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鱼丸粿

季杰坐在门坎上，给老_M打电话。

循环往复的嘟声后，电流声一顿，季杰高兴地喊了声“_M”，才发现是暂时无人接听的语音播报。他不死心，挂了打挂了打，接听按钮都要被他摁凹Jin_qu了，对面突然变成了关机。

季杰把手机啪一声盖上，心里烦得不得了。

天黑黢黢的，明明才下午一点，暗得跟大半夜似的。

晨曦从屋里走出来，换了短ku和无袖汗衫，就农村老大爷的专用款式，他朝季杰说：“我跟**打过招呼了，你先进来喝口茶，擦擦身子，_have a bath_水还在烧，要等上一等。”

他领着季杰进厨_F_，一间小小的屋子，没有装门，顶上一_geng双色麻花线，吊了个昏黄的钨丝灯泡。木桌靠墙放着，三张条凳垒在角落里，布满了灰，与搁在桌边的那一张形成鲜明对比。

桌子对面是柴火灶，上面忒大两只圆锅，现在都盖紧盖子冒着蒸气，不知道在烧些什么。

晨曦给他倒茶。

从角落随便抓了个碗来盛，估计是没有大伯家那种别致的茶具。

季杰不想喝。

一是碗没进过消毒柜，他觉得脏，二是他有点想NiaoNiao了。

晨曦倒完茶就没再管他，拿了个火钳添柴。过道很窄，他几乎是背对着蹲在季杰脚下，眼神似乎也不太好，歪着脑袋往前凑，将本来就细的yao拉得又长又紧。季杰垂眼瞥了瞥，心想这鹌鹑，瘦成这样，究竟哪来的力气扛那只箱子。

添完柴开始剁剁剁切菜，切完菜开盖搅搅搅又盖上，晨曦好像总是有忙不完的事，中间还突然跑出去，回来时拎了袋不知道什么，顺便还盖了条大毛巾在季杰头上。

季杰脑袋一沉，更想NiaoNiao了。

但这_F_子那么破，想来厕所也好不到哪去，加上他有洁癖，不喜欢在别人家里上厕所。于是他又翻开手机摁摁摁。

老_M的电话还是关机，季杰“啧”了声，不情不愿打给老爸，心想自己好歹是家中独苗，老爸应该不会容忍他流落在外，受非人对待的。没想到老爸更狠，嘟嘟两声后，直接变成“通话中”，分明就是直接盖了电话！

季杰脚一跺，差点没把手机直接甩飞出去。

他闹脾气闹得如此明显，晨曦想忽视都难，于是问：“怎么了？”

季杰夹着tui咬着牙，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日后的账日后慢慢算，现下最要紧的还是**

“我想上厕所。”他气短地含糊地说。

晨曦肩膀往下塌了塌，看上去有些无力，领着季杰到天井边上，从偏僻角落里拿出只带盖的桶。

是的，桶。木头做的桶。季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_gan。

果不其然晨曦说：“你用这个吧，洗干净了的。我家是旱厕，你上不习惯。”

季杰的世界*裂了，这种在古装片才能看到的桥段，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如临大敌，不仅不敢碰，还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只要伸手打开，细菌病毒厄运就会通通随臭味一起飞溅出来，泼他满头满脸。

晨曦见怪不怪：“大还是小？”

“什么？”

“我问你，屙屎还是屙Niao。”

他声音非常大，直白又cu_bao，问得季杰_Pang_G一紧，尴尬全写在脸上：“**NiaoNiao。”

晨曦把桶收走，指着天井凹下去的一条槽：“Niao那吧，反正下雨能冲走。”说完头也不回，径自回了厨_F_。

季杰撅着屁gu，以奇怪的nei八姿势天人交战一分钟，最后在Niaoku子和不文明之间，选择了后者。

有了这次体验，季杰对_have a bath_不抱太大期望，但实际*作还是吓到了他。

“就**就在这里neng_yi_fu？”

“你怕什么。”

“**呢？”

“**那么大岁数了，还能偷看你？”晨曦边说边从厨_F_拎热水，一壶一壶灌到桶里，“麻利些！要不待会水凉了，我还得给你重新烧。”

“那你，是不是也该回避下。”

“你会兑水吗？会用皂角吗？”晨曦叉着yao，“还怕我看，你又不是黄花大闺nv。”

“你什么意思！”

“小少爷，忍忍吧，锅里还煮着吃的呢，我妹都没你那么娇气。”

“不是，你还看过你妹的**哇！”

季杰差不多是被晨曦摁头扒光的。

他蹲在大木盆里，护着重点部位，任由晨曦一脸麻木地对他上下其手，_gan觉自己像只待宰的仔猪。

“闭眼，给你洗头呢，皂角水辣眼睛。”晨曦说。

季杰乖乖照做，又觉得这么听话很掉价，须知道从小到大，包括父M_在nei，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口吻命令他。可他实在是横不起来，毕竟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毕竟晨曦的确不欠他什么。

“你帮人_have a bath_怎么那么熟手？”他没话找话。

晨曦应该是笑了，说话前带了个气音，语T也温和了许多：“我弟我妹过年的时候会回来，爸爸忙，**膝盖不好，不想让她劳碌。”

“你妹**你也下得去手洗？她不反抗？”

“你脑子里想的什么，我妹才三岁。”

“三岁已经有x别意识了。”季杰小声嘀咕，心想她_M不是在么，怎么能让个同父异M_的哥哥给nv儿_have a bath_。只是话题绕了一圈又一圈，晨曦刻意不提那位后_M，季杰也不敢问太多。

好不容易洗完澡，季杰将毛巾围在*，埋头翻箱子，余光看见晨曦反手neng掉他的老头衫，解了ku头带，就着仅剩不多的热水囫囵洗了个澡。

他好像习惯了忍让和自我牺牲。

被季志豪和伯娘冤枉的时候是这样

对着自己这个突然被塞过来的大麻烦是这样

估计被后_M明里暗里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

热腾腾的鱼丸粿上桌。

季杰碗里搁了三个雪白的大丸子三个鱼皮饺，还烫了紫菜撒了葱花，摆得有模有样。晨曦的那碗却是素白素白的。

季杰低头盯着碗，眼眶酸酸的，很有落魄贵族那味。

晨曦扒拉几口，抬头看他嫌弃得连手指都懒得动，就劝说道：“碗和筷子都专门用开水烫过的。来都来了，好歹先把这顿吃完，等雨停了再想办法，总不能饿死自己。”

季杰思前想后，还是给晨曦坦白说：“我_M不接我电话。”完了想一想，又补了句，“我爸也不接。”

发现他只是在神伤别的，晨曦的脸色好了些，安慰说：“也许他们上班忙，晚点再打，不急。”

季杰的目光不安地晃了晃：“如果到那时还是打不通呢？”

听到这话的晨曦明显愣了愣，眉头轻蹙。直觉告诉他，突然将一个快要中考的一直活生在省城的孩子扔回乡下不闻不问，季家的事也许不那么简单，于是说：“等雨停了，我陪你回去问问你大伯，行不？”

“我不想回去，也不想看到季志豪那王八羔子！”

这赌气又无可奈何的小样，跟自家D_D闹别扭时有的一拼。晨曦笑了，抬手揉了揉季杰半*的脑袋，仗义说：“那就住我家里，只要你不嫌弃。”

嫌弃够不上，但怕也是真害怕，这样的生活就跟文明人突然穿越到蛮荒时代一样，从前的季杰连想都不敢想。他犹豫半天，支支吾吾开口说：“我身上没钱，我家给的伙食费被大伯转给你_M**”他顿了顿，快速改口说，“转你爸了，给不到你和**手上。”

看他之前跟季志豪吵架那毒*和跋扈的样子，还以为是要挑剔挑剔找个台阶下，或者约法三章什么的，没想到这人_gan情还挺细腻，而且忧心的事忒全面了。

晨曦不想_C_J_他，就忍着笑没数落，只拿筷子敲了敲碗：“吃着吧，我家还没穷到这个地步，保证饿不死你就是了。”

季杰狐疑地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盯着碗，呆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完后张zhuishenxi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拿起筷子，将一半的r菜拨到晨曦碗里。他拜把子似的宣誓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哥们了，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日后要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扛了，就当做是利息。”

晨曦着实被他的一惊一乍吓到了，没来得及给出反应。

季杰权当人家默许，浑身轻松，掏出纸巾豪迈擤了擤鼻子，夹起粿条就往zhui里扒拉。

粿条长得其貌不扬，粗糙厚实一夹就断，但口_gan新奇，有gu醇厚的米香，鱼丸和鱼皮角更是一绝，咸鲜劲道齿颊留香，跟城里吃到的那些垃圾货色完全不一样。

季杰三扒两拨吃完，突然觉得这猝不及防的新生活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然而叫他没想到的是，这种自我_gan觉良好的心态仅维持了短短六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