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赵青丘的无极刀天下无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很厉害的,我劝你马上放了我,不然要是被他知道,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绝对让你好看。」
看来李休与说这个赵二公子蠢,实在是抬举他,我们的赵二公子根本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分。
李休与倒也不生气,只是慢慢地回道。
「哦,你哥哥这么厉害!」
「那是,我哥哥可和你这个吃饱了没事管闲事的不同!」
还真以为李休与已经有所顾及的赵二公子,不免得意洋洋起来。
李休与看着一副愚蠢样的赵二公子,刻意地忽略掉那白痴的表情。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在下刚好用过饭,没有事情做,所以……」
一句所以让赵长右从自己的妄想中清醒过来,惊恐地看着李休与稍显薄情的嘴角一点一点慢慢地扬起,淡淡的笑意渐渐爬上那美丽的面孔,那是个让人心跳加速的笑容。
可自己却很清楚地听见,自己嘴巴里上下牙齿互相碰撞,发出咯咯的脆响,全身连动也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细长白皙的双手伸向自己已经微开的领口……
清晨刚刚升起温温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人的身上。
忽略自己眼角那并不排除是眼屎可能的一片白茫的东西,赵长右再次睁开迷茫的双眼,眼前早就敞开的城门上,清楚的刻着有力而且熟悉的两个大字「洛城」。
调转目光,人群已经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不知道在窃笑些什么。然后人群被人粗鲁地分开,几名身穿红衣的捕快极快的奔了进来。
「发生了……」
到了近前,却只喊出半声来,剩下的话就全噎在喉咙里没了下文,都张大了嘴,傻傻愣在那里!
顺着他们的目光,赵长右看向自己的身上。
料子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崭新十分的干净,可这却不是重点。
红色的缎面绣鞋,被自己的大脚撑得裂开一半,十分难看的样子。百褶的织绵罗裙,滚着白色的提花绣边,将还算强壮的腰身生生地敛了进去。再往上去,宽厚的肩骨上套着短小的白绒小袄,却是眼下最为走俏时兴的样式,但因为硬挤进男子的身躯,走形到了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低下头,摸摸被揪发疼的头发,地面上倒影着那顾影轻晃的居然是一支不算廉价的发簪。
再慢慢抬起脸,赵长右僵硬的举起右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
一点一点,手上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食指上黏腻的触感,带着血红血红的颜色,鲜艳到了一定程度,足以将视野的每一个角度全部都染红,甜腻的大红色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是胭脂!
无极山庄
气氛严肃的正厅中,一名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一身灰色的长衫外套,套着墨绿色的青纹外褂,将男人勾勒得威严庄重。在和赵长右相似的面孔上,比那无赖龌龊的赵长右多了叫做严肃的东西,很明显这张脸更加适合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斑斑的两鬓上,早已有了点点花白的痕迹,坚毅的嘴角也掩饰不住岁月留下的证据。但男人那微微隆起的太阳穴却告知了男人不比常人,一身深厚的功力就不能让人小觑。
此人正是无极山庄庄主赵极。
赵极身后斜对的位置,一名锦衣的妇人坐在正中,嘤嘤地啜泣着,三个年轻的女子将她围在中央,轻声安慰着她。
这妇人便是赵长右的母亲。
立于房间中央的赵极看见如此情景,也焦急万分,但他又是内敛之人,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不肯轻易地表现出来罢了。
对长右再怎么如何的严厉,那也是老父一片望子成龙的好心,可是那个宝贝却偏偏没有长进,不知怎么惹上了李休与。
那李休与又是何许人也,只希望长右可以平安回来,自己这一生便别无所求了。
繁重的心事让一直都以刚强示人,名震江湖的无极庄主赵极又徒长几岁,宛如浩劫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神情有些茫然,可夫人和女儿此刻哪还能看出来他的心思呢?
时间在这样沉重的气氛中慢慢地流逝,给人已不能呼吸的压抑。
直到一浅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男子青衫儒衣,头上束着冠发系翠玉,面容温文尔雅,可冷静淡漠的表情中却多了一丝急躁。
「弟弟,怎么了?」
赵极一见他,本来已见老态的神情,竟立刻亮了起来,仿佛整个人重生一般。
「青丘……」
还未等赵极说完,一直啼哭的赵夫人便飞身一跃。
「青丘,你终于回来了!」
因姜无邪与鸣书之事而去了金剑府,而刚刚得知弟弟出事,才急忙赶回来的赵青丘,一把扶住激动不已的母亲,安抚道:「娘,长右不会有事的!」
「青丘,长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想活了……」
也许过于激动,赵夫人没有刚刚泣不成声的模样,但说到最后已然出不了声。
「娘,长右无怪乎顽劣些,不会有事的!」
「青丘……」
轻轻拍扶着赵夫人的斯文青年,细长的眼睛清如溪水,端整容颜看起来充满温和。
对于眼前痛哭着的妇人,青年是十分的孝顺,本来单单只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舅母,可是却待自己却犹如亲生的一般。
当年自己初到无极山庄,血腥的噩梦整夜整夜的纠缠着,是赵夫人一点一点陪着哄着。
在赵极夫妇眼中,这并非亲生的赵青丘就是赵家顶门立户的长子。
将赵夫人安哄住,送到椅子旁坐下,赵青丘抬头看向一直任由夫人哭闹的赵极,明白他此刻心里也乱了起来,不然一向严肃认真的赵极怎么会一声不吭。
「爹,我想现在还是抓紧时间打探弟弟的下落,才好行事!」
「我早已派下人去了!」
「我在金剑府时,姜伯伯也说要帮忙!只是不知,那李休与意图为何,不知他是冲着无邪之事还是单单遇上了长右!」
「我也想不透他意欲为何,若说他是为了鸣书出头,为何不去找姜家,却找上我赵家,找上此事无关的长右!」
「爹,我想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唉,这个孽子……」
想他赵极一生英雄盖世,无愧天地,怎想到这一世英明,竟会毁在自己儿子的手中,折了无极山庄面子是小,万一要是连累无极山庄一干人等,这祖宗勤苦创下的家业毁于一旦,赵极就真是愧对赵家的列祖列宗!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那九泉之下的各位先人。
赵极仰天一声长叹,浑厚刚纯,破胸而出,不免有些悲凉。
眼看瑟瑟的秋风就要在房中席卷开来,却被外面凌乱的脚步打破,嗖得一声消失不见。
神情紧张的仆人,慌慌张张的直冲了进来,完全没有了平时严谨的家教和礼数,连气都未曾顺正,张口就喊道:「庄、庄、庄主……」
「什么事……」
赵青丘回头替处于悲叹状态下的赵极问道。
「二、二公子……」
「长右他怎么了!」
屋内众人眼睛一亮,离那仆人最近的赵青丘一把握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
「他、他……」
不知是被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赵青丘不同以往的表情突然吓到,还是衣领被死死拽住而喘不上气来,那仆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快说……」
赵夫人紧跟着走上前来,一把将那仆人从青丘的手中弄了出来。
仆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众人,粗喘道:「二公子,他……被送……回来了!」
「你、你说什么?」
赵夫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看向就在她身旁的赵青丘,身形一抖,眼看就要昏过去,赵青丘急忙上前扶住晃了三晃,又摇了三摇的赵夫人,用自己的身体支持住她。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极眉头微微一皱,脸色变得煞白,抖着嘴唇开口道:「说得清楚点!」
仆人这才看清自家老爷的脸色,那是从没有过的难看。
吞了吞涌出的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庄主,二公子被人送了回来,已经就在院子里了!」
明明已经摇摇欲坠的赵夫人,听闻此言身子一僵,拼了老命一般推开扶住自己的赵青丘,没有任何内力可言的力道,竟然大到连习武的赵青丘也制不住她。
「长右!」
赵夫人极其凄惨的一声悲鸣,疯了一般向外冲出去。
其他人也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一起到了院落中。
院中,被人抬来的竹榻上,静静横卧一人,赵夫人奔上前去一看,不是长右又是何人。
「长右……」
凄切地轻唤一声,赵夫人哭倒在赵家二公子的身上。
跟着飞身出来的三位小姐,见母亲这般,便知事情不好,眼泪迅猛而下,马上就掉下来,团团围住母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来是紧跟着赵夫人出来的赵青丘,此时立于院中,痴痴地愣住,没了任何反应,仿佛失去了记忆,仿佛失去了灵魂,安静的像一座雕像,只剩下凡尘中一具无用的躯壳。
唯一没有跟出来,独自留在屋内的赵极,却将夫人那声凄切的轻唤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缓缓地紧闭上双眼,再猛地睁开,一汪老泪已然淹过了眼眶,慢慢顺着眼角流下来。
院中送赵长右回来的李捕头,惊讶于眼前这般骇人的阵势,当时就瞪着眼睛傻在那里,硬是把自己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正要抱拳施礼的双手也悬停在半空之中,样子有些滑稽。
直到轻轻一声声响,趴在赵长右身上哭得惊天动地的赵夫人突然止住了哭声,整个人全身僵在了那里。
慢慢的、慢慢的,赵夫人抬起了头,一点一点回过身,用手绢蹭了蹭红肿的眼睛,哽咽地说道:「长、长右……好像活……过来了……」
一阵阴风诡异地飘过院落,吹得人背后直直的发凉,即便是在这阳春三月中。从人类光裸的皮肤上,一颗一颗,小小的鸡皮疙瘩竞相地探出头,一个接一个的全部冒了出来。
立于赵夫人身后不远处的赵青丘对于现在的情形,也乱了手脚,平时精明能干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母亲悲伤过度还是怎么了,明显搞不清楚状况,哪里还有什么正确的想法。
刚刚还在当场痛哭的三位小姐,却停止了哭声,仿佛凝滞住了呼吸,张大了嘴巴,一点形象都没有的愣在了那里,完全没发现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有了模糊脸上胭脂的迹象。
三个人的身体僵硬到了石化的地步,直到看见自己母亲身边,一点一点慢慢坐起来的躯体,才明白过来,终于有了反应。
「啊——」
比刚刚的哭声还要凄切的叫喊,从四位女性的喉咙中,整齐地狂飙出来,回荡在整座山庄的上空,惊起在山庄外小树林中休憩的鸟儿无数。
一片惊艳四方的叫声中,英俊风流的赵家二公子终于姗姗地清醒过来,揉揉晕乎乎的脑袋,坐直还在隐隐酸痛的身子,张开眼睛后,迷迷糊糊地看向眼前的众人。
很久才战战兢兢的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