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鹤

沈修鹤悠悠醒转时,王野正坐在一边跷着二郎腿,在削苹果。见他醒了,王野一把将苹果塞进他嘴里道:“我说你什么毛病呀?知不知道自己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揍人民,揍完就晕,你这是什么剧情……喂喂喂你干什么?躺下,躺下!你再不躺下我可报警了啊。”

沈修鹤晕晕乎乎地拔掉了点滴,起身下床。王野拦不住他,只好扣上警帽跟了上去。这个搭档让他很不省心。

沈修鹤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恋童癖”。但凡犯罪事件中牵涉未成年人,他就能直接爆炸,上去不管不顾地把犯罪分子一顿胖揍,王野根本拦不住他。这导致两人至今升不了职。

今天也是。

晚上八点,有人报警说城外某废弃工厂出了人命。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救护车什么的全到了,一名浑身血污的男人坐在车后接受紧急治疗,除他以外躺了一地的人。之前到达的警员向他们介绍:“初步判定是帮派仇杀,死了五人,有两人被斩首并焚尸,手法残忍。活下来的四人目前重度昏迷,救护车里醒着的那个就是嫌疑人。

哦,对了,死者中还有一名未成年人,大约15岁。”

王野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不好!

果不其然,身边黑影一闪,一直沉默着的沈修鹤已经冲到救护车前,按住嫌疑人就暴打一顿,根本停不下来。嫌疑人原本精神状态就很恍惚,现下跟只鹌鹑似的倒在地上,双手拢着自己的脖颈自卫。

王野咬牙切齿地埋怨小警员:“你多什么嘴?”

小警员一脸正直地说:“沈警官最关心的就是有没有未成年人牵涉其中,我不说,他也会问的。”说着拍拍王野的肩,又说:“认命吧。”

王野抹了把脸,和医生一起把沈修鹤拖开,道:“这么多人也不定就是他打死的,乌漆麻黑谁知道谁捅死了谁……”

沈修鹤在他身前喘着粗气,眼神狰狞,连瞳孔都泛着红光。每当这种时候,王野总是难以把他和平常那个斯文白净的男生联想在一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时,法医将一名死者抬离原地,经过了两人身边。沈修鹤无意中扫了一眼,直挺挺就晕过去了。

“喂!喂!人家被打的都没事,你晕什么晕啊!”王野匆忙搀住他的腋下,医生也一拥而上前来帮忙。

在大家手忙脚乱之际,王野抬头望向刚才经过的死者,发现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应该就是小警员口中15岁的未成年人。

苍白,艳丽,妖娆得惊心动魄。

王野收回目光,盯着沈修鹤冷淡的脸,问:“你怎么看到漂亮男孩子就激动得晕倒了?”

Chapter2黑

一走出病房,沈修鹤就四处张望:“那个人在哪里?那个少年。”

“法医征用了太平间。”王野嚼着苹果含糊道。

沈修鹤二话不说就冲向一楼,王野气急败坏地跟在他身后喊:“跑那么快你赶着投胎啊?”

“你为什么那么无聊?”沈修鹤怒道。

“你还不许我开玩笑,做人没意思。”王野破罐子破摔。

沈修鹤厌恶地瞪他一眼,随后顾自进了太平间。

法医刚做完解剖,摘了橡胶手套丟在垃圾篓里。手套的表面沾染着黑色的不明液体。

“哟,醒了啊?”他调笑沈修鹤。

沈修鹤却在看见少年的一瞬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缓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尽可能放轻脚步走到他的病床前。

少年拥有苍白的皮肤和妖异的面容,轮廓却与他记忆里的那人极为相像。

沈修鹤颤抖着握住了他的手。

冷的。

“小沈怎么回事啊?”法医递给王野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王野搭上法医的肩膀,与他走到走廊上说话,“怎么样?”

“这起案子有点古怪。”法医一推眼镜,“这五个人死法各不相同。有两个是死于斩首后焚尸,还有两人是死于失血过多。”

“打架斗殴、断胳膊、断头、流点血,那都挺正常。”

“可失血过多而死的那两个,身体全被掏干了,我却根本找不到他们身上的致命创伤。”

王野哼笑:“菜得抠脚。”

法医表示不服道:“我跟急救医生联系过,送去急救的几个重伤昏迷的,也是失血过多但找不到创伤。可事发现场没那么多血,挺干净的,血是凭空蒸发了吗?”

王野觉得有点邪门道:“那还有个人呢?”

法医往太平间里张望了一眼。沈修鹤单膝跪在病床前,双手握着少年的手贴在脸边。少年胸腹处有白色的Y形缝合线,表明他方才接受过尸检。

“就那个小的,”法医压低声音道,“我看他长得漂亮把他先剖了。”

“然后呢?”

“身材真好。”

王野扭过头看着他说:“看不出你好这口?”

“只是工作习惯。”法医耸了耸肩,“他是唯一一个不一样的,他是被毒死的。

“毒?”

法医掏出一支试管,试管里是黑色黏稠的半凝胶状液体,他说:“他的血管里,全是这种东西,哪哪儿都是,吓得我根本不敢细剖。看着白,谁知道肚子里全是黑的。”

“居然是个石油王子。”王野抚了抚下巴,“知道是什么毒吗?”

我得查查,可能是某种动物的毒素吧,蝰蛇毒就能让血清变成这副鬼模样。但是被蛇咬死的尸体,就是一个大写的丑,你看他的样子,白白嫩嫩的,小沈还宝贝似的搂着呢。”

说到这里,王野和法医一同偷窥着沈修鹤。

“而且蛇毒也没办法把躯体里所有的血液都转化,一是没那么大剂量,二是还没等你转化完,人就死了,血液不流动也就无法扩散。可他,一滴干净的血都没有,五脏六腑也都乌漆麻黑的一团。”

王野叹了一声:“怎么摊上这种案子?”

“急救医生说,过会儿还有几个要送来我这儿剖了,你要不再等等?”法医问。

“有这闲工夫,我还是先拷打拷打这个恋童癖。”王野说着,大步流星朝沈修鹤走去。

Chapter3白

王野在沈修鹤面前站定,才发现沈修鹤一直在哭,眼泪满脸纵横,可就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跟他的性格一样,总是安安静静不太爱说话,怎么看都不像个警察。

“修鹤,他是你什么人?”

沈修鹤神情很恍惚,他说:“我、我有点乱。”

“理一理。”

沈修鹤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我有个‘发小’……”

沈修鹤坐在圣心孤儿院一角,望着不远处阳光下的同伴。

这里是教会为无家可归的男孩子们设立的孤儿院,平日里在神父和嬷嬷们的照拂下,这里像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孤儿们来到这里以后,精神状态都变得很好,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们经常在空地上踢足球。

除了他。

正走神间,沈修鹤余光瞥见有阴影袭来,旋即感到脑袋一疼。球一弹一弹滚到一边,被砸中的他捂着脸,一脸呆滞地望着哄堂大笑的大家。

“愣着干什么?快去捡啊!”赵景奇冲他喊道。

沈修鹤“哦”了一声,笨拙地捡回了球,跑到他面前,害怕得不敢抬头。

“放下。”

沈修鹤吓得松手,球滚到了花坛边上。

下一秒,赵景奇揪住了他的衣领说:“你怎么回事,故意跟我作对吗?”

“不,不是的……对不起。”沈修鹤红着脸道歉。

“那还不快去捡?”

沈修鹤挣脱开赵景奇的钳制,跑到花坛边捡起球,再一次跑回他面前。刚想松手,赵景奇就托住了球的另一面:“你笨手笨脚的,好好放下。”

说着,低头示意自己的脚下。

沈修鹤明知这是没有什么尊严的事,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人群中响起更响亮的嘲笑声。

赵景奇异常得意,一把揽住了沈修鹤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怀里带,说:“你这个白毛妖怪,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狗吗?”

“我、我不是啊。”沈修鹤小声争辩,“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玩。”

“一起?”赵景奇冷笑,撩起他的下巴拍拍他的脸,“你把领养你的人全给克死了,我们允许你在这儿待下去,就已经很仁慈了,你还想得寸进尺?”

沈修鹤垮下了肩膀,抿着嘴不言不语。

赵景奇捏着他的脸细细打量,突然改了主意道:“也不是不可以。”

沈修鹤抬起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

“这样吧,你让我们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所有毛都是白的。”

赵景奇带着一帮子人把沈修鹤堵进厕所里,命令道:“脱。”

沈修鹤犹豫了一阵儿,乖乖地把裤子褪到了脚踝上。其他孩子夸张地笑着,赵景奇却觉得呼吸一滞。

阴暗的厕所里,天光从破旧的窗户中透过,照在哆哆嗦嗦的少年身上。十三岁的少年刚刚开始发育,四肢纤长又清瘦,可他白得可怕,连皮肤都仿佛在发光。

赵景奇咽了口唾沫。

“好了没有啊?”沈修鹤涨红着脸,他虽然懵懂无知,却也隐约感觉到屈辱。

“等一下。”赵景奇命令道,“把衣服撩上去。”

沈修鹤糊里糊涂地问:“啊?”

赵景奇暴躁地说了句“少废话”,上前就把他推倒在地,撩起他的T恤摸到他胸口。

少年的皮肤入手滑膩,肤如凝脂,激起了他强烈的施虐欲,他狠狠掐了一把。

沈修鹤看这阵仗就被吓破了胆,挣扎得厉害,可他又瘦又小,轻得像片羽毛,那点力道在16岁的赵景奇手里根本不够看。

“你放开……放开!我会告诉嬷嬷的!”

“别听他瞎说,没人会信他的话,快按住!”赵景奇抓住沈修鹤的双手道。

他在孤儿院里年纪最大,其他孩子都听他的,原本听说沈修鹤要告状还有点犹豫,此时按住他不停弹动的四肢,好玩似的去扒他的衣服,沈修鹤感觉到许多双手在他身上乱摸,吓得一口咬在赵景奇的手腕上。

赵景奇又惊又怒,反手就是一耳光,用力之大,将沈修鹤直接打懵。他掉着裤子淌着鼻血往前爬去!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可赵景奇揪着他的满头白发逼迫他抬头道:“还想跑?”

说着又用力地揪他的头发。

沈修鹤吃痛道:“你放手!”

赵景奇却压着他不肯松手道:“我说你长得那么好看,你做我的跟班,我就带着你玩,怎么样?”

沈修鹤不太懂赵景奇的意思,但他被攥得疼,本能地反抗起来道:“我不要!我不要了!”

“由不得你。”

这时,隔间打开了。

大家都不料厕所里还有其他人,都是一愣。赵景奇起身,收敛起调笑的神色,如临大敌地面对着来人,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什么都没看到,那大家以后还能相安无事,否则的话……”

这时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用力往墙壁一撞,墙壁直接被撞出蛛网状的裂纹。赵景奇软绵绵地滑下来,在墙壁这时有上留下一道血痕。

白煜抬眼,一扫众人道:“滚。”

空无一人的厕所里,沈修鹤艰难地撑起身,发现白煜正蹲在他面前认真地盯着他瞧。

白煜是新来的孩子,明明只是14岁的少年,看上去却异常高大。听说以前把领养家庭的兄弟打到住院,整个孤儿院里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也没有人这样尝试过,所以他总是独来独往。

沈修鹤感到他的乱发被温柔地拨到耳后此时,白煜说了一句“果然,全是白色的。”

他红着脸系好了裤子。

“真漂亮。”白煜懒洋洋地笑起来。”

“不是值得骄傲的事……和别人不一样。”沈修鹤把头发的污水拧干,“你刚才不应该这样做的,你会被孤立。”

“我们都是异类,你以为呢?”白煜把玩着他的长发,“话说回来,谁想跟那种家伙混在一起?”

沈修鹤脸上热热的。他年纪小,听别人骂他妖怪,不和他玩,还是会伤心,会眼巴巴地坐在一边羡慕着。现在他仿佛觉得白煜嘲笑的就是自己“哦,你在期待赵景奇那种混蛋吗?”白煜一眼将他看穿了,可怜的小孩。”

“你不是小孩吗?”沈修鹤反问。

白煜深深地凝视着他,然后把手递到他面前道:“不,你可以当我是哥哥。”

沈修鹤一愣,心里忽然变得轻飘飘的,郑重其事地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小哥哥。”

“那你是什么?”

“我叫沈。”

“哦,原来是小鸟。”白煜笑。

“修鹤!修鹤!”王野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沈修鹤终于回过神来道:“啊?”

“啊什么啊,你有个‘发小’……,然后呢?”王野暴躁道,“说了一句愣老半天,你想急死谁?”

“我有个发小,叫白煜,然后他死了。”沈修鹤无从说起,索性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故事。

“哈?”

“有人杀了他,在15岁时。”沈修鹤红了眼圈,“十年了,犯人依旧在逃,我做警察就是想查清这桩陈年旧案。”

“所以你也看不惯有人对未成年人下手……”王野脱下了自己的警帽,放在胸前,觉得自己终于慢慢开始了解这个沉默寡言的搭档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杀白,白煜他明明,明明……”

“那这个人呢?这个少年。”王野问。

沈修鹤凝视着少年精致的面庞,说:“他……他长得很像白煜。”

“靠!”王野翻了个白眼,“就因为长得像吗?”

“15岁的白煜就是长这个样子的!”沈修鹤有口难辩,“就是以前没那么好看罢了。但是……反正他就是白煜。”

“你不能有奶就是娘啊,做人要讲道理。白煜去世十年了,你非得说人家爬起来;爬起来就算了,还又死一回,你不要太过分!而且就算他当年没有死,现在也断然不会是15岁时的模样。”

“所以我说我有点乱。”

沈修鹤盯了少年胸前的Y形缝合线半晌,才穿上外套出门。

“你去哪儿啊?”王野在他身后喊道。

“圣心孤儿院。”

“案子呢?”

“我不要管了!”

“靠!”王野大骂一声,瞥了眼身边的尸体,“都是你!把他惯成这样来祸害我!”

Chapter4鸟

沈修鹤来到圣心孤儿院的时候,穆先生正挽着裤腿蹲在篱笆边莳花。自十年之前白煜遇害伊始,孤儿院就变得门庭冷落,现在是穆先生一人在勉力支撑。见到小时候的住处变得陈旧与破败,沈修鹤心里涌出许多往事。

穆先生哟了一声:“大忙人今天有空啊。”

沈修鹤把手里的零食交到他手里,说:“给孩子们带的。”

孤儿院里规矩多,小朋友们每次分到他的零食都很开心。

穆先生笑着放在一边,说:“今天来得这样晚,孩子们都睡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见到了白煜。”

穆先生愣住了。

“嗯……应该说是……很像白煜的人。”

穆先生松了口气道:“修鹤,白煜已经不在了,你比谁都清楚。”

沈修鹤沉默良久,淡笑了一声:“只是有时候你没有办法接受有些人……就这么消失了,永远都不再回来。我始终都觉得他还在我身边,在某个角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凄楚,神情却悠远。

穆先生低声道:“你只是太想念他了。”

“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那个穿黑色长袍的男人,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清楚地记得我跑过走廊的时候见到他站在门边上,就是这个角落,”他走到记忆里的地点,用脚尖点了两下地面,手上还拿着一张弓或者弩之类的东西。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教堂的人。”

穆先生摇摇头说:“那天晚上没有出门的神父。”

“那白煜的死因呢?是被射死的吗?”

“十年之前没有那么专业的诊断。”穆先生捡起地上的花洒,“我只听说白煜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医生想给他输血都来不及。”

沈修鹤无能为力地垂下了手。

“但他应该没有严重的外伤,不然也就不会被判定为自杀。”

“我以为那是你们的把戏。”

“不,教堂还没有那么手腕通天,况且孩子自杀对孤儿院的名誉损伤更大。”穆先生苦笑道,“医生是真的找不到创口。”

沈修鹤皱起了眉头说:“可是您说他输血都来不及,没有创口怎么会大出……”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说下去。

“怎么了?”

“白煜的情况,和我手头上的一起案子一样!”沈修鹤蓦然抬起了头,拔腿就走,“对不起啊穆先生,我下次再来!”

沈修鹤一坐上车就给王野打电话:“我发小当年好像也是这么死的。”

“失血过多,找不到创伤。”

“创伤找到了。”王野在急诊室外徘徊,“在脖子上的大动脉处,有两个小洞,很小很小,跟小指甲盖差不多。”

“脖子上两大小洞就能大出血?”沈修鹤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照常理来说,飙血了我会拿手堵一下啊。”

“看来在大出血以前他们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太奇怪了,把人放倒之后往脖颈上扎洞……可既然同一事发现场都有斩首甚至焚尸发生,为什么不全是这样?”

“还有更邪门的。”王野压低声音道,“那两个洞,是人类的牙印。”

沈修鹤吓得紧急刹车,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辆大卡,差点没栽到田间地里去。

“创伤是牙印,体内的血液都被掏空了,现场也没有看到血,这是吸血鬼啊修鹤!我觉得我们要是破了这个案子就能火,能升职!”王野兴高采烈道。

沈修鹤呵斥他:“大半夜的你别吓唬我。”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路上除了暗弱的路灯外漆黑一片。沈修鹤忍不住松了松领带。

“我不骗你,我跟你讲解一下,嫌疑犯是吸血鬼,这个假设完全是讲得通的,信我!”王野在电话另一头说得眉飞色舞脑洞大开,“这件案子中,其实有三方势力。被斩首且烧死的那两个,肯定就是吸血鬼,吸血鬼就得那么杀,我看过《暮光之城》,我知道——那是部烂片你别去看——然后其他人就全都是被豢养的人畜,都是给吸血鬼吸血的。有些被吸光血死了,有些还没来得及所以失血昏迷,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偏偏,来了另外一个人,把那两个吸血鬼全给杀了!那个人就是你的发小。你‘发小’肯定是个吸血鬼!你看,他十年之前被吸血鬼吸干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但是他经过初拥变成了个吸血鬼,所以十年之后依旧童颜,哦不,容颜未改。

沈修鹤打了个寒噤,却不得不反驳道:“改了,变漂亮了。”

“人变成吸血鬼都会变漂亮的,人家是种族天赋,不懂别瞎讲。”

“我还是不懂。”沈修鹤有点懵圈,“什么吸血鬼什么初拥……我是共产党员我信仰马克思唯物主义。”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王野痛心疾首道。

“你行了,好好查案子去。”沈修鹤重新发动车。

“我靠!我不敢去!你家那个就在太平间躺着,他要是爬起来怎么办!”

沈修鹤隔着手机都能看见王野一蹦三尺高的怂样,他问:“那你想怎么样啊?!”

“有一个最快的办法,可以验证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沈修鹤想要挂电话,他不以为然道:“你就瞎扯。”

“刨坟!刨他的坟!坟里没人,太平间里那个就是你发小,没跑了!”王野赶在他挂断前大声嚷嚷。

沈修鹤简直要晕过去了,他说:“你太平间都不敢去,你要我刨坟?!”

“刨出一抔枯骨就是你发小,什么都没刨出来你们就破镜重圆了!你刨不了吃亏刨不了上当,你为什么不刨呢?”

十分钟后,龙山公墓。

沈修鹤站在白煜的坟前,他往自己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举起了十字镐。

“你在这里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白煜的声音,沈修鹤像受了惊吓的兔子,转过身摇了摇头道:“没有。”

庭院里传来生日快乐歌,沈修鹤攥着拳头,很明显是想藏起什么。

白煜并不戳穿他,径自把蛋糕摆在桌子上,沈修鹤的眼睛瞪圆了。白煜莞尔,拆下泡沫包装,将蜡烛插在奶油上。上头用红色的果酱写着:祝小鸟十四岁生日快乐。

沈修鹤先是一愣,而后流露出委屈的模样,丟下手里的彩色米粒扑到白煜怀里道:“赵景奇说在你的饭里放耗子药,就会叫大家一起给我过生日……我没有做。”

白煜亲了亲他的额发道:“我知道。”

沈修鹤停止了哭泣,抬起了头道:“诶?”

“赵景奇找我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怕我,又无可奈何。”白煜淡笑了一声,就着他的手分蛋糕。

沈修鹤微微使力道:“你知道他找我吗?”

“知道啊。”白煜凝神望着蛋糕上血一样的字,“因为小鸟是唯一一个可以伤到我的人。”

“我没有做。”沈修鹤再次重复。

白煜沉默地摸摸他的脑袋。

“你其实不相信我对吗?”沈修鹤放开了刀,想从他怀里挣脱,“我不要吃了。”

“不论小鸟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给小鸟买蛋糕,因为那是你想要的。”白煜的怀抱收紧了,“小鸟想跟其他孩子一样,过个普普通通的生日,和我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吹熄蜡烛,都会很开心。”

“没有其他人,他们都觉得我是妖怪。”沈修鹤争辩。

“做掉我就能取悦他们呢?”

沈修鹤反身搂住了他的腰,藏起了眼中的羡慕道:“他们才没什么好。”

“我只有一个人,他们却有很多。”

“只要白煜。”

白煜低笑了一声,哼起了生日快乐歌,沈修鹤贴着他的心脏,觉得楼下的喧嚣忽然就远了。

沈修鹤抱着怀中的白煜,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王野:“这次你错了。”

“不可能!棺材一定是空的!”

“他在我怀里。”沈修鹤闭上了眼睛。

月光下,一滴眼泪滴落在枯骨上,是肋骨的位置。

“我不信,我要验他的DNA!”王野在电话另一端撒泼。

“你够了!”

沈修鹤挂掉了电话丢在一边,在墓碑前抱着怀中的枯骨哭泣。直到王野带着法医赶到时,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喂!”王野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啊?!”

“不要再打扰我们了……求求你不要再……”沈修鹤的情绪崩溃得一塌糊涂。

“修鹤!”王野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回来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不敢试一试,相信我也相信他呢?”

沈修鹤颤抖着哭泣道:“你提了什么不正经的建议呀……我连他的棺材板都挖破了……”

“他是被人一锄头敲死的吗?”一旁的法医问道。

“啊?”沈修鹤这才发现王野还带了一个人。

法医蹲下身摸了摸头盖骨:“此人死于颅骨碎裂。”又看了眼骨盆道:“成年女性。”

沈修鹤一下子甩开了怀中的枯骨,愣了两秒钟后,又撑着地面往后退去,打了个寒噤。王野大笑起来,笑得不能自已:“我真是个天才……一眼就看穿了偷天换日!我说什么来着,你发小还活着,就在太平间底下,还是个吸血鬼!你们见面一定要请我吃饭。”

沈修鹤此时再是不信,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些蹊跷。

王野把他搀起来往车里走去,说:“你不信我,没事,回去咱们给他验个DNA,就能水落石出。”

Chapter5斗

三人开车回医院。

“有个问题,基因库里可能没有他从前的DNA。”准备下车的时候法医突然说道,“十年前就没了的人,我没有办法找到对比DNA去验证他的身份。”

“这根本不是个事儿,修鹤身上肯定有白煜的毛发。”王野解开安全带下车。

沈修鹤很烦躁道:“你这人……”

“住口!就说有没有!”王野打断了他的话,回头拿手指着他。

沈修鹤不再看他,生无可恋地抱着臂坐在副驾驶上,不言不语。

“果然有!啧!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变态!”

这时候,医院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沈修鹤和王野对视一眼,拔枪朝医院奔去。

跑进医院大厅,王野拽住逃跑的护士,问:“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同志,有恐怖分子闯进来了!”护士颤抖着说。

“哦,那他吸血吗?”王野看上去异常兴奋。

护士一愣,突然喊:“这个警察有精神病啊——”

她尖叫着跑走了。

沈修鹤瞪他一眼,王野一脸无辜,两人逆着人流朝太平间赶去。刚跑下楼梯,暗处就飞来几束箭支,“噗噗噗”钉在墙上,走廊上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王野赶紧缩回脑袋:“我靠,竟然用弩!什么年代了!”

沈修鹤跟他并排躲着,总想探头看个究竟。王野抬手拦住他,让他乖乖贴墙站好:“不是你家那位。他是吸血鬼,很厉害的,根本用不着这些冷的热的,咬一口就能要人命。”

“那会是谁?会不会是来杀他的呀?”沈修鹤不知不觉就接受了王野的设定。

“你当我百度啊,什么都知道?说好一起查案的,成天就会问‘那会是谁’‘这怎么了’,teamwork在哪里?”王野没好气道。

沈修鹤被他说得没脾气了。

就在这时,太平间里传出巨大的碰撞声,沈修鹤再也按捺不住,冲到了走廊上,就看见一名穿黑色舍兰尼长袍的男人从太平间里直直飞出来,重重地撞到墙上,然后和他的同伴滚落成一堆,手上掉落一柄银色的十字弩。

沈修鹤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晚上。

雨夜,雷电,孤儿院,站在墙边的高大男人,恍如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小心!”背后传来王野的大吼。

沈修鹤感到脑袋钝痛,眼前的一切都放慢。他缓缓跪倒,身后袭击他的人与王野交上了手,而在走廊的尽头,有人步出了太平间。

雪白的皮肤,纤细的脚踝,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修长双腿。

沈修鹤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鼓胀,呼吸变得悠远。他想抬头,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摔倒在地他越走越近了。

沈修鹤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顶。

血色随即漫漶了他的视野。

那年春天白煜被领养了,这让大家都很意外。连嬷嬷都觉得他年纪大了,又不合群,然而那户人家偏巧需要一名年纪大点的男孩子充当哥哥的角色,照顾家里娇惯的小少爷。于是那半个月里,白煜都被羡慕嫉妒的眼神包裹着。

“小鸟最近忧心忡忡。”白煜拿着梳子梳理着沈修鹤的白色长发时,这样笑着说。

“没有啊,我很替你高兴。”沈修鹤慌张道。

“是吗?”白煜引着他转过身,自己松松垮垮地撑着床面,“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这怎么可以?你很快就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让你走?”沈修鹤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敢看他的眼睛。

“做正常人,就这么重要吗?”白煜轻声问。

沈修鹤答不出来。

“如果他们想要领养的是小鸟,小鸟会离开我吗?”

“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是个妖怪。”沈修鹤抓起发梢展示给他看。

白煜淡笑着点点头。

于是沈修鹤就眼看着他坐上汽车离开。

在那一刻,他感到终于无法再掩饰下去了。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剩下我一个?为什么要有其他的弟弟?这些盘亘在心头的想法搅乱了他的思绪,让他不管不顾地追着汽车大叫起来:“白煜!”

嬷嬷追了上去:“修鹤!”

“白煜!”他追不上,大哭起来。

然而白煜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之后的几天,沈修鹤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过的了。他一会儿想着从前白煜对自己怎样好,一会儿惶恐没有白煜以后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起白煜走时云淡风轻的样子,难过得眼泪湿了又干。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圣心孤儿院,在周围游荡着不敢回去,第五天的时候,突然就看到白煜站在街对面,依旧穿着走时那一身,手里提着个塑料袋,脸上有些瘀伤。

沈修鹤哭得脑子都傻了,就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跑,也不知道靠近。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对他好,也知道这个人会离开,就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靠近他,享有一时的温暖。

绿灯亮了,白煜过街,走到他面前。

“这几天都没有回去吗?”

沈修鹤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很委屈。

白煜撑开塑料袋,向他展示里面的零食:“吃一点吧。”

“你怎么回来了?”沈修鹤抹了抹眼睛,不肯拿他的零食。

白煜牵起他的手塞进口袋里,转身就走。

“我不要跟你走!”沈修鹤犯倔道。

“你还想怎么样呢?”白煜平静道,“你明知道我放不下你,就作践自己要挟我回来。我回来了,又与我怄气。”

“我才没有这样。”沈修鹤又要哭,“我是自己难受才不回去的,赵景奇要欺负我。”

白煜不与他争辩,拉着他走进一家发廊,将他推上了理发台。“给我弟弟染个发,再把头发剪短。”

“染发想用什么药水?我们这里有80、180、280的还有……”

“用最好的。”白煜打断了理发师的话。

沈修鹤趁他不注意想要溜走,他忍不住问白煜:“太贵了,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有钱,你别管。”白煜下意识地摸了把脸上的瘀伤。

那天沈修鹤特别高兴。白煜回来了,他吃了有史以来最满足的一顿垃圾食品,还从镜子里看见了黑发的小男孩,他觉得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快活地在回孤儿院的路上笑闹。白煜却没有多少笑意,看着他的时候,眼神还有些吓人。

沈修鹤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所以当被白煜拽着胳膊掼在墙上的时候,他也没有太惊讶。

“做个普通人就这么重要吗?让你高兴成这样?”白煜问他。

沈修鹤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他反问道:“难道白煜你不想跟其他孩一样,一生下来就有人疼么?你不想跟其他小孩一样,有朋友可以聊天玩耍?”

沈修鹤羡慕地触碰了他的额发说:“我因为头发的缘故,从小被人当作妖怪,从来不晓得爸爸妈妈是谁。在孤儿院里也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我一直是没人是要的小孩,我很羡慕大家。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想变得和大家一样。白煜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你就不应该和我待在一起,这样大家都会不喜欢你。”

“我一辈子,都不会和大家一样,我是异类。”白煜在他耳边低语,热气喷在他的脖颈上,我想要的,和普通人不一样。”

“为什么?”

白煜沉默半晌,轻声道:“等你再大一点,我会告诉你。那时候我会……”

沈修鹤笨笨的,不太懂。

白煜摸了摸他的额头:“小鸟,我对你是不一样的。”

“什么?”沈修鹤追问。

白煜凝视着他,不说话,伸手拥抱了一下沈修鹤。

初夏的傍晚,无人的弄堂里,少年们相互依靠,相互疗伤。

那天他们回孤儿院的时候,嬷嬷找得都快疯了。他们一个丢了四五天,一个刚被领养就因为偷东西被踢出家门,回来的时候却手牵着手,跟没事人一样。

“修鹤的头发怎么了?”嬷嬷惊奇道。

“染了。总有人因为头发嘲笑他。”白煜宠溺地摊开手掌,露出一截尾发,那是他在理发店剪下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你了。”

“我也不在乎。”沈修鹤温和地笑起来,背着手紧攥着白煜给他的尾发。

那是,叫作友情的东西。

沈修鹤从病床上醒来时,法医正坐在一边削苹果。沈修鹤吓了一跳,法医尴尬地笑道:“别担心,这里不是太平间,你还活着,我只是被王野叫来陪床。”

沈修鹤晕晕乎乎地想要拔掉点滴,却被法医拦下道:“你脑袋都开花了,別逞强。”

沈修鹤感到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怎么样了?”

“唔,如果你问你那发小的话……他走了。没有人目击到他,但王野说他感到有东西从头顶飞过。还有,你胸口佩戴的他的头发,和我从他身上采集的毛发DNA吻合,百分百可以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法医矜持害羞地笑起来,“我验证了吸血鬼的存在,我要得诺贝尔奖了。”

沈修鹤咳嗽了两声,问:“那群人是谁?拿银十字弩的黑衣人。”

“他们有配十字架,王野觉得他们是教堂的……猎人。”法医吞吞吐吐道。

“什么?!”

“吸血鬼猎人。”法医做了一次深呼吸,“我不太清楚,我是个医学工作者,比较喜欢看科幻小说。”

“那王野现在去哪里了?”

“教堂。”

王野吹着口哨走进了教堂。

神父迎接了他:“需要告解吗,警察先生?”

“不不不,你们的人扣在局子里,涉嫌扰乱公共治安。”王野扫视一周,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今天晚上没有教职人员出门,更别提扰乱公共治安。”神父和蔼地说。

“他们穿黑色舍兰尼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手持银色十字弩——你知道机械类弓箭因为强杀伤力都需要公安备案的吗?擅自装备国家严格管制物品,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你去坐牢。”王野眼神一厉。

神父失笑:“我们所有教职人员都在宗教处登记过,你可以按照表格一个一个去,你说的那些人,跟我们教堂半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想不到你们也挺了解法律法规。”

“以备不时之需。”神父微笑道。

“老狐狸……”王野咬牙切齿,“我说你们,是在抓一个吸血鬼吧?”

神父愣了一下道:“警察先生,您说什么?”

“我说吸血鬼,Vampire!”

“哦这不属于我们神学的范畴,是都市传说。”神父笑道。

王野什么都没问出来,怏怏地走了,他告诉神父:“如果被我知道那些猎人跟你的教堂有关系,我饶不了你。”

目送王野远去以后,穆先生自黑暗中缓缓踱出。

“越闹越大了。”神父的表情变得严肃,“警察也卷进了事件中。”

“请不必担心。我们猎人在端起十字弩的那天就发过血誓,不会把我们的工作向普通人透露,我相信年轻一辈不会让我们失望。”穆先生这样说道。

“我不担心这个。我比较担的是,当所有猎人都被关押在警察局里的时候,我们教区有什么实力对抗皇族。”

“皇族?”穆先生蹙起了长眉,“谁?”

神父缓缓走上圣坛:“半个月前,我收到罗马教廷的密信,密信中说,拉文纳亲王即将亲临S城,完成对其长子的狩猎。”

“拉文纳亲王……”穆先生重复着这个称号,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皇族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拥有比寻常吸血鬼更为强大的力量。因为像人类一样通过母体繁衍,他们遵循自然界的普遍规律——头胎长子比其他孩子更强大。但是,吸血鬼是不死的,繁衍出强大的后代对父辈来说是一种威胁,所以,吸血鬼皇族有异常野蛮的风俗:杀死头胎长子。

“拉文纳亲王是血族七亲王之一,站在权力顶峰的男人。25年前,他在S城留下了子嗣。过后他才惊觉这个致命错误,可是他已经无法从人类当中找出他的长子。皇族在血统苏醒之前与常人殊无二致,只是很偶然的机会才会展现血族的本性。”

穆先生呆怔道:“难道那个孩子……最近苏醒了?”

“是的,”神父凝视着面前的圣母升天圣像,“拉文纳亲王感应到了。血族之间的血缘是非常强烈的羁绊。”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的刀还没有老。”穆先生低吼。

神父示意他闭嘴:“如果亲王只是来杀另一个吸血鬼,那对我们有什么害处呢?”

“你在说什么?!”穆先生难以置信。

“我已经锁定了那位年轻的皇子。”神父瞥他一眼,“让我惊奇的是他是一个猎人。穆先生,你不准备向我解释一下吗?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在圣心孤儿院,你做了什么?”

穆先生的嘴唇开始发抖。

一辆宾利慕尚缓缓驶进教堂,修长的长腿跨下车门,优雅从容的脚步声从远而近。

“十年前,你放走了年轻的皇族,瞒而不报,而后你因为良心不安退出了猎人组织,却一直和他一起单干,S城的吸血鬼因此被赶尽杀绝。皇族和教廷之间微妙的和平差点被你给毁了。”

脚步声近到无法忽略。

神父转身,微微鞠了个躬,对身着黑色斗篷的英俊贵族道:“亲王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气质凛冽的男人摘下了兜帽,露出淡色的长发,道:“我的长子,他叫什么名字?”

神父挑高嘴角道:“他叫白煜。此刻应该在穆先生的秘密基地里疗伤。”

Chapter6弑

王野躲在阴影里,目送拉文纳亲王的宾利慕尚远去,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你是什么人?”

王野回头,站得笔直,大声道:“我是警察!”

穆先生张望了一眼神父,趁他不注意塞给王野一把枪和两枚弹夹说:“警察先生,你相信世界上有吸血鬼吗?”

“呃……其实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王野尴尬道。

“白煜,他现在有生命危险,他却没有求生的欲望,他是去赴死的。我被神父看管无法脱身,你可不可以……算了。”穆先生想要夺回枪。

王野却抢在他之前把枪塞在了后腰上道:“可以!有事找警察,什么时候都不会有错。你的秘密基地在哪里,请告诉我。”

沈修鹤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王野的声音:“喂,醒着吗?我查到了些东西。”

你家那个不是普通的吸血鬼,是吸血鬼皇子,十年前有个猎人去猎杀他,一时心软没有下手,他就诈死离开了孤儿院……似乎是这样,并没有什么人杀他。”

沈修鹤按着太阳穴道:“是吗?”

雨夜,雷电,端着银十字弓的男人,手中滴落的鲜血……

“但是他现在似乎有麻烦了。吸血鬼皇族有谋杀长子的风俗,他老爹赶去杀他了。”

沈修鹤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拔掉了点滴,说:“报个位置,我这就来!”

王野和沈修鹤几乎同时到达废弃工厂。王野丢给他一枚弹夹道:“换上,银的。”

沈修鹤照做,他问:“哪儿来的?”

“那个老猎人给我的,他叫穆先生,你认识吗?”

沈修鹤点点头道:“他在白煜出事以后,出任了圣心孤儿院的院长。想不到他竟是猎人。”

“十年前就是他放水,现在跟你家那位关系还不错,趁着神父不注意,求我救人。”

“什么?!”沈修鹤一脸被骗的样子。

也就是说……当年那个晚上站在墙边的男人,是穆先生?

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要瞒着自己?

是白煜的意思吗?

沈修鹤感到头痛又加剧了,胸口有什么想要破体而出。

“你没事吧?”王野问道。

“没事……”

两人冲进工厂的时候,拉文纳公爵正擎着脸色苍白的少年,指爪穿透了他的心脏。十五岁模样的白煜在看到沈修鹤的那一刻,他发出痛苦的啸叫,剧烈地挣扎起来。

公爵奇怪地瞥了两人一眼,道:“我的小皇子莫非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先问问你自己的遗嘱吧。”王野对着他连开数枪。

“王野!”沈修鹤倒吸一口冷气。

“别闹,我是出了名的神枪手,看。”

公爵一个趔趄,丟下了白煜,沈修鹤不顾一切地冲到白煜面前将他抱在怀里。

白煜脸色发青,冰冷的手握住了沈修鹤的手,说道:“快……走……”

“没事的没事的,王野说你们复原能力很强的……”沈修鹤握着他的手,胸口爆裂般的酸楚与狂喜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边笑边哭地指着他光洁的胸口,“你看,你被开过胸,现在都好了,心脏坏了也是会好的……会好的……”

说着便去堵白煜胸口的大洞,却只见洞中继续汩汩地流出黑血。

沈修鹤堵不住,就再也笑不下去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伤口上,就像是十年之前的那个夜晚。

雨夜,雷电,站在墙边手持银色十字弩的猎人,他怀里的白煜脸色发青。

沈修鹤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另一边。

公爵平静地朝王野走去,王野连续不断地向他扣动着扳机。

起先,银质子弹还能让公爵的脚步暂缓一秒钟,后来,他连这一秒钟都不愿意装,挑高嘴角,以精准的步履向他靠近。他身上的所有枪伤都在飞速地愈合,银质子弹接二连三地从他身上掉落。在公爵走到身前时,王野发现他没子弹了。

下一刻,王野连人带枪被一拳打倒在地,睁着眼睛不动了。

“就这么死了?”长筒靴踩上了他的胸膛。

“没死呢!”王野气急败坏地捧住他的靴子,阻止他往下踩的力道,“我子弹都没了,还能干吗呀!躺着不行啊?!没见过放弃抵抗啊!”

公爵冰封似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短暂的裂痕。他忍俊不禁,是真的感到有趣了,他问:“凡愚,你的信念就是如此吗?”

“我是人民警察,信仰马克思唯物主义精神,但你这吸血鬼公爵都堂而皇之地出现了,我还能信什么?我三观撕裂!做人没意思。”王野呸他。

“成全你。”公爵一手成拳,抵在手掌心,缓缓拉开,双手之中凝出一道强光,竟是长剑的形状。

王野看痴了道:“靠!”

公爵一剑刺来,王野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结果头顶公爵轻笑了一声,留下一句“等会儿再收拾你”,离开了他身边。

“你就这么不管我了?!”王野坐起来,一脸屈辱。

“管,不要着急。”公爵优雅地转身,面对着沈修鹤与白煜,长剑点地,道:“等我先收拾了我的长子,再迎你进门。”

沈修鹤抱紧了白煜朝后缩去。

白煜艰难地抬手,捂住了他的脸,道:“你走吧……这不是你的事……”

沈修鹤摇摇头,贴着他冰凉的额头,说:“我不会再放你走了,我受够了。”

白煜淡笑着,而沈修鹤则觉得头痛欲裂。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了自己充满欲望的喘息,他感觉到口渴,有什么黑暗的欲望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恣意萌发……

沈修鹤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圣心孤儿院。

雨夜,站在墙边的猎人,流淌满手的血,尖锐的指爪。

白煜在自己的怀里。

而自己呢?

自己是在哭泣着的吧?

因为白煜死了。

不,不,在那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一道惊雷打落,沈修鹤在短暂的光亮中看到了鲜血,那鲜血顺着白煜的脖颈流下,被缓慢地舔去了。

鲜血是如此美味……

“求求你放过他……”白煜抱着沈修鹤,哀求手执银色十字弩的穆先生。

于是他终于哭泣了起来。

因为并没有其他人杀了白煜。

而趴在白煜身上吸血的人,是沈修鹤自己……

“为什么这样做?”沈修鹤呆呆地问怀里的白煜,“我是……杀了你的那个吸血鬼?”

“因为小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白煜哽咽着说,“小鸟只是……短暂地苏醒……我不在了小鸟什么都不会想起……”

沈修鹤突然明白过来白煜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却在这一刻暴露了行踪。

“如果我不来,你要沾染着我的气息,替代我,被父亲杀死吗?”沈修鹤轻声问白煜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懊悔被他打断。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我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又有什么好?”

怀里的人剧烈地一震,沈修鹤知道白煜在哭,但他不知道那是白煜在高兴,在害怕,在被数不清的情绪淹没。他可以在下一秒死去,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要那是小鸟想要的,他都可以去牺牲。但他现在退缩了,因为小鸟想要的是他。

那是白煜以为一辈子都无法从沈修鹤嘴里听到的话。

沈修鹤站起身,面对着面露惊讶的公爵,将白煜挡在了身后,一如白煜无数次做的那样。

“我是……会为你,变成妖怪的。”

白发红瞳的年轻皇子在月色下,露出了他最为狰狞的獠牙。

皇族的代际战争起源于极古老的过去,战争本身也一如他们的风俗,野蛮又血腥。

当父与子拥有同样的速度、力量以及欲望,作为人类的王野,只能看到两道光影在废弃工厂内不断制造出可怕的崩裂与撕毁。

黑色的血断断续续地从天而降,然后变成瓢泼之势。

最后,其中一个重重落地,造成方圆一米的地面凹陷。

王野屏住了呼吸,期待沈修鹤出现,但是轻巧落地的是公爵。

“哼,太弱了。”公爵冷笑一声,对着躺在凹陷中央动弹不得的长子举起了长剑。

王野攥紧了拳头急道:“为什么还没有起效!”

就在这时,公爵突然面露不适。他捂着腹部,撑着墙壁呕吐起来。艰难起身的沈修鹤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王野却哈哈大笑:“果然有用!”

公爵咬牙切齿道:“你做了什么?!”

“我在来的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所以在子弹上加了点佐料:蜂蜜、可乐、蓝莓酱、黄油、芥末、炼乳——你最喜欢哪个?”王野兴高采烈地掰着手指头。

“我们血族不能碰除了人血以外的吃食!”公爵咆哮道。

“我知道啊。我知道才这么干的。但是出于鬼道主义精神,我还是要问一下你最喜欢哪个,下次帮你全换成那种。”

“贱人。”

公爵凝出了巨大的羽翼,攀升到空中俯冲而下,他贴着王野飞过,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ChapterEnd

警官宿舍。

王野正做着晚饭,沈修鹤开门进来,牵着背后十五岁模样的白煜。见到他围着围裙,沈修鹤笑笑道:“准备吃的呢?”

“等等等!你背后那个怎么回事儿?”王野拿锅铲指指白煜。

沈修鹤天经地义道:“搬来和我一起住啊。”

“这可是我们的双人宿舍!”

沈修鹤递给白煜一个“别理他”的眼神,拉着他进门了。

这个时候从他们背后蹿出来一个小哥,捧着一手玫瑰问道:“谁是王野王警官?”

“我我我!”

小哥把玫瑰交到他手里道:“有位拉文纳先生订花送给你。”

沈修鹤和王野面面相觑。

沈修鹤率先回过神来,噗地笑出了声,王野再是厚脸皮也端不住道:“我不要!”

小哥面露难色道:“那位先生说如果这束花没有沾染您的气息,他会闻出来,到时候要我的命。”

王野坚信他做得出来,红着脸接过,看到花里夹着一封信。信上写着——

Honey,mylove.

“你喜欢蜂蜜关我什么事……”王野絮絮叨叨地展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黑卡。

王野把卡贴紧了心脏。

“他是要收买你吗?”沈修鹤笑他。

“黑卡,拜托,黑卡。别说他要收买我,他要我做儿子都行……”

沈修鹤摇摇头,没办法地系上围裙下厨。

白煜拎着行李打算进门整理,被王野拽住了胳膊。

“你突然出现,真的是为了替他去死吗?”王野眼神一沉,“如果是这样的话,穆先生完全没有必要透露口风。”

“我活该死吗?”白煜轻描淡写地反问。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之前十年为什么不出现?”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没有尝过彻彻底底的失去,他怎么会甘愿和我一起沦为异类,被我彻彻底底独占?”白煜笑着,直视着他的眼睛,与他擦肩而过。

王野遍体发寒,那是狼的眼神。

用所有隐忍和牺牲,交织成不可逃脱的网。

你只要有我就够了,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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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吧!男神第3章_:弑君模式: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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