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厅中,向晓冬浮躁地揉着额角,紧紧蹙眉地等待着妹妹出现。
他怎么也没想到,晓秋竟然选择到日昇也就是何旭东的公司来上 班!这对他而言又是一个压力。难不成晓秋对何旭东依然没死心?这 两年来她从未向自己问起何旭东的事,他还以为晓秋早已经……唉!
娇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向晓冬吁了口气看着妹妹走近。
“哥。”向晓秋在他对面坐下,放下肩上的皮包,点了杯咖啡才正视 向晓冬,“你不舒服吗?脸色有点苍白。”
“没什么。”向晓冬深吸口气,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开口:“晓秋……
我今天看到你的履历了。”
“哦,那是不是表示我已经通过复试了?”向晓秋眼眸一亮,兴奋的 问。
“你到日昇面试,为什么没事先通知我一声?”向晓冬口气有些不好 ,马上就看到妹妹的脸色暗了下来。但他现在头痛至极,根本无力顾 虑到妹妹的心情。
“因为你会反对,我知道。”向晓秋抿了抿唇,“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不可以太接近何大哥,但是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何大哥有什么不 好?你为什么这么反对我喜欢他?”
“晓秋……”向晓冬有如嘆息的唤了声妹妹的名字。
他没想到都已经过了两年,晓秋依然没有死心。他还以为晓秋已经把 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所以才不太追问他关于何旭东的事。
也许何旭东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竟让他们两兄妹都爱上他!“他不适 合你啊!若你真的爱上他,吃苦的会是你自己。”他就是一个最好的 例子。
“我不懂!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你对他这么不放心?”向晓 秋眸中带着一丝倔强,有些不服的问。
“好朋友未必代表他会是自己妹妹的好对象!”向晓冬有些浮躁地轻 喊,口气冲了起来。他该怎样才能让晓秋明白呢?
“哥!”向晓秋鲜少被哥哥用这种语气说话,感到受伤之余更有着不 满。“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向晓冬扶住额头对妹妹摆摆手,她那突然的喊叫让他的头又抽痛了起 来。他闭了闭眼,等待着这一阵头痛过去。
“你还是决意这么做?”他有些灰心地问。
向晓秋执意地点点头,似乎要坚定自己的立场般地扬起下巴。“爸妈 也同意。”
连爸妈也同意!?对啊!他父母本来就想要把晓秋跟何旭东凑成一对 的,他怎么忘了呢?向晓冬苦笑了下。他到底把自己弄进了怎样的混 乱境地啊!
“我很担心你。”他露出抹难涩的笑,“何旭东不是一个会轻易被驾 驭的人。”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向晓秋笑了,似乎觉得她已经说服了哥 哥。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接近何旭东,无力感迅速占领向晓冬全身,他感到 疲惫不已。
“你不用担心,哥。”向晓秋似乎有些过意不去的对向晓冬说:“我 自己选的,我自己会负责。就算……就算将来会伤心也是我自找的,
怨不得别人。”
一声悠长的嘆息之后,向晓冬不再说话。晓秋为什么这么像当年那个 爱上何旭东的自己呢?
“这样,你还反对吗?”何旭东小心翼翼的问。
“你说得对,你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作决定。”向晓冬放弃的摇 摇头,再说什么也没用,因为他无法搬出最具说服力的理由以他 跟旭东的关系,来说服她。
晓秋对爱情的固执程度,他能体会。
“那么,我先走了,我跟怡娟有约。”她拎起肩包,对眼前的向晓冬 笑了笑。“怡娟那么好的女孩子,你竟然拒绝人家,真是没眼光。我 对她很不好意思呢,还好人家脾气好没说什么。对了,妈要我提醒你 找一天回家。”
“我知道。”向晓冬轻轻点了点头,饮了口已然冰冷的咖啡。
“那我走了。”她站起身,突然又看了看垂首饮着咖啡的哥哥,几经 踌躇才开口:“哥,你跟何大哥是不是……”
向晓冬抬起头,蹙起眉疑问地看着她。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利落地甩了甩头,“你脸色不太 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妹妹离开后,向晓冬拿起帐单准备离开时,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向先生,方便谈一谈吗?”眼前的女子露出个笑,玫瑰红的唇勾出 一个完美的弧度。
向晓冬愣了愣,有点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似乎曾经见过这女子,
只是头疼的他懒得去回想。
“我们曾在旭东的办公室外面见过一面,敝姓黄。”她似乎看出他的 疑惑,微笑回答。
向晓冬恍然地看着她,“黄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迳自坐下,挥手驱走前来的服务生,自顾自的燃起一根烟。“你知 道我是谁了吗?”她上下打量着向晓冬,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我知道你是朝阳黄董事长的女儿,其他的……”向晓冬有些不明白 她为什么这么问,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我是旭东的未婚妻。”
向晓冬瞬间觉得整个人被炸得粉碎,脑中一片空白。他茫然的看着眼 前的女子,耳边的交谈声听起来好遥远,彷彿在不同的空间一样。
“两天前,我们在澳洲订了婚。”她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有如示威 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向晓冬忘了自己是何时回到“那个地方”的。
他步履蹒跚的穿过警卫室,进入电梯按下楼层的按钮后,闭着眼靠在 边上休息。身躯因高热的灼烫,让他不适至极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绞 成一片,让他的头好痛。
但是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何大哥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这么反对我 喜欢他?
我自己选的,我自己会负责。就算……就算将来会伤心也是我自找的 ,怨不得别人。
我是旭东的未婚妻。
两天前,我们在澳洲订了婚。
订婚……那代表什么?要结束了吗为他跟旭东这些年来的纠缠就要结 束了吗?他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他咯咯的笑了出来,却心痛得想落泪 。
他终于要回归到自己的本位,去过世人眼中所谓的正常生活了吗?那 他胸口的空洞又该怎么补?那个失了心的地方,就一辈子这么空着吗 ?
“旭东……”他喃喃的唤着这个名字。“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他去订婚?是不是他连被告知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么 要让他的未婚妻来告诉自己这件事?难道他连这一点自尊都不给他吗 ?既然他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那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
感情……呵,原来他竟傻得认为他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事实上 他只是一件物品,一件交易而已!
天啊,他的头好痛,痛得快裂开了。他没办法思考,只想好好休息。
他缓缓的让身子往下滑,闭起眼睛坐倒在电梯里头。
电梯门打了开来,但他却无力站起身……算了,就坐在这里休息好了 。
“晓冬!”
是旭东的声音……向晓冬无奈地低嘆,他一定是病得很重,旭东根本 不在这里。
“向晓冬!”一声更大的呼唤,脸上随即传来一阵轻拍。“看着我!”
旭东!怎么可能为他张开眼睛随即蹙起眉,旭东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 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焦急为他笑了,该不会他开始产生幻觉了吧!
但抱起他那强而有力的臂膀告诉他这不是幻觉,他的确正在何旭东的 怀里。他真的在!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旭东?”他迟疑地唤着。
“你在发烧。”
他的声音中竟有着担心?向晓冬笑了笑,头却又抽痛了起来。他无力 地偎在何旭东胸前喘息,发烫的呼吸连自己都能感觉到。
“旭东……”他心中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众多疑问到了嘴边,却只是 哽嚥地发出一声低喊:“我头好痛。”
他缓缓闭上眼睛,最后的记忆是何旭东唤着他的声音,还有抚在额上 的温柔手掌。
何旭东不由自主的燃起一根烟,随即又捻熄它。他步向窗边拉起百叶 窗,双手支着窗台向外看去,外面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这里是台北市郊的某家俬立医院,一间不大但有着良好设备的医院。
更重要的是,何家是这里的股东之一。
四十度的高烧加上睡眠不足!他究竟是怎么虐待自己的?他转头看着 床上的人,心中又有了想抽烟的冲动。
敲门声响起,来人不待回应就迳自开了门。
“你来做什么?”何旭东冷冷的问。
“来看看病人。”来人丝毫未将他的冰冷放在心上,仍是漾着一张笑 脸。“医生看病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吧!况且是我高中同学兼好朋友急 忙抱着来挂急诊的人。”
“我不记得跟你有这么好的交情。”何旭东依旧是冷漠的表情,淡淡 瞥了他一眼。
他没想到今晚轮值的竟然是这个出了名的好事者,看他不怀好意的表 情,何旭东只想尽早把他扫出病房。
“我也不记得你跟高中时的『学生会长』有什么交集。”沉昭阳凑到 床边仔细的看了看,刚才他就觉得这人面熟,到现在才想起来。
“滚出去。”何旭东冷冽的出声,明显的让人察觉出他的怒气。
哇喔!他有多久没见到他这样生气了?看来这个向晓冬对他满重要的 。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沉昭阳可不想在这里跟他打架……八年 多前那场架还教他心有余悸。况且这里是医院哪!再说现在走也没关 系,反正他是医生,要来随时可以来。
“嗯……”床上的人翻了翻身发出喃喃低语,何旭东自然而然地走近 床边坐下,伸手探探沉睡人儿的额头。
沉昭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明明还满身暴戾的人,竟然一 下就杀气全消?正打算调侃几句,但一道足以杀人的眼光却投了过来 ,他只好识趣地摸摸鼻子离开,留下在曙光中交握双手的两人。
向晓冬轻喘口气,张开眼睛疑惑且迷茫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什么地方?
“唉,醒了、醒了!”
向晓冬收回看向天花板的视线,惊讶地看着围在身边的人。
“妈?”他讶然地喊出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晓冬!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点了?”向母怜惜地抚上他的额头,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我……现在在哪里?”向晓冬极力回想,他只记得在他意识模糊之 际,好像看见了一个人……难道是他在做梦吗?
“在医院啊!何大哥送你来之后通知我们,我们才知道你病倒了。”
向晓秋插话。“你睡了一天多了。”
“旭东?”真的是旭东送他来的吗?他一震,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在 房间四处梭巡何旭东的身影。
他就站在窗边,以他特有的姿态,惯有的冷漠,有如存在于另一个空 间般的站立在窗边。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睛正看着他。
瞬间,父母及妹妹关切的声音全都消失,静谧的空间里,他们静静的 互相凝望,向晓冬的眼眶迅速湿润起来。
天啊!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的思念他!他想念他的声音、他的 抚触、他的吻,思念猛然的氾滥,直到他感到无法喘息。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这么爱他,爱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 爱他!即使全身能感受到这份爱所带来的痛楚,他却依旧不能不爱他 ……
我是旭东的未婚妻!
脑中蓦然蹦出一句话,绞痛了他的心,让他抖颤了一下。
不!他不要想、不愿想,不要在他明白自己有多爱他的时候想到这件 事……不要!
“晓冬,不舒服吗?”向母关心的问。
向晓冬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复情绪后才开口:“我想休息了。 ”
“好吧!那我们先回去,你好好休息。”向父体谅地笑道。
“哥,我……”向晓秋看了看哥哥,欲言又止地看向窗边的何旭东:
“我可以留下吗?”
“你跟爸妈回去吧!”向晓冬当然知道妹妹为何想留下,他轻轻摇头 。
看着妹妹露出失望的神色,依依不舍地随父母离开后,向晓冬闭上了 眼睛,直到一只大手温柔的摩挲着他的脸颊,他才又张开眼。
“还是不舒服?”何旭东在床边坐下,眉头郁结地触碰着他的脸颊,
用拇指轻抚着那乾燥且失去血色的唇。
向晓冬摇了摇头,这样子的轻柔话语令他一阵心痛,就是因为他总是 这样不经意的温柔对待,才会令自己想断又断不了,想恨也恨不了。
为什么要让他心存希望?为何不就像八年多前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 并不爱他,那他就不会让自己处在进退两难的地步,也许……他就可 以在他步入礼堂时,轻易的与他道别。他只要一个答案!
“旭东……”你爱不爱我?有没有那么一点的在乎我?
他嘴唇开了又合,却怯弱地不敢问出口。他好怕……怕会得到跟八年 前一样的答案,明知道这样会使得自己的心忽上忽下,因为没有明确 答案而痛楚着,但他依旧不敢问。
何旭东只是看着他,依旧是带着他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依旧如往常的 等着他说完话。
“旭东……”他再度叫他的名字,问了一个在他昏迷前最想确认的问 题:“你真的订婚了吗?”
“我?”沉昭阳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问。
“我是医生,不是特别看护耶!”他怪叫着,这简直欺人太甚嘛!
何旭东冷冷的挑眉看他,“有意见?”
“呃……没有……”算了!谁教他气势输人呢?况且眼前的人可是他 老板呢!
“那他……就暂时拜託你了。”
拜託?沉昭阳再次张大嘴,何旭东竟然说拜託耶!他有没听错啊?
何旭东只是转身拨了下床上沉睡人儿额前的髮,轻轻印下一个吻,然 后不理会发愣的沉昭阳,迳自走向门边。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沉昭阳迅速回过神,他家里可是还有人在 等他啊!
“不用很久。”何旭东转头淡淡地回应,突地露出一个让熟识他的人 会为之颤抖的冷酷微笑。“只是有件小事要解决。”
小事?沉昭阳不禁同情起他的对手,因为那个人好像会很惨……很惨 。
“你只要记住不要多嘴就行了。”他又笑了,只是这次是对着向晓冬 绽放一个带着威胁的温和微笑,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沉昭阳怔怔地看着门板,跟着转头看向床上的人,露出一个恶作剧似 的笑容。毕竟他曾有差点被他打死的经验。但是现在……说什么么他 也做不到!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完全不管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去找他?”
在黄瑞贞独居的寓所内,何旭东靠在舒适的沙发上温和地问,手边不 经意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把玩着。
黄瑞贞坐在他旁边,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是一样温和的口气,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感到 害怕。
为什么他看来跟平常的他不一样?
“我只是想告诉他事实而已。”她强自撑起笑脸,魅惑地贴近他撒娇 道:“别这样嘛,我们都订婚了,我不该为我们的将来做些事吗?”
“我们的将来?”何旭东笑了。
“对啊。”见他露出一如以往的笑,黄瑞贞放下心来偎向他,她一定 是太紧张,才会以为旭东有些不同。
“真聪明啊,是你去调查的吗?嗯?”他有如诱哄地赞美,轻轻地捏 住她的下巴后,抚上她的耳后摩挲,贴近她脸颊低喃。
“不是……”她有些意乱情迷的享受他的抚触。“是伯父告诉我的。”
“我父亲告诉你的?”何旭东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但她没注意到。
“嗯,他还给了我资料……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玩玩而已嘛!我不 会介意的。”对手是个男人,她怎么会胜不了呢?只有女人才是男人 真正的归属嘛!
“你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不愧是我父亲所挑选的媳妇。”他的手抚 上她的颈项,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
“这没什么呀!”她得意地笑着。
颈上的大手忽然由抚摸转为轻扣,她的笑容凝结在唇边,有些不安的 看着眼前依旧温和的人。“旭东?你在做什么?”她有些害怕地问。
大手突然毫不留情的扣住她的嚥喉,呼吸瞬间被夺去,她不敢置信的 看着刚刚还轻柔抚摸她的男人。
“旭东……不要闹了……快放开我……”她害怕地想拉开颈上的手,
却被箍得紧紧的。
“我说过不喜欢多嘴的人。”手上毫不留情地开始使劲,何旭东带笑 地在她耳边轻声说:“还有,不要自以为你有任何我未曾赋予你的权 利。”
天啊,他是玩真的!“不要……旭东……放开我……”她开始用尽力 气的挣扎着,想要呼吸空气,方才的得意早已盪然无存。
好可怕……她看着眼前依旧带笑却眼神冰冷的男人,死亡的恐惧占满 所有思绪。不要啊!谁……谁来救救她?他是真的要杀了她啊!
她的头脑开始晕眩,眼前模糊了起来,渐渐地丧失力气。而就在她以 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颈上的手突然松开。
黄瑞贞从没一刻觉得空气如此珍贵,她抚着肿痛的颈项伏在椅背上大 口大口的喘息呛咳,浑身发抖的看着眼前依旧模糊的何旭东。
“把资料给我。”他淡淡的说,就彷彿刚刚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她怎敢不听?强撑起抖得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地以最快的速度打开 书桌的抽屉,将资料丢到沙发上,却再也不敢靠近他一步。
好可怕的男人!直到此刻,她才体认到在那温和有礼的面具下,他是 多么冷酷无情……他是真的可以毫不在乎的掐死她!
何旭东抽出袋中的资料一张张翻看。
真是愚蠢啊,亲爱的父亲,您给了我一个绝佳的理由来对您无情。他 收起资料站起身,看也不看全身僵直的在桌边发抖的女人,迳自开门 离开。
黄瑞贞瘫软的跪坐在桌边。天啊!她错了!错得彻底!
真正的何旭东……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