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遇到前男友。
他沉着脸:「又找医生?不是嫌医生忙,没时间陪你?」
「玩玩而已。」
他眯眼:「既然总要找人玩,为什么不找我?」
1
去医院做检查,脚滑,跪倒在医生面前。
对方大概是被我吓懵了,没有要扶我的意思。
气氛尴尬,我脑子一抽:「医生,您是我的神!」
他摘下口罩,神情似笑非笑:「黎盼盼,我们医院没有精神科。」
我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人,是被我甩了的前男友姜瑜。
我赶紧爬起来,溜了。
然后,我坐在妇产科的诊室里,和姜瑜面面相觑。
2
他皱眉,桃花眼沉沉:「说吧,什么症状。」
「快两个月没来月经了,经常想吐。」
他一挑眉:「两个月?」
我们分手还不到一个月。
「姜医生别想多了,毕竟你以前经常不在。」
他冷笑:「能耐啊你。」
我反唇相讥:「嗯,我让姜医生头顶的颜色更鲜艳了。」
他的脸倏地冷了下来,翻开我的病历本:「还有什么症状?」
「没了。」
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笼罩了他的眉眼,分外好看。
他递给我几张单子,声音发冷:「先缴费,再检查。」
3
检查结果要等到下午才出来。
我去医院附近的商场逛了一会儿,吃盖码饭的时候,看到了姜瑜。
他正陪一个女孩子逛对面的精品店。
女孩子挽住他的手臂,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他浅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还好意思说我,他自己不也有女朋友了吗?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视线,姜瑜抬头,朝这边看来。
我赶紧低头。
再看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4
拿到检查结果后我直奔诊室。
姜瑜还是一身白大褂,眉眼干干净净的,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扫了几眼检查单:「没怀,没来月经是因为多囊。」
我说不清什么滋味。
我的老毛病,本来以为调理好了,结果又卷土重来。
「怎么?没怀上很失落?」
他说话一直可以的,老阴阳人了。
「嗯,本来打算用这个孩子逼婚,看来没戏了。」
他攥着检查单的指节陡然发白。
诊室外有等不及的病人探进一个脑袋。
姜瑜转而看向电脑,漂亮的指尖在键盘上跳跃。
「给你开三个月的药,三个月后来复查。」
5
很久没联系的大姨突然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连着催了两个星期,让我去见见人家。
我拗不过,还是去了。
对方是个医生,刚做完手术,来得晚了点,在电话里给我连连道歉。
我想到了姜瑜,他以前,也总是不准时。
6
我百无聊赖地在咖啡厅里等着,却没想到,又看到了姜瑜。
他径直坐在我对面。
我毫不客气:「你女朋友知道你来相亲了吗?」
「你男朋友知道?」
我搅着咖啡:「不巧,刚分手。」
「换挺快啊。」
「本来也没奔着结婚去,玩玩得了。」
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开口。
「姜医生让让吧,我相亲对象来了。」
对方的照片我见过,根本就不是他。
7
相亲对象来了,没想到还和姜瑜认识。
随便聊了几句,姜瑜就识相地走了。
相亲对象有些局促:「黎小姐怎么和姜医生认识的?」
「哦他啊,校友,前任。」
本来就是走走过场,我也没想过要和对方修成正果。
所以也没隐瞒。
他显得惊讶又尴尬:「姜医生那么好的人,怎么分手了?」
又帅又有钱又有担当,的确挺好。
我随口搪塞了过去。
生活又不是童话,相爱的人不一定要在一起呀。
8
聊了没一会儿,我就找借口开溜。
相亲对象说要送我回去,我说我自己开了车来,不用麻烦。
其实根本没车。
等他走了,我才从咖啡厅出来。
姜瑜的车就停在门口,他坐在驾驶位,车窗大开,衣袖半挽,露出精壮的小臂。
他正抽着烟,烟雾弥漫,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其实他不常抽烟。
我下意识想要走远些,但又觉得刻意,
最后还是从他身旁走过。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掐灭了烟,蛮横地箍住我的手臂。
「又找医生?不是嫌医生忙,没时间陪你?」
我耸耸肩:「告诉你了,玩玩而已。」
他垂着眼,明明嘴上不饶人,神情却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落寞。
「人家老实人,可没几颗真心陪你玩。」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老实人更好。」
「黎盼盼,你这张嘴里,怎么总能吐出老子不爱听的话?」
「巧了,我也不爱听你说话。」
再一次不欢而散。
其实我有时候也很好奇,
姜瑜这人,脾气暴躁,为什么要学医呢。
我都害怕他一生气,把人孩子掐没气了。
我问过他,他说以后会告诉我。
可惜我没等到以后。
9
出租屋真没什么好待的。
没人和我说话,我一发呆就是一上午。
卖了好多物件,又东拼西凑,才买了一张机票和船票。
我一直想去看看海。
10
海风吹过脸颊,气息湿咸。
一扭头,在邮轮上看到了姜瑜。
我就不明白了,分手前整天不见人影,分手后怎么阴魂不散?
在哪都能遇到。
对了,他还带着他现女友。
二人站在一起,无比般配。
我看着碍眼,转身进了内舱。
11
四人间没有窗户,我只能对着天花板发呆。
我和姜瑜认识的过程,也挺离谱的。
我在小面馆吃面,刷到一个好笑的视频,笑得大声,呛到了。
当我疯狂咳嗽的时候,一小节面条从鼻子喷出来,喷到了对面的姜瑜脸上。
「草!你……」
他张嘴就是国骂,抬头看到我,又硬生生将接下来的脏话咽下去了。
我是认识他的,医学院的学生,校草,曾多次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只是我没想到,台上清冷隽秀的男生,私底下却这么凶。
我道歉道得结结巴巴,起身用纸巾擦去了他脸上的面条。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落荒而逃,他却叫住我:「我的衣服脏了。」
我回头看他,有些疑惑。
「刚刚因为你,我夹的面条掉了,汤汁溅到了衣服上。」
他不由分说,将外套脱下来给我。
「扫个二维码,等洗干净了联系我。」
12
大学时期我很忙,忙着兼职,忙着还钱。
一忙起来,就把他的外套甩在脑后了。
直到他来楼下堵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说这话时,一双桃花眼向上勾着,看上去分外多情。
我道歉道得利索:「对不起。」
「洗好了吗?」
「嗯,挂在天台上,一直忘了收。」
「一直是多久?」
「五天……六天?」
我真记不清了。
他挑着眉毛,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养鸟呢。」
「那我再洗一次?」
本来是客套话,他却像是没听懂,煞有其事地点头。
「也行,这次我看着你洗。」
我没住宿舍,催债的人太多,室友们不堪其扰,辅导员委婉地要我搬出去。
所以我就搬出去了。
房东看到我:「小黎啊,你那门口清理一下哈,邻居看着也不舒服。」
我点点头。
姜瑜什么都没问,跟着我到了三楼。
我住在最里头的单人间里,墙上被人泼了红漆,赫然是两个大字——「还钱」。
房东还算好心,虽然我总给他带来麻烦,但他也没赶我走。
「你干什么了?」
「我爸欠了一堆债,跑了,那些人追到了我这里。」
他笑了一声:「还挺倒霉。」
「是挺倒霉。」
门开了,单人间才十来平米,方方正正,跟豆腐块似的。
房间里挺乱,大概有两个星期没打扫了。
他看见时,嫌弃地皱起好看的眉毛。
「没时间整理,将就着看吧。」反正他又不住这。
我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时他正在门口打电话。
身形修长,一手插着兜,显得懒散和随意。
他又往前走了一点,夕阳将他的身体分割成两个部分,
金色的光笼罩住他低垂的眉眼,透露出几分圣洁和温柔。
看见我出来,他收了手机,朝我道:「走吧,去天台收衣服。」
13
姜瑜靠着栏杆,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少年意气,分外张扬。
我莫名有些失神。
「你们这风景不错啊。」
学校依山而建,站在天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人工湖和山坡。
「这地方能搞烧烤吗?」
我思考片刻:「应该不行吧。」
他若有所思:「我看挺合适的。」
姜瑜收了衣服,看上去没打算走。
「你晚饭吃什么?」
「煮面。」
「嗯,给我也来一份。」
我被他这操作搞懵了,哪有人这样的。
这么……理所当然。
偏偏他不觉得有什么:「你做吧,我不挑。」
这人看着就金贵,吃水煮面能下咽吗?
我想着,给他煎了两个蛋。
他也没闲着,帮我整理起了房间。
见我看他,他笑得恣意:「当你请我吃面的报酬吧。」
14
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姜瑜正站在梯子上刷墙。
一身黑,两条腿修长笔直,衣服上全是白点。
他回头看我,语气漫不经心:「你来了啊,帮我扶着,这梯子总晃。」
我闻言照做。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看得正出神,眼前一黑。
他将帽子扣到我脑袋上,右手停留几秒,隔着帽子揉了几下。
「别看我了,油漆进眼睛可麻烦,要看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轻轻巧巧钻进我的耳朵,空气中有几分暧昧涌动。
我看到了他微勾的唇角。
脸有些发烫。
「不用感谢我啊,以后咱俩就是邻居了。」
他朝一旁努努嘴,继续道:「我住你对门。」
15
姜瑜平时很忙,他本硕博连读八年,我们认识时,是第五个年头。
我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天之骄子,不仅是长相、家庭,甚至是他的未来,都是一片光明。
不像我,脑子不好使,考了三年才考上 T 大。
光是读书,就已经花费了我太多力气。
更多的力气要用来赚钱,所以我没有力气揣测他的心思。
干脆就放着不管。
我俩都忙,其实撞见的时间并不多。
但他总爱给我找事。
不是今天没洗衣液,就是明天没盐没醋。
他在做饭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后来干脆不折腾了。
每到饭点,就来敲我的门,问我今天吃什么,给他蹭一顿。
哦对,有时候没蹭上,就会拉着我出去吃宵夜。
「陪我吃点吧,一天没吃饭,饿死了。」
那时候的姜瑜,说话可娇,眨巴着眼看你的时候,能直直看到你的心里去。
我每每都心软,根本耐不住他求。
要给他转钱,他只说:「你又不是白吃,还得给我煮面。」
一来一回,我胖了不少。
16
十二月的时候,他就忙了起来,
经常不见人影,说是住在了实验室。
你们明白那种感觉吗?
我本能忍受孤独和黑暗,如果没有遇见他。
大概是他热情消退了吧。
我本来就是个挺没意思的人。
元旦前一夜,我早早躺下,盯着天花板。
突然闲下来,总有种不知道做什么的迷茫感。
想找姜瑜聊聊,却怕得不到回应,又怕,得到的回应,不是我希望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谁?」
「我。」
是姜瑜。
他显得很兴奋,拉着我就往门外走。
「去干嘛?」
「吃烧烤。」
我们走上了天台。
天台上是没有灯的,此时却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有些炫目。
烧烤架摆在中央,里面燃着炭火,映照着他眼里的熠熠光彩。
「喏,试试我烤的。」
我咬了一口,难以下咽。
「……糊了。」
姜瑜看着有些懊恼。
「这火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他妈……」
他硬生生停住,又接着说:「根本不听我使唤。」
我拿起桌上的生肉串:「还是我来吧。」
「那我去抽根烟。」
他走到楼道里,但不巧,楼道有回声。
我听到他刻意压低的骂声:「草!烧烤组到位了,烟花组人呢!爷的烟花!」
他的声音又小了点,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事情解决了,他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早就清楚,他待会要做些什么了吧。
所以当他捂住我的眼睛时,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别眨眼睛,痒。」
他的声音有些抖,听上去和我一样紧张。
他松开我时,一簇烟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迅速炸开。
那一刻我在想,大概我的人生就像这片夜空,浓黑、死沉。
而姜瑜,就是在我无趣生命里,唯一一簇鲜活绚丽的烟花。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和我一样,仰头看向天空。
「新的一年来了,所以,你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炭火生出来的烟有点熏眼睛。
久久没得到回应,他低下头来看我:「哭了?这么不经追啊。」
语气里不知道是惊讶居多,还是好笑居多。
他擦去我脸上的泪珠,指腹粗糙,蹭得发痒。
「我不适合谈恋爱。」
我觉得要说明白点。
说明白我的顾虑和不安。
我不想用别的借口搪塞他。
「谈恋爱要花钱,我不想花钱。」
「不用花,」他揉了揉我的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那个时候的姜瑜,暴躁是真暴躁,可温柔,也是真温柔啊。
我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17
第二天组织上岛,所有人分组乘着皮艇出发。
我抵达小岛的时候,姜瑜正在浅水滩和他的小女友玩水。
女孩喊他哥哥。
我可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妹妹。
年轻就是好啊,连普普通通的称呼,都别有意味。
猝不及防地,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接。
他眉头微蹙,似乎是惊讶又懊恼,我竟然在这里。
心脏蓦地一抽,我匆匆收回目光。
人们大多成双成对,我在角落坐着,一半身体没入海里。
海水蔚蓝温暖,这群热带鱼也不怕人,四处游弋,围在游客身边。
但我所处的地方太浅了,没有鱼愿意来我这里。
所以我往外走了几步。
走着走着,海水就没过了脖子。
水面波光粼粼,人群的嬉闹声突然离我很远。
这一刻,我想着,沉下去吧,沉下去就好了。
我又往前走了一点。
原来海是这样的啊。
我知道妈妈为什么喜欢海了。
海水会从四面八方拥抱我,这感觉……像是回到了妈妈的子宫,
又像是姜瑜第一次抱我。
真的好温暖呐。
我快憋不住气了,海水涌入我的鼻腔,又腥又咸。
火辣辣的疼。
一双手托住了我。
我像是劫后余生,撑住那人嶙峋的肩膀,咳嗽、喘息。
「在这演什么?」
姜瑜从海里冒出头来,湿漉漉的刘海耷拉着,水滴挂在睫毛上,
随着他眨眼,沿着面庞滑落下来,像是在落泪。
他的语气并不算客气,手却有规律地拍打着我的背。
我好受点了。
「这里都是成双成对的,可没哪个好心人,愿意挺身而出。」
他眼里都是讥讽。
他以为我在钓鱼。
我勾唇笑:「你这条鱼不是来了吗?」
他皱眉,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笑太轻浮。
「是吗?」他也笑,声音近乎呢喃,「我还以为,我已经被你放生了。」
细碎的光芒在他眼中涌动。
我一时失了神。
他依旧是我记忆里的那束光呐,轻柔却夺目,只是不再照耀我。
「你女朋友看着呢。」
我提醒他,戳着他的锁骨,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可他的动作蛮横强势,根本不给我丝毫后退的可能。
「嗯,看着。她比你听话多了,从来不吃飞醋。」
这是飞醋吗?
他明明搂着我的腰,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鼻尖对着鼻尖,只差一点,唇就要碰到一起了。
我望见他的眼底,欲色过浓。
他比我先别过脸。
我低笑一声:「你说得对,姜瑜,你被我放生了。」
18
他抿着唇,倏地松开了我,
转身转得利落,连半点多余的目光都没再分给我。
海水又重新没过我的口鼻。
「妈的,旱鸭子还敢一个人下水。」
他还是扼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往里走。
双脚踩上细软的沙子。
姜瑜撇下我,大步离开。
女孩正在岸上等他。
我这才发现,他下水时连衣服都没脱,
白 T 恤沾了水,与他紧密贴合,
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身体轮廓。
游客的目光或多或少在他身上停留。
毕竟那八块腹肌工整又漂亮,此时更是若隐若现,勾人遐想。
女孩像是宣示主权似的,抱住他的手臂,一双眼睛却好奇地盯着我,
出乎意料地,我没在里面看到敌意。
看来真的很乖。
直到姜瑜伸手盖住她的脸,她才收回目光。
二人又开始打闹起来。
他还是找了一个,和我,截然不同的人呐。
19
我在海水里泡了一上午,皮肤都泡得发皱。
之后兴致缺缺,吃完午餐就准备回邮轮。
姜瑜和我一趟皮艇,恰好坐在我对面。
女孩大概是累了,靠在他的肩头。
她和姜瑜应该是同一类人。
精致的眉眼,姣好的面容,举手投足间,甜美却不失大方,天真却又无畏。
那是被娇养长大的孩子才有的特质。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们了。
下皮艇时没站稳,我一个趔趄,
所幸被同行的男士扶了一把,才没摔进海里。
我微笑示意:「谢谢。」
我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我背后。
「哥哥,拉我。」
那道视线消失了。
20
我回了四人间。
洗漱完出来时,行李箱开着,里面的骨灰盒却不见了踪影。
房间里没人。
我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心乱如麻。
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偷骨灰盒呢?
我应该早点处理的,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终于,在走廊尽头,我看到骨灰盒被人摆在墙角。
红布不翼而飞,但还好,盒子还在。
和我同住的一家三口,正向经理投诉。
女人看到我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我说:
「就是她!要不是乐乐调皮,我都不知道我们跟骨灰盒住了这么久!」
「我就说今天怎么不得劲,总觉得瘆得慌,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我倏地松了一口气,冲过去,抱起骨灰盒。
对不起妈妈,差一点,我就把你弄丢了。
经理解释:「女士,没有规定说不能带的……」
「你说得轻松,有本事你跟死人住啊!」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经理为难地看着我:「女士,我们这边可以托管骨灰盒……」
「托管就够了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咄咄逼人。
「那我之前和死人睡了一晚,谁来承担这个损失!」
经理又问:「那您想怎么样?」
「赔我精神损失费!一人三千,总共九千!跟死人睡,晦气!」
我本来想冷静地告诉她,这是敲诈,是勒索。
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不能接受,她这样说我妈。
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你有病吧?拿人骨灰盒干什么?孩子也不好好教教?」
「红布呢?盖在我妈身上的布呢?」
「父母是勒索犯,孩子是贼,好一家子人啊!」
女人扬手,给了我一巴掌。
她的指甲很长,划过我的脸。
然后,她扯住了我的头发。
我怀里抱着骨灰盒,只能用脚踹她,让她松开。
小孩抱住了我的腿。
经理试图把我们分开。
可他们一家三口根本不是吃素的,我只能蹲下来,将我妈护在怀里。
「草!」
姜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将我护在怀里。
他本可以动手的,但他还是,选择先护住我。
「没事了,盼盼,我来了。」
我想让他滚开的,可字句卡在喉咙里,全都化成了哽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保安来了,终于消停了。
姜瑜捧着我的脸,声音焦急:「有哪儿受伤了吗?」
他应该担心他自己。
我摇了摇头。
保安从中协调,希望我们能认识到错误,互相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过去?」
姜瑜冷笑,抬头看了一眼:「这地方有监控吧,我不信我女朋友会挑事,下船以后直接把监控交给警察,让警察来决断吧。」
女人忿忿:「你——」
他看着她,目光逼人,一字一句:「现在是法治社会。」
女人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要和解也行,跪下来磕三个响头,给我女朋友和丈母娘道歉。」
「啧,不愿意就算了。」
姜瑜拉着我转身就走。
没走出去多远,有人从背后,猛力撞了我的膝盖。
事发突然,我扑倒在地。
盒子从我手里飞出去:「啪」地一声落地裂开,骨灰撒落一地。
我飞快地爬起来,想抓住它们,但是它们却从我指缝间溜走了。
我抓不住,真的抓不住。
我崩溃了。
我妈死的时候,我没哭。
在我妈葬礼上,我没哭。
可这时候,我却哭得不能自已。
我只是想带我妈妈,来看一眼海啊。
她被关在名为「精神病院」的囚笼里二十年,我只是,想带她看看海啊。
她也和我一样,从来没见过海的。
姜瑜扶我起来,轻轻地将我的碎发别到耳后。
「别哭盼盼,别哭,我帮你出气。」
「有的人,是没有父母的。」
始作俑者是那个孩子。
他将孩子推倒在地,然后,和孩子的父母滚做一团,以一敌二。
「你们懂什么叫礼貌吗?啊?会道歉吗?会教育孩子吗?」
「是不是非得被揍,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21
幸运的是,骨灰都撒到了地毯上,工作人员帮我收集了起来。
姜瑜的态度很强硬,拿到了监控,准备靠岸后就报警。
经理自觉有愧,将我安排到了单人间。
现在,姜瑜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要我给他涂药。
「让你女朋友涂吧。」
他一挑眉:「我为你受的伤,不应该你来?」
明明是轻佻的语气,配合着嘴角和额头的伤口,总有些滑稽。
见我没动,他又道:「她下手没轻重,不会涂药。」
他将医药箱塞到我手里,不容置喙:「你来。」
要说起来,姜瑜已经不是第一次为我受伤了。
好像自从我们认识开始,他就总会因为我,陷入大大小小的麻烦。
讨债的人上门时,他也从来不怕。
那时候他明明也只是一个没走入社会的学生啊。
偏偏强装镇定,说要报警,结果自然是挨了一顿揍。
警察来了,把那群人关了一阵。
后来他们真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过。
其实我都忘了,我是可以选择报警的。
只是那时候我想,他们盯上了我,就不会去打搅我妈。
姜瑜说我傻:「精神病院比我们这安全多了。」
是哦。
在他出现以前,我一直被动地接受我这糟糕的命运。
他出现以后,我才有了冲破蚕茧的勇气。
22
「好了。你走吧。」
姜瑜没动,抬眼看我。
「别人扶你一把你都能笑着说谢谢,我替你出了口恶气,连个笑容都没有?」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毫无波澜:「我没让你帮我。更何况,我觉得很丢人。」
他的下颌线陡然缩紧,像只被掐住尾巴的猫,身体无声地僵硬起来。
他被我刺痛了,再开口时声音凉薄得不像话。
「你以为我帮你是因为我还喜欢你?」
「别自作多情了,黎盼盼。」
「我是觉得你可怜。」
我的姜瑜啊,还是那么骄傲。
我盯着他的眼睛,嗤笑道:「我觉得你女朋友更可怜。自己的男友和前任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我们像两只刺猬,张牙舞爪地展示身上的刺,伤到对方的同时,自己也遍体鳞伤。
他冷哼,愠色在眼底铺开:「黎盼盼,你还真是个活菩萨。」
他终于摔门而出。
23
你们知道烟花有什么特点吗?
美好,却转瞬即逝。
姜瑜真的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抓住他。
毕业后他去了另外一座城市规培。
我妈离不开我,所以我还是留在了 T 市。
其实我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但为了钱,我可以改。
一毕业,我就做了销售。
我喝得比谁都猛,好几次进了医院。
人孤军奋战的时候,这都不算什么大事。
可我遇到了姜瑜,我有了依靠。
那时候他初入社会,总是很累,没法好好哄我。
只会在电话里说:「盼盼,你再忍一忍,等我回去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尾音上扬,话语间却难免带着几分倦怠。
有一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如果有一天,他倦怠的对象成了我怎么办?
我不想被丢下。
过生日那天,他飞来找我,我却照旧喝得烂醉。
到家时,姜瑜坐在餐桌前,桌上是冷掉的牛排和融化的蛋糕。
头顶淡黄色的光影影绰绰,将他笼罩起来。
「姜瑜,我们分手吧。」
他默了半晌,才艰难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你看看我们,像同个世界的人吗?」
我是真的醉了,所以口不择言。
「你每天当个受人尊敬的医生,我呢,我就是一个陪酒的。」
他的眉头蹙得很紧:「别这么说自己。」
「盼盼,你醉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姜瑜,你知道有个词叫酒后吐真言吗?」
他一顿,看着我时,桃花眼带了几分迷蒙的忧愁。
我几乎有些无理取闹地,把他赶了出去。
第二天我酒醒了,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如果可以,我们在更高处相见吧。」
我实在不想让生活里的琐碎和怨恨,磨掉曾经那些闪光的瞬间。
我以为姜瑜这么骄傲的人,不会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可两年后,他回到了这个城市。
我们再次相遇了。
原来第一眼就会心动的人,再次遇到,还是会心动啊。
这几年我们都成熟了,磨平了棱角,收敛了脾气。
我以为我变得更好了。
我以为这一次我们能走到最后的。
可有时候命运就爱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姜瑜他妈是精神病院的院长。
恰好是我妈所在的精神病院。
她是知道我妈的,也知道,我妈的病,有遗传的可能。
很好笑吧,我爸是赌鬼,我妈是神经病。
而我,在他们之间夹缝生存。
我本来第一年就能上 T 大的,但是很不巧。
第一年,我爸尚有良心,想护送我去高考,结果追债的人来了,把我们堵着,任凭我爸磕破了头,也不让我去考场。
第二年,我妈发病,跑出了精神病院,为了找她,我错过了英语考试。
所以我和姜瑜,真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24
后来啊,他妈的话像是紧箍咒似的,不断在我耳边环绕。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我知道我一无是处。
真正让我崩溃的,是我妈离开了人世。
那一刻,我突然失去了努力生活的欲望。
一直以来,我活着是为了替我爸还债、让我妈得到更好的照顾和治疗。
可就这么短短几年,他们都没了。
我感到空洞又迷茫。
我该因为什么而活?
为了姜瑜吗?
可我总觉得,没有我,他能过得更好。
绩效一跌再跌,我被公司劝退,闲置在家。
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有姜瑜在,我才能好好的。
可把一个特定的人当成救赎,祈求他拯救你于水火,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更让我害怕的是,有朝一日,我可能会把他拉下水。
我不能忍受我唯一的光黯淡下来。
所以我提出了分手。
姜瑜那样骄傲的人,第二次在我面前弯下脊梁。
「盼盼,你说我哪里错了,我改。」
「腻了,你太忙,我都快忘了,和你相爱是什么感觉。」
他默了一瞬:「我请假陪你好不好?」
「你有病吧?你能请一辈子假吗?姜瑜,我这人没安全感的,你要么就一直陪着我,要么就滚!」
空气沉寂了太久。
「我陪你。」
他目光里带了哀求,险些让我落下泪来。
他怎么能这样呢?
你们看吧,他真的会和我一起堕落的。
「我不要。你一直陪着我,那我喝西北风吗?我脑子又没病。」
「姜瑜,我不要你再爱我了。」
他想来抱我。
我却后退一步,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那让我觉得累赘、虚无、作呕。」
他眼里的光一寸一寸退却,眉眼染上了几分我不熟悉的冷绝。
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我就心软了,
就想不管不顾地告诉他:「我骗你的。」
可我的指尖掐进了肉里。
我和他一样疼。
我比他更疼。
他走了。
再后来,就是在医院遇见。
25
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带着骨灰盒出了门。
海风猎猎,甲板上空无一人。
我站在船头,一点点,将骨灰撒进海里。
妈妈,下辈子你一定要自由啊。
「黎盼盼你他妈有病吧你!」
姜瑜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把拉过我的手臂。
动作幅度过大,他和我一起摔倒在地,摔倒时还下意识地护住我的脑袋。
可明明,他才是底下那个。
他以为我张开手臂是要跳海,但我只是想到了《泰坦尼克号》。
「我是有病啊,还是你诊断的你忘了?」
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得飞快,与我的心跳声逐渐重合起来。
他大概是真害怕了。
「有病就得治!你他妈和我分手几个意思?」
他话语哽咽。
在这一刻,我好想好想捧住他的脸,告诉他:「因为我爱你啊,因为爱你,所以不想毁了你。」
可是我没这样说。
我的脸上,肯定都是,他曾见识过的讥讽和凉薄。
「姜瑜,放开我。」
他眼眶泛红:「既然你要找人陪你玩,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笑出了声:「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知不知道?」
他盯着我,眼瞳浓黑。
「黎盼盼,我不想跟你装了,咱们把话说明白。」
「你跟我说那些屁话,是因为王利芬找上了你?她不是我亲妈,不能替我做任何决定。」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他小妈。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和我同行的女孩,也不是我女友,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姜曳。」
噢,原来是这样啊。
真傻。
「她很喜欢你,她希望我们……」
我打断他:「你不会以为,你说这两句话,我就会回心转意吧?」
「姜瑜,别这么天真。」
他看着我,动了动唇,然后,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我奋力挣开他,给了他一巴掌。
他一怔,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半晌,他松开我,嘴角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容。
「是我自作多情。」
再一次不欢而散。
耳机里传来 Adele 的《Love i the Dark》。
「It feel like we're ocea aart
(我们之间相隔海洋,)
There i o much ace etwee u
(我们之间相隔宇宙,)
Maye we're already defeated
(也许我们失败了,)
Everythig chaged me
(我已经变了,)
I do't thik you ca ave me……
(你无法拯救在黑暗中的我……)」
我真的好累啊。
26
之后的旅程,我没再见到姜瑜。
下船后,果然有警察在岸边等着。
姜瑜也在,脸上依旧带着那天的伤痕。
他瞥我一眼,神情平静,好像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警察问我:「您就是受害人吗?二位是情侣对吗?」
姜瑜率先否认:「不,陌生人。我当时随口说的。」
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很难看。
「嗯,陌生人。」
我们和那一家三口都被带回了派出所。
整个笔录的过程,姜瑜显得冷静又客气。
这才是原本的他啊,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独当一面。
那对父母接受了民警的教育,之后会被拘留一段时间。
事情解决了。
从派出所出来,我张了张嘴,想对姜瑜说声谢谢,却又怕唇枪舌剑,再次不欢而散。
在我犹豫时,他扬长而去。
27
我没有再回 T 市。
后来我的生活,基本上都在旅途中度过。
走走停停,闲看车水马龙、云卷云舒。
这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安逸。
我爱上了水彩,发呆的时间都用来画画。
我背着简单的行囊,靠街头卖画赚钱。
一个女孩停驻在我身后,指着我手上的画问:「这是谁?」
「一个朋友。」
「啊,这张画卖吗?」
「不卖的。」
我画了很多张姜瑜。
我用画笔,记录下回忆里那些闪光的瞬间。
我用自己的方式,留住了那些瞬间。
她显得很有兴趣:「那能把这个朋友介绍给我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没有刻意打探他的消息。
分开的这几年里,他或许找到了合适的伴侣,
或许已经步入婚姻,或许有了美满幸福的家庭。
他的孩子,大概有着与他相似的眉眼。
他大概已经收敛了脾气,学会做一个好好先生,好好父亲。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好好爱她,比曾经爱我时,还要爱她。
可是姜瑜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28
过年期间,我回到了 T 市。
时隔三年,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在郊区租了个带小院的房子,一个人生活,种花养猫,偶尔去采采风,画点画。
这几年我专注于旅游和绘画,定期在 B 站上更新些视频,积累了不少粉丝,也算能养活自己。
在有一天,我久违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和姜瑜的共同好友打来的。
「盼盼,姜瑜他出了车祸,现在在手术室……」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
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我好不容易建造出的堡垒在此刻轰然倒塌。
他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这几年来,我忍受着孤独,竭力寻找一切美好的事物。
可总有厌倦的时候。
这时候我就会想到他,
想到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幸福地生活着,过上了我希望他拥有的生活,
我就可以忍受一切。
「盼盼,你还在吗?」
我听到自己颤抖着说:「等我。」
我从没觉得,T 市有这么大。
这些路好像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我的理智在崩溃和重建中反复拉扯。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他离开我,是可以过得更好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很害怕,
也很后悔。
我都对他做了什么啊。
我还没告诉他,我是真的很想他。
我还没有把属于他的画集送给他。
我还没告诉他,我已经缝好了胸膛,我在去找你的路上。
姜瑜,请你等等我,
再等等我。
29
我站在病房前,再次停住了脚步。
朋友告诉我,姜瑜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
可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踌躇半晌,我还是进去了。
他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
积攒的勇气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不见。
他还活着,他会好好的,只看这一眼就够了。
可他紧闭的双眼却突然睁开。
我再转身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身睡衣就赶来了,连鞋子都没穿对,黎盼盼,这就是你说的不爱了?」
「你不准跑!你跑了,老子他妈的就一辈子不见你,但偏要孤独终老!」
看来没收敛脾气。
「老子就让你看别人子孙满堂,看我孑然一身,让你一辈子都活在后悔和愧疚里!」
他话放得狠,偏偏声音发颤,气势全无。
我停下步子,回头看他:「姜瑜,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他到底多少岁了啊?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老子离了你就能过得很好?」
他说对了,我没吭声。
「别跑了盼盼,别跑了,再跑我真的抓不住你了。」
我盯着他,思念在一刻倾泻而出。
可我攥紧了拳头,没有显露半分端倪:「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不了谁的。」
「是啊,没有谁离不了谁。可离开你,我的容貌、品行、性格,甚至整个人的灵魂,都快被毁了。」
他在玩莫名其妙的梗。
他没有给我再犹豫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我。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他埋在我的脖颈里,深深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湿意。
「对不起,我等了你太久,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来,所以我骗了你。」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对我的爱。也从来都确信,我一直爱你。」
「你只是胆小,你只是在害怕。」
他说得对。
所以我三番两次,想把他推离我的身边。
换个脸皮薄点的,可能就真完了。
还好是他。
幸好是他。
「我以后可能会进精神病院。」
「嗯,有病咱们就治,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一米八的男人,在我怀里颤抖得不像话。
「盼盼,欢迎回来,我很想你。」
30
姜瑜带着我见了他爸和小妈。
他爸是个严肃的中年人,看着不苟言笑,倒是好说话。
他的小妈只问了我们一句:「想好了?」
我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姜瑜用小拇指挠了挠我的掌心:「想好了。」
小妈点点头,转身去准备晚餐。
姜曳朝我吐吐舌头:「嫂子你别在意,我妈这人,对自己人可严格,我也是这么被鞭笞着长大的。」
「我妈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动手做饭,这次多亏了嫂子,我们还能傍着吃上一口。」
她拉着我往楼上走:「嫂子,我哥这人嘴硬,我给他出谋划策好多次,他偏要按照自己的来,这可不,把你气走了。」
「一走就是三年,哪有人这么没用的,连媳妇儿都求不回来!我可没骂惨他!」
她带我去了二楼露台。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后院的风景。
一大片向日葵,长势正好,美好得像梵高的画。
我院子里,也种了一大把向日葵。
「其实嫂子你稍微回头看一看,就会发现,我哥一直在。」
「他关注了你的 B 站账号,一旦有空,就会飞去你的城市,只是他藏得很好,你一直没发现。」
我没在视频里露过脸。
他怎么知道那是我的?
「我哥自己说的,你化成灰他也认识。」
?
「开玩笑啦,嫂子你的食指上有颗小痣哦。」
她凑近我,神神秘秘地道:「而且我哥说,这只手他握过很多次,不会看错的。」
「对啦嫂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邮轮那次,不是偶遇哦。」
我早就知道了。
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
吃完饭后,姜瑜带我去见了他妈。
夕阳正好,墓园被金色的光笼罩起来,显出几分温暖。
照片上的人笑意盈盈。
他的眉眼很像他的妈妈,不笑时清冷,笑起来,温柔蕴集、星星遍野。
我献上一束白玫瑰。
谢谢您,那么坚定地,把他送到我身边。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脾气这么差,还想当医生吗?」
「因为我的妈妈,是为我而死的。」
他的妈妈产后大出血,只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人世。
「盼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降生的意义。」
「我带来死亡,同时带来希望。妈妈的生命在我身上延续了。」
「所以我努力地活,不给自己留遗憾。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
「那种感觉就像……你拿着玫瑰花瓣做成的枪,对准我的心脏开了一枪。」
我因他话里浓烈而直白的爱意颤抖。
我很少哭。
可这一次,眼泪来势汹汹。
姜瑜吻去我脸上的泪珠,语气心疼,却暗藏得意。
「别哭了,你婆婆都看心疼了。」
他向我求婚了。
「这枚戒指我买了五年了。」
他一直在等我准备好。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抬头看我,目光里全是期冀。
我不想再让他难过了。
他已经朝我走了九十九步,那剩下来的最后一步,我来完成吧。
「我愿意。」
他也哭了。
姜瑜呐,这一次,换我给你浩瀚而长久的承诺吧。
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