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樱桃树之前-1
尤伽映没有对只见过一次的生人热脸贴冷屁gu的习惯,他没再和阿泽搭话,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男人投在电线杆上的影子,比他更快一步消失在视野里。
夏季的高温好像会使记忆衰退,阿则·在尤伽映的脑海中变得模糊,除去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蛋,一个在ktv当陪酒的男人确实不该占用过多的记忆nei存。快到学期期末,李程风也变得没有平时散漫,和新买的机械键盘依依惜别之后,每天和尤伽映一起泡图书馆,不知道记住了多少,但样子看起来有百倍努力。
李程风比尤伽映提前一天考完,考试结束当晚,李程风组织了一场聚会,尤伽映还在备考所以没有参加,在图书馆看完最后一个课件,尤伽映才发现自己没有带宿舍钥匙。李程风的聚会峰值是在午夜十二点,尤伽映看着电脑桌面的时钟,掐着点在凌晨两点半走回宿舍。
上楼梯的时候,尤伽映在想如果李程风喝的稀烂要怎么让他来开门,上了十三阶台阶,他想出了两种方法,第三种却在转入走廊时夭折。
尤伽映站在走廊里,头顶的声控灯暗了又亮,大概过去了十几秒,他才确定nv生娇软的shen_y是从自己的宿舍门nei传出来的。或许是笃定宿舍楼里没有人,nv生的叫声显得肆无忌惮,尤伽映不打算扫别人的兴,没有多停留,尤伽映拿着笔电重新走出宿舍楼。
晚上的空气闷热,黑色的飞虫在橘黄色的光源下徘徊,穿过好几条小巷,尤伽映因为没有带身份证被宾馆拒绝开_F_。走的时间太久,就算尤伽映好脾气,也开始因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_gan到不耐烦。
所以尤伽映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下一个拐角碰到阿则。
阿则穿着一件和那天完全不同风格的丝质衬衫,眉钉还是之前的那种,头发好像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要短了些,完全露出的眉眼显得更凌厉,尤伽映把这个当做阿则抬眼看向自己时心悸的理由。大概是心情还不错,阿则主动侧过身,让他先走。
尤伽映和阿则离得不算近,但他却清晰地_gan知出阿则身上带着空T的冷气,夏天人类对空T的上瘾程度不亚于毒品。
“给我开个包厢吧。”尤伽映开口,阿则侧过头,尤伽映看着阿则的眼睛,有点可怜地说:“带空T的那种。”
可惜尤伽映并没有打动阿则的硬心肠,阿则在门前停下,转过身,肩膀抵着门框看他:“豪华大包,369一小时,送果盘还有一件百威。”
“我不需要果盘和啤酒。”尤伽映抬着头,视线对上阿则眉骨上发亮的眉钉时突然走神。阿则点点头,推开门后十分准确地抬手摸到墙壁上j灯的开关,“不要果盘啤酒,一小时369,前台付钱。”
白炽灯大喇喇地打在阿则身上,尤伽映看着阿则走到茶几边,拿起筛盅旁的打火机往外走。走出去好几步,尤伽映看着他重新折回来,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微眯着眼晃了晃手里的火机:“不抽烟吧你?”
尤伽映先是摇头,意识到对面人好像看不清之后,才出声说不抽。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阿则倒着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敷衍地说他是好学生,然后利落地转过身,消失在走廊里。尤伽映单方面地把阿则的话当成夸奖,整个人也愈发积极向上,在光线不太明亮的ktv包厢里,打开笔电开始做第一tao习题。
但很快尤伽映就意识到,他太过看高自己的意志力,二十分钟过去,卷子还停留在第三题,而他跟着隔壁包厢里的人一起哼完了整首情歌王。尤伽映站起来按墙上的_fu务铃,没隔多久,穿着黑色小马甲的_fu务生推开门。
尤伽映没有直接说他的诉求,停了几秒,他说:“请问能帮我叫一下阿则吗?”
阿则对于工作的热情明显要懈怠的多,阿则来的很慢,在阿则推开门之前,尤伽映又跟着隔壁包厢唱了一首红日和月半小夜曲。在下首歌jin_ru副歌之前,阿则推开了门,手里拿着玻璃酒杯,衬_yi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有安静点的包厢吗?”尤伽映问他。
阿则挑了一下眉,嗓音带笑地回答:“学生,这是ktv。”
“我知道,但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吵。”尤伽映把笔电屏幕往下He了一点,露出被灯照的亮晶晶的眼睛:“我明天上午还有一场考试。”
“那你来这儿干嘛。”阿则用拿酒杯的手指了指大门,“要么回学校,旁边也有快捷。”
“我没带身份证住不了快捷,学校宿舍也暂时回不去。”尤伽映的面色显得有些羞赧,阿则唔了一声示意他接着往下说,他当然看的出尤伽映的不好意思,但他只是垂眼看着,丝毫没有给这个纯情男生台阶下的机会。
尤伽映因为两个字憋红了脸,随着隔壁包厢越来越大的音乐声,尤伽映卡着一个高音含含糊糊地说:“朋友带了nv孩子回去。”阿则点点头,抬手喝掉玻璃杯里的酒,一副了然的模样:“*的动静太大确实更容易分心。”
说不出口的两个字轻飘飘地从阿则zhui里跑出来,尤伽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看向阿则,在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的下一秒迅速移开。阿则喜欢看人尴尬窘迫的恶趣味大概就是从这个瞬间开始的,他笑了出来,指尖虚拢着的空酒杯摇摇晃晃。
笑的差不多了,阿则恢复如常,手指轻轻敲着杯壁,给出了没什么用的建设x建议:“你再撑会儿,凌晨四点旁边的摊儿就散了。”没有等尤伽映说话,阿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手把杯子搁在沙发上,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有人居然话都不说一句就要走,尤伽映站起来叫住阿则,问他去哪儿。
“下班时间。”阿则看了他一眼,“回家。”尤伽映突然觉得在哪儿都比待在ktv包厢里强,在阿则再次离开之前,他提高音量说:“我能去你家吗?”
阿则只是看他,确定尤伽映并没有在玩笑,才开口说:“我不带人回家的。”
“我就待在客厅就可以,保证不发出声音不打扰到你。”阿则没接话,尤伽映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但我需要开个台灯,因为太黑看电脑对视力不好,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尤伽映知道有些人是不喜欢和别人同住,更不要说是只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在阿则回答之前,尤伽映拿起手机,一边打开支付宝一边说:“我可以付钱,按照快捷标准间的价格——”
“我只收现金。”在气味不太好闻的嘈杂环境中,阿则看着尤伽映,对他说。
在凌晨的三点十三分,尤伽映跟在阿则身后来到一栋老式住宅楼。白墙上蜿蜒着shen绿色的爬墙虎,不太平整的水泥地往上蒸着热气,尤伽映闻到一gu很淡的霉味。走进楼道里时依然没有亮光,尤伽映下意识喊了一声,想象中的声控灯并没有亮。
“没灯。”阿则很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尤伽映没说话。
阿则住的地方在顶楼,越往上走空气越闷,尤伽映觉得自己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体力终于在六楼消耗殆尽,尤伽映停下来,扶着栏杆直喘粗气。阿则领先他半层,听到尤伽映停下的脚步,阿则也停下来,低着头往下看。
尤伽映的体测在大学入学时也是男生中的前几名,现在却因为跑了几层楼梯大喘气,自尊心后知后觉地涌出来,尤伽映shenxi了一口气,扯着双肩包继续往上走。阿则站着没动,尤伽映一步两个台阶,离阿则还剩一个台阶,尤伽映刚打算迈tui往上走,阿则突然伸出食指,抬手点在他额头上。
“最后一阶很高,别瞎走。”阿则收回手,往上走了两步,拿钥匙打开了右边的防盗门。
尤伽映对突然戳到自己额头上的手指发懵,他站在台阶上没动,直到门nei的灯亮起来,尤伽映才缓过神。在往上走之前,尤伽映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面前的水泥台阶要比之前走过的所有台阶都高出一大半。
_gan激之情油然而生,尤伽映走到门口想要说谢谢,阿则站在客厅中间侧过身看他,光和影都落在他身上,但是尤伽映没心情欣赏。
“交了钱再进。”阿则对他说。
第章
阮则这个人真的就很爱钱
4樱桃树之前-2
尤伽映去最近的atm机取了三百块,重新回到七楼门口的时候,门虚掩着,尤伽映推开门走Jin_qu,才发现阿则正站在门后换壁灯的灯泡。衬_yi袖子卷起来,露出看起来十分有力的小臂,尤伽映站着没动,一直等到阿则换完灯泡,才想起来口袋里的钱。
阿则看着尤伽映手里崭新的三张红色钞票,顿了几秒,抬手抽走了中间那张,他没看尤伽映,叠了几折之后塞进手边的红色烟盒:“市场价,收你100。”
尤伽映傻愣愣地拿着两张百元大钞站在原地,看着阿则捏着_yi摆,一边屋里走一边单手neng掉上_yi,在进卫生间之前,阮则朝客厅看了一眼,看到模样乖巧的尤伽映还背着书包发愣。阮则觉得好笑,他抬手把_yi_fu扔进洗_yi机,然后撑着门框给这位好学生介绍起了_F_屋平面图:“对着你的是沙发,你晚上就睡那儿,旁边柜子里有个台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你一会儿可以试试。”
尤伽映朝他看过来,泛粉的纯色衬得他很清纯。
其实清纯用来形容尤伽映不太He适,他个子有一米八,身材并不瘦弱,带着年轻男孩儿特有的少年_gan和朝气。虽然阮则没上过大学,但他也能想象得出来,尤伽映一定是nv孩儿会在球场上喊的名字,就是放在他们工作的地方,尤伽映这张脸也是招人喜欢的,热烈阳光可能更适He形容他。
但阮则就是觉得清纯,像沾了水珠的青葡萄,又酸又甜。
“冰箱里还有半打啤酒,想喝自己拿。”阮则说。尤伽映很快回答他,答案在阮则意料之中:“我不喝酒的。”都被猜中就显得没意思,阮则有些敷衍地笑了一下,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用冷水冲了个凉。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尤伽映已经坐在地板上,*着脚,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阮则走过去拿烟的时候,瞥了一眼放在尤伽映手边的杯子。黑色的杯壁上是整齐的宋体字,印着某某竞赛一等奖。阮则没得过奖,他在高三的那个冬天辍学,身边没有人为此发表意见,因为他的成绩不足以让他的老师和父M__gan到可惜。
18岁那年的阮则一定没有想到,为他_gan到可惜的人会在七年后出现,尤伽映捧着空碗坐在沙发上,zhui里han_zhao樱桃核,皱着眉含糊不清地替他抱不平:“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上学了A,好可惜。”
在别人说他没点儿文化的时候,和人争的脸Zhang红,拉着他的手臂说:“又不是阿则自己不想上的!我们阿则也是上小学会被老师表扬,能在额头上贴小红花的好学生!”是不是好学生阮则不清楚,但他不是个好人,起码在尤伽映这儿不是。
那天晚上,阮则在阳台上抽了一_geng烟就回到_F_间睡觉,有酒j渗入的夜晚总是更沉一些,阮则陷入睡眠的前一秒,听到了清脆的键盘声,还有努力降低音量的一个喷嚏。阮则睡的很好,甚至连做的梦都仿佛是安徒生童话,因为梦境太过美妙,阮则睁开眼之后连着吃了两颗薄荷糖用来醒神。
打开卧室门,阮则看着蹲在茶几边摆外卖盒子的尤伽映,对他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尤伽映听见声音转过身看他,阮则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善,但尤伽映好像不知道。
“我考完试了。”尤伽映冲他笑了一下,回过头打开外卖盖子,接着说:“想了想还是要谢谢你昨天收留我,所以买了小锅米线,你吃辣吗?”
“你掏钱,我让你住,不是收留。”阮则对他说,尤伽映背对着他拆餐具,阮则看着他把筷子摆好,才转过头回答他:“因为自己打扰到别人就是要道谢的,所以你到底吃不吃辣A?”
尤伽映毕业之后一定会遭受社会的毒打的,阮则看着尤伽映那张天真的脸,这么想。阮则坐过去,低头看了一眼飘着晶亮红油的牛r米线,对尤伽映说:“一百是你昨天的费用,你要在这儿吃饭的话,钱另算。”
大概是上午的考试考得很不错,尤伽映没有_gan受到自己正在被阮则这个社会人士毒打,他把_chicken_汤米线端到自己面前,吹了吹汤面上的香菜,低头喝了一口汤,然后仰着头问阮则:“还是现金付吗,能不能便宜点呀,就当交个朋友?”
“三十。”阮则对尤伽映说。
“还好我今天换了现金。”尤伽映的表情有些得意,他把口袋里的零钱全都掏出来,凑了三十递给阮则,接着忙不迭地推荐他买的米线:“还是辣的比较好吃,我能夹一筷子你的吗?”
阮则转身去洗漱,在关浴室门前回答尤伽映:“不行。”
尤伽映比想象中还要乖巧,阮则洗完出来的时候,那碗辣的牛r米线还摆在刚刚的位置,尤伽映面前的那碗也没动,泡发的米线xi干了一小半汤zhi,看着让人没什么胃口。尤伽映在看见他出现的时候才动筷子,一次只夹三四_geng粉,吃的动静很小。
快要吃完的时候,阮则_gan受到身边人靠近,然后是尤伽映有些轻的声音:“你耳朵后面有纹身A?”大概是天真的大学生默认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尤伽映的问题也变得更多:“好像是行星,哪个星球呀?”
阮则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zhui里,其实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图案,但为了避免好学的学生努力钻研,阮则随便挑了个知道的小行星当做答案:“冥王星。”
尤伽映点点头,对阮则的话shen信不疑,他夹了一个阮则挑出来的水萝卜丁,吃掉后跟阮则说:“冥王星还挺特别的,有什么意义A?”
阮则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有这么高的求知yu,他放下筷子,打算一次x回答完这个问题:“不是做什么事都会有理由的,也不是说每一个纹身图案都有故事,比如我就是当时年纪小,单纯为了装B。”
尤伽映不知道是否对这个答案满意,眼睛睁的很圆。
摆在架子上的风扇转的很快,吹过尤伽映的时候,宽松的t恤里灌满了风,地上的塑料袋沙沙作响。消化掉阮则给的答案,尤伽映很快有另外一个问题,但被阮则及时制止了。
“问题环节结束。”阮则说,他站起来把外卖盖子重新盖好,装进袋子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经过两次见面,尤伽映已经接受阮则的任何项目都是计时收费的,他一边整理背包一边问:“那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可以A。”阮则倚着门框对他说:“钱够数了,随时欢迎。”
尤伽映背着包走过去,一只脚迈出门槛又停下来,他侧过头看阮则:“最后一个问题。”在阮则打断之前,尤伽映语速很快地问:“你的ze是哪个zeA,福泽的泽吗?”
楼道里的霉味很快覆盖掉食物的气味,阮则垂眼看着尤伽映,那个时候,名字错一个字对他来说毫不重要,他只是想赶快送走这个求知yu极强的天真学生。
“嗯。”阮则随口应下来,把门推开的更大一些。
尤伽映很听话地走出去,在下楼梯之前转身冲他笑着摆手,像春游结束,和好朋友道别的小学生:“那下次再见啦。”
第章
从阿泽家出来那晚,尤伽映坐火车回了shen港,南方的夏天潮的厉害,在外面站上几分钟_yi_fu好像就能滴出水。尤伽映是独子,父M_都是当地国企的员工,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奔向小康的种子家庭。回到家刚好晚上十点,陈珊把切成小块的西瓜从冰箱里端出来,尤成军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把离空T最近的位置让给他。
尽管如此,尤伽映还是在一个星期后坐上了回钦州的火车。尤伽映从小在shen港长大,七岁时就能一脚踩死手掌大的蟑螂,顶着四十度的高温在室外游乐场的滑梯上来回十几趟地滑,但在二十岁的时候,他开始对楼下种着的大片金_chicken_菊过敏。
尤伽映不能永远不下楼,尤成军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儿子让社区把金_chicken_菊全都拔掉,尤伽映拒绝了去婶婶家住两个月的选项,决定回钦州找一份兼职,顺便准备下半年的六级考试。
钦州的空气烫且干燥,大片的绿樟栽满人行道两边,天空亮的发白,和shen港完全不一样。尤伽映很快找到了一份实习,是在一家民营的教育机构当英语助教。尤伽映去面试的时候,刚把学生证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拿上学期的成绩单,就被录取了。
“钦大的有好几个都在我们这儿当助教呢。”烫着一头棕色卷发的阿姨把档案递给尤伽映,笑眯眯地看他。
“可我是数学系——”
“初中英语,你也就负责听写一下单词发发卷子这些,太重要的工作也不会交给你呀。”阿姨看了尤伽映一会儿,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册子。
“我就觉得看着你眼熟。”阿姨笑着点了点宣传册封面,“是你吧?”尤伽映低头看了一眼,宣传册封面他占得面积不算大,但因为位置靠前,加上那张皮笑r不笑的脸,显得十分扎眼。
在最后的签名栏里签上字,尤伽映抬头笑着说:“算是吧。”
就这样,他顺利成为了一名英语助教。每天七点到,晚上五点下班,中间旁听三节课,听写120个单词,每次听写都能抓到打小抄的学生,为了拿出教师风范,尤伽映把课本卷成卷,动作很轻地敲在男生头上:“快收起来,自己写。”
可惜收效胜微,男生冲他呲牙笑笑,找到小抄上最后听写的单词,才慢吞吞收回去。
钦州有两个多月都没有下雨,但那天却违背了天气预报,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雨水混着树叶顺着倾斜的柏油路往下流,最后撞在马路牙子上。尤伽映在补习班楼下买到了最后一把雨伞,走去公交站牌的路上,碰到正在塑料棚子下躲雨的阿婆,买了她筐里最后四个梨。
雨下的密,视线像是贴了滤镜纸的镜头,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模糊。离站牌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尤伽映看见站在站牌下的人,没有打伞,穿着浅灰色的长袖卫_yi,个子很高,尤伽映觉得眼熟,直到完全看清男人的背影,才确定是阿泽。
“阿泽!”尤伽映的声音不算小,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尤伽映这才看到被阿泽挡在身后的男人。因为男人的个子比阿泽整整矮了一个头,所以尤伽映完全没看到他。
“有朋友在A——”
“——怎么才来。”阿泽打断地很快,尤伽映一头雾水地看着阿泽走过来冲他笑,眼睛弯弯的,眉钉被雨水冲的很亮,阿泽拿过他手里的伞,很凉的指节擦过他的手背。
尤伽映顿了两秒,认真回答:“老师有点拖堂了。”阿泽把伞He起来,抖了两下,伞面上的雨珠顺着落下去,阿泽没看他:“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会儿去吃临街那家火锅吧。”
“他是谁A。”一直站在一边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很哑,尤伽映看过去,才发觉他的眼圈也红红的。阿泽大方地替他做了自我介绍:“刘伽映。”
“是尤。”尤伽映看了阿泽一样,补充道:“尤其的尤。”
“名字都记不清也能搞到一起?”男人嗤笑一声,看向阿泽:“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长,比你多几天。”阿泽向身后看了一眼,抬手把尤伽映往他身后推了推,“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先到先得。”
“阮则,你别真把我当傻B!”男人脸Zhang的通红,Xiong口喘气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给你的钱比我多是吧?你就真他_M差那么几个臭钱?”
阿泽背对着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尤伽映看不见阿泽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你付的臭钱已经超时一分钟,就别蹬鼻子上脸了。”
尤伽映觉得自己还算有眼色,他站在阿泽身边,一言不发地陪他抽完了两_geng烟,109路公交车来了也没上去。雨没有停的意思,尤伽映看了阿泽一眼,才开口问:“刚刚那个男生,是喜欢你吧?”
阿泽手里的烟卷被打*,阿泽抽了一口,偏过头看他:“这么好奇?”
“其实挺明显的,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为了甩掉他所以用我当借口,对吧?”尤伽映说了一大串,阿泽只是盯着他看,尤伽映只能又问:“我说的对吧?”
“按时收费。”阿泽把伞支在地上,晃了晃腕上的表。
尤伽映傻站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对阮则说:“你脸变得可真快。”
尤伽映发誓,他说这个话的初衷完全是敬佩和赞赏,但说出来之后却怎么也不是那个味儿。不过阿泽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尤伽映看着阿泽冲他笑笑,把手里的伞重新还给他:“还可以。”
“那多少钱?”
“80。”
尤伽映的眼睛睁得很大,五官都皱在一起,“怎么就说两句话也这么贵A?你们这个行业市场价都是这样吗?”阿泽骗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他点点头,收了这个纯情大学生的两张50元钞票。交钱之后的每一秒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尤伽映语速很快地问:“你不是在西区那边工作吗?怎么跑到这边。”
“买的什么?”阿泽看了一眼尤伽映手里的袋子。
“梨。”尤伽映把袋子拉开,里面装着四个黄澄澄的梨子,“其实我也不太爱吃梨,但是看阿婆也不容易。”
阿泽没再接话,他倚着广告牌发呆,尤伽映这才发觉阿泽没有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这个钱花得不值。尤伽映还没来得及再问,贴着红色贴纸的公交车从路口拐过来,阿泽用手机刷钱上了车,尤伽映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才上去。
阮则在最后一个靠窗的单人位坐下,车子发动,尤伽映拉着扶手,身子晃晃悠悠,手边的雨伞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他的kutui。*意涌上来,阮则看着尤伽映,挑着眉问他:“你也坐这辆?”
“对呀。”尤伽映想抹掉脸上的雨水,但车晃得厉害,他一下没站稳,小tui撞上阿泽的膝盖。尤伽映倒xi了一口凉气,他弯yao揉了两下,抬眼冲着阿泽笑:“你不是要请我吃火锅嘛。”
第章
粽子节快乐6反悔
公交车在雨天开的更莽撞,阮则看着打在玻璃窗上的雨点出神,尽管思绪放空,但还是有一个身影不断在余光里出镜。阮则转过头,拽着扶手的尤伽映正在随着车子摇摇晃晃,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和tui轮番碰他的膝盖。
十字路口的黄灯变红,司机的刹车踩得急又猛,看着塑料袋又要撞上膝盖,阮则伸手挡开了。尤伽映大概也觉得塑料袋碍事,站稳之后低头看阮则,笑着问他:“该不会拎个塑料袋也收费吧?”
“二十。”阮则看着尤伽映,开始怀疑他是大学生的真实x。
尤伽映没有质疑,十分自然地把袋子放在阮则tui上,两只手拽着拉手环,脑袋从手臂之间钻出来,鬓角的碎发被弄乱:“那我一会儿虾滑就点半份好了。”
或许是尤伽映看起来总是很开心,阮则突然想看他生气是什么样,所以下车之后他抢了尤伽映的伞,点菜的时候也没有点虾滑。尤伽映没有让阮则如愿以偿,哪怕淋到雨,尤伽映也在为白吃的火锅跟在他身后傻乐,点菜的时候向_fu务生要了一个生_chicken_蛋,看着他说_chicken_蛋清的口_gan和虾滑类似。
阮则没接话,他低头在锅底那栏打勾,笔尖刚刚挪到中辣,就听见尤伽映说:“我最近上火的厉害。”尤伽映撑着手臂凑近了一些,扫了一眼锅底,好声好气地对阮则说:“点个鸳鸯锅吧,好不好?”说话的同时,水珠顺着发梢砸在桌面上,尤伽映伸手把水抹掉,重新看向阮则。
也是没必要跟个小孩较劲,阮则这么想,刚打算在鸳鸯锅那栏打勾,忽然有人握住手里的笔,阮则抬眼,对上尤伽映笑眯眯的脸。
“吃番茄锅吧,比清汤的有味。”尤伽映看阮则不动,便自己把笔抽出来,倒着在方框里打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对勾。大概是看到了尤伽映过分红的zhui唇,阮则没有拒绝,由着他又加了一壶冰糖菊花茶还有一盘红糖糍粑。
锅底和红糖糍粑一起端上来,糍粑还冒着热气,尤伽映连着吃了两块,把放在中间的盘子往阮则那边推了推:“这个好好吃。”尤伽映说话的时候阮则正在倒水,听见尤伽映的推荐,阮则唔了一声,把盘子又推给尤伽映,说:“那你多吃点。”
尤伽映不负所望,自己一个人把那盘糍粑都吃掉了。
在他大快朵颐的时间里,两边的红色汤底都开始冒泡,尤伽映看着阮则把每份菜分成两半下在锅里,一盘土豆片被阮则分出了楚河汉界,明明面对面坐着,尤伽映却有种他们坐的很远的_gan觉。
“你要是喜欢吃土豆可以多下一点到你那边。”尤伽映想了想还是说。
阮则没接话,把土豆按照最开始分的分量下进锅里,用公筷在番茄锅里拨了两下,声音很低地说:“豆腐熟了。”尤伽映把阮则夹过的那块豆腐放在碟子里,用筷子分成不太平均的四小块,热气往上冒。
“你们这个行业是每天都要上班的吗?”尤伽映夹了一块豆腐放进zhui里,但比他想象中还要烫,他连着呼了好几口气,又含糊不清地问:“节假日上班算加班吗?会不会发补贴之类的。”
阮则靠着椅背看他:“想和我做同事?”
尤伽映被阮则的话吓了一跳,夹起来的豆腐啪嗒掉在桌上,尤伽映摇了摇头,说:“我不行,我干不来这一行的。”
“怎么不行。”阮则坐直了些,手肘撑着桌面,眼睛带笑地说:“漂亮大学生吃香的很。”
这句话引起歧义的部分有好几个,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阮则脸上罕见的轻松打乱,他只捕捉到了漂亮这个词。尽管平时他对相貌并不太在意,但这个时候他居然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阮则:“你觉得我长得漂亮?”
锅里的红色番茄汤变得浓稠,火开的很大,金黄的土豆片翻起又沉下,阮则把火T小了一点,喝了一口啤酒,对尤伽映说:“开玩笑的。”
“大学生还是好好学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混。”阮则站起来,烟盒拿在手里,低头看了他一眼:“我出去一下。”虽然墙上挂着禁止xi烟的牌子,但火锅店的每张桌子上都放了烟灰缸,隔壁桌的男人手边的烟灰缸扔着不下十个烟头。
这个时候,阮则表现的就像国家十大优秀青年。
在阮则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尤伽映突然站起来跑过去,对站在门口的_fu务员说:“不好意思我们出去抽_geng烟,包麻烦帮我看一下。”尤伽映说完转过头,发现阮则正在看他。
“我得跟着你,万一你逃单怎么办。”尤伽映自认这句话讲的幽默,阮则也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
外面的雨还在下,火锅店的门脸不大,_F_檐也窄,大颗大颗的雨水顺着蓝色的塑料板砸在地上,阮则抽两口烟的功夫,尤伽映的肩膀已经*了。或许是从小陈珊的灌输,尤伽映不太喜欢雨,尤其是那种*漉漉黏糊糊的_gan觉。
他转过头,阮则看起来比他还要狼狈,或许是专注抽烟的缘故,阮则右半边袖子都*透了,但他好像不在意。手里的烟抽到一半,一大颗水珠啪嗒掉在阮则的手背上,溅起的水花打*了烟卷,阮则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吐出的白烟飘到尤伽映脸上。
二手烟带给尤伽映鬼迷心窍的错觉,所以他问:“你上次是不是说只要我钱够数,随时都可以再去找你?”
阮则手里的烟快要抽完,路边开过一辆货车,车速很快,轰隆隆的,轮胎卷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刚刚我在里面说了什么。”阮则把烟扔掉,转头问尤伽映。
尤伽映愣了两秒,像是临时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的高中生,大脑迅速回想之前讲过的知识点。可惜他在阮则面前是个差生,支支吾吾地什么也没说出来。
“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阮则对他说:“不三不四的人,也包括我。”
“你之前说我付钱就可以随时去找你。”
“嗯。”阮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我现在反悔了。”
雨停了下来,阮则对尤伽映说:“成年人可以随时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