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沈家明沐浴更衣,最可怕的一夜已经过去,今生不会再有第二次。
家明悠悠睁开眼,枕边已被泪水打湿。
一只长手臂搭在他腰上。
肤贴肤,骨碰骨,四肢绞缠,体温颇暖。
顺着那曲线朝上看,入眼的是那眼角唇边始终有桃花为帜的男人。
子君将手滑到他唇边,轻轻摁,触手柔软。
“你睡觉时磨牙,真可爱。”
家明叹息,推开他,默默起身穿衣。
不该有第二次会面的一夜情人,在那种情况下却有了第N次。
“这么好的天气,你为何叹气呢?家明。”子君也起床,将窗帘拉开,享受秋日温和的阳光:“生命这么好,家明,你该好好享受。”
家明抬头说:“我很享受。”
子君咦一声,旋即暧昧的笑。
那一笑真是情 色感十足:“我会想歪的。”
“随你。”
不解风情的沈家明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再戴上眼镜,一丝不苟的模样,很有禁Y_u的感觉。
手机响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没接,放进上衣口袋里。
子君问:“未婚妻?”
“嗯。”
“你感情不顺。”
“不,非常顺利,劳你烦心。”家明答的斩钉截铁。
子君却摇头,替他理好微皱的衣领,说着自己的观点:“你的婚戒放在上衣口袋中,你面露哀伤,背影落寞。没有将结婚的男人是这副这样的。”
家明沉默。好一会,忽然脸容很倦怠,无力道:“结婚与恋爱是没有关系的。人人可以结婚,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但爱情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你的意思,你不爱她?”
家明没承认,也没否认,他说:“段子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好吗?”
“为什么?”
“我曾被负过,因此不想再负他人。那种痛苦不堪忍受。”他顿一顿,说:“她是个好女人,我需要对她负责。”
段子君真的就没出现过。
那两次意外事件,被家明深埋心底——婚前出轨是混账行为。
女友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依然欢天喜地等待婚礼。
偶尔一起路过开思林,女友要求进去逛一逛,都会被他婉言拒绝,而换下一家作为补偿。
再有数月便要结婚。
二人都已拜见双方父母,满意而归。
冬天来的时候,他有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事事稳妥,人情已惯。
再见段子君,已是两月之后的事了。
他瘦了,黑了,提着一大包礼品袋来到他经营的西餐厅。
一进门,他就兴高采烈地喊道:“嗨,家明,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家明吃一大惊,老板椅往后滑出好几米:“阁下怎么黑成这样?”
“去了趟非洲。”子君答,将礼品盒递到他手中,“拆开看看,你一定喜欢。”
家明哼一声,打开盒子,撕掉乱七八糟的包装纸。哗!露出一个顶大的骷髅头来。
他意外极了,连忙将整个骷髅头抽出来,捧在手心里仔细观察。
是一副牛的头颅,两只空荡荡的大眼死命睁着,里头什么都没有。牛角坚硬,充满艺术感。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收藏这个?”
家明意外的说,抱着骷髅头不肯松手了,神情难得稚气,生怕别人抢了去。
“世上没有不知道的事,只要有心。”子君对他眨眨眼。
黑了的段子君依然英俊
潇洒,轮廓因为瘦而显得更刚毅。出去走路恐怕会令一票女人发狂。
“无事献好,必有所图。这……”家明咬咬牙,把骷髅头推出去,“我不收。”
“嗳?”子君失落,“若说目的,也只是想讨你欢心啊,家明。”
“讨我欢心?为什么?”
“喜欢你啊。”
家明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
一夜情的对象突然对自己说喜欢,换成任何一人都无法相信吧。
他轻轻咳,十分的严肃:“段子君,我即将为人夫。”
“我知道。”子君很认真的答。
“知道你还……”他本想用追求这个词,又觉不合适,便改了说辞,“上次已经明说过,不要再见面。”
子君却说:“我喜欢你,追求你,只要你一日未成婚,我就还有机会。家明,我错在哪里?”
他说话和颜悦色,完全不生气。真是好脾气。
好脾气的变相说法就是厚脸皮。
家明沉默,将礼物都收起来推还给他,低头重新埋入工作中。
隔日,子君再来拜访,被拒门外。
不弃,再战。堵停车间,店门口,送花……所有能用的招数全部用上。
店间流传,沈老板最近桃花旺盛,遭美人追求,千金加美人,分量太重,他未婚妻可能地位不保。
口口相传,又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很快传到吴梦耳朵里。
婚礼在即,出了这样的纰漏,谁都无法淡定。
本以为吴梦会与他大吵一场,谁知竟然牵出不为人知的事。
这世上,果无长情人。
那日加班,他打电话给吴梦,交代她不要等自己,明早才能回家。
吴梦在电话那头体贴的说:“家明,好好照顾自己,加班太累,晚上少喝点咖啡。”
挂完电话,家明才恍然觉得,自己有好一段时日没与女友约会了。
自婚礼定下来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店里生意日益兴隆,他正筹划开第五家连锁店。有好几次女友都打电话来,满声幽怨的问他有无时间陪她。
不是没注意到,却刻意忽略。
他渐渐难懂自己。
再有就段子君。
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每天都来骚扰,也不嫌累。
昨日他溜进自己办公室,又留下一张名片,临走前他说:“家明,有事打我电话,没事也可以哦。”
名片自然被他随手扔到一边。
家明扶额,眉心突突的跳,隐隐觉得不详。
天晚Y_u落雨。
窗外高楼耸立,千家掌灯,万户弦歌。
香港真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容易让人醉生梦死,忘记尘世苦恼。
他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先放下工作,回去陪陪女友。
到家的时候,天上果然下起了雨。
他抖掉身上的雨水,Mo出钥匙,轻轻旋开门。
家中未掌灯,这么静。
眼睛在暗处瞥见一双男士皮鞋,停放在鞋架上。
他轻轻拧开灯,双腿顺着丢满地的衣服一直走,穿过客厅,拐过回廊,来到卧室门前。
就像推理小说,循序渐进,最终一刻终于见了谜底。
沈家明呆了。脑中山川砰然倾塌,重重的击,落入深谷
,不闻回音。
是谁构思了这一幕?
这么坏!太坏了!不该如此滑稽——何时开始?当中几番步骤才瞒他到如此田地?
床上那双人相拥一起,女友雪白的胳膊探出来,绕在陌生男人的脖颈间。黑发凌乱跌在被单上,如一条情 色藤蔓。
隐约听见她说:“再等我些时日,结婚后我会迅速与他离婚,得来财产我们才可双宿双飞。”
家明朝后跌一步,血往上涌,一时无言。
此时,那二人终于察觉有人,从床上坐起,惊诧异常,满脸狼狈与愧色。
女友忙捉来衣服披在身上,脸涨得通红:“家、家明……你怎么回来了?”
家明铁着一张脸,盯牢他二人。过片刻,他强压下怒火,拉开房门出去了,丢下一句话:“在客厅等你。”
几分钟后,吴梦穿好衣服出来了,与她通Ji_an的那男人被她赶出门外。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有开灯,将头软软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