身后,前往明德宫。
一行人到得明德宫,诸秀女皆被安置在了偏殿,通报过后,刘嬷嬷引着刘妍罗与珠瑾进了正殿。
珠瑾低眉敛眸,礼数周全。
刘妍罗脚步不稳,啜泣连连。
皇后上官氏将二人的行止尽收眼底,“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上官如意出言安抚,“是非公道虽重要,但也莫要因此延误了诊治。好生生一如花美人儿,若是因此落了疤,反倒不值当。翠菊,去请太医来。”
上官如意面前,刘妍罗不敢再造次,便任由翠菊请来太医,处理了伤口。
第十一回宫阙,如云似海(上)
李太后亲自将糕点送到御书房,宇文君品尝一块过后,便意兴阑珊地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