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百花亭,情人诉真心。
若问何时归?嫦娥本无情。
百花亭外百花无,百花亭内西风苦。
西风苦,苦西风,西风散去还是苦。
西门呢?西门究竟苦不苦?西门吹雪不知道,西门惑却是一脸苦楚。
究竟是哪个gui儿子介绍他到了这个四面通风、满眼衰草又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来的?
从早到晚,别说是一个人,就连一条狗一只乌gui哪怕是一只鸟,他都不曾见到过。
但偏偏,
他还要像个傻子般的继续站在这里,等一个人,赴一个约会。一个他自己定下来的死约会。
当然,他并没有后悔定了这个约会,因为早在半年多前,他就想与这个人见一见面,再顺便切磋一下剑术。
但他又实在太忙。忙着四处奔走,忙着杀人赚钱,忙着躲避仇家。事实上,仇家已太多,多到每天都能在别人嘴里听见他自己的尊姓大名。
“听说是西门惑下的手?”
“一剑穿喉血飞虹。不错,是他的剑法。”
“听说还是西门吹雪的嫡传?”
“杀人只用一招,一击即中。不错,正是西门家的剑法。”
“那么西门惑是西门的……”
“……”
没有人再敢说下去,因为敢说下去的人,都已经入了黄土。
通常这个时候,西门惑便将长剑架在肩膀上,慵懒而疏狂地缓缓走出了人群,缓缓走向了远处。
他并不想急于成名,也并不想别人记得他的容貌,但他却希望,别人只要一听到“西门惑”这三个字,便能在脸上现出一种肃然起敬的神情。
当然,娘说过:做杀手,第一要素是低调,第二要素是低调,第三要素还是低调。
所以,他很低调。低调到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新近出现了一个少年鬼魅杀手,他的名字叫做——西,门,惑。
——西门惑杀人只用一招。因为他也只会杀人的那一招。一击即中,一剑穿喉。
这是江湖中人对他剑术的评价。
至于相貌,却莫衷一是。没有人真正知道西门惑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只依稀知道他是一个未满二十的瘦削少年。
于是,他的剑与他的人,便鬼魅般的成了一个传说。
半年之前的阳明山上,一间干净整洁的小木屋里,娘冷着脸对西门惑说道:“你年满十八,该去赚钱了。”
“推个小车卖茶叶蛋还是玉米棒子?”
娘斜了他一眼:“世间最古老的三种职业里,你可以任选一种。”
“哪三种职业?”
“妓女,杀手与乞丐。”
“妓男行不行?”
娘又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我要你,做杀手。”
“刚才你还说让我自己选。”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杀手杀人总要有名单,谁给我?”
“我。”
“杀完人后,谁与我结账?”
“还是我。”
“你究竟是我娘还是我老板?”
“你可以当作我两个都是。”
“你为何不干脆自己去杀,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除了杀人赚钱外,我还有没有其他事?”
“找到你爹。”
“我爹是?”
“西,门,吹,雪。”
西门惑斜斜倚在百花亭中的一根柱子上,微微皱起了两道俊眉。
他忽然想到,他连段家六子的脸都没有看见,却已经将自己连名带姓地介绍了出去,还附送上一张没有经过易容术的真面目。
这笔买卖,想来想去,无论如何,都不合算。
但若不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又怎么能让他们回去禀报西门胜雪呢?
西门惑嘴角突然露出一丝遗憾的yin狠之色,本该——先杀掉其中五个人,再令为首的那个服下一包“九毒散”。这样,为首的那人既能回到万梅山庄禀报,又能在不知不觉中死掉。
如此才能万无一失,一石二鸟,绝了后患。
西门惑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再想这些
又有什么用。人都走了,约都定了。
唯一的办法也许就是——一举灭了万梅山庄。
想到这里,西门惑如猫般xi_ng感迷人的双眸中淡淡闪出一片轻薄的雾气,就算他要剑挑万梅山庄,有一个人,却是不得不放过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吹得是雪不是血。
他远山般的落寞,他流星般的孤独,他的骄傲,他的神话,他的——剑,都早已成为江湖里一段不朽的传奇。
他的人,也正如这段传奇中一座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巅峰,高山仰止,深不可测。
用剑之人,谁又不想在有生之年,能够攀上这座高峰,然后站在山顶上,领略一番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一种稠人广坐绝世清冷的寂寞。
就算攀不到顶峰,只要能在远处静静地看一眼这座高山,也是足以we_i藉平生了。
然而,如今的江湖中,又有几人能亲眼见到西门吹雪的真面目呢?又有几人能一睹“剑神”之真容呢?
他行踪无定,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若想在万梅山庄外求见到他,除非你是陆小凤。
但即便你是陆小凤,也要赶在夕阳下山之前,剃光你的另外两条眉毛,才能有机会碰巧见一见他。更何况,你不是陆小凤。
万梅山庄,也不过只是西门吹雪的标志之一,一如他的剑——就算你真正握住了他的剑,你若不是他,剑神就永远不会是你。
也许此刻,他正与陆小凤在某处高楼上轻歌论剑;也许此刻,他正与花满楼在一个盛满鲜花的温泉里泡澡;又或者,也许此刻,他正独自一人站在红梅万顷中,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黯然惆怅。
谁知道呢?谁又敢知道呢?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脉脉斜晖中,一个淡淡的身影从远处倏忽间走近百花亭。一个修长而瘦弱的身影。
西门惑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懒懒地问:“你终于来了。”
来人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站在亭外,仿佛正在欣赏西门惑邪魅狷狂的表情与慵懒优美的身姿。
“既然来了,怎么不说话?”西门惑直起身,回过头,冷冷看向亭外一个yin柔的美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最多也只有二十岁左右,眉清目秀,肤色白里透红,一脸腼腆的神情,竟仿佛比一个大姑娘还要害羞。
若不是西门惑在三天之前就已经约下了这个人,此刻乍然看见,几乎便要将他当作是一个女人了——原来西门胜雪竟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丽与温柔。
“是你定的约会,自然应该你先开口。”少年轻声细语,唇红齿白。身着一袭冷月色丝缎白袍,干净素淡却又不失身份,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应该认得出,只有京城“名绣坊”才能做出这样的一件丝缎长袍来。西门惑不禁眯起一双迷人猫眼,看来此人果然就是富可敌国的万梅山庄少公子,西门胜雪。
西门惑不动声色的浅浅一笑,露出一口细密贝齿:“本来想约你在一个百花盛放的地方喝酒论剑的。但没想到百花亭却空有其名,非但没有百花,简直是一无所有。”
少年还是淡淡地站在亭外,仿佛并没有意思要走入亭中,他yin柔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温雅的微笑,道:“无妨。”
“所以,你准备就这么站在亭外与我论剑
?”西门惑淡淡抱臂看向他。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他么?既然赴约了,就该做出一个赴约的样子来,却站在亭外算什么?
“莫非你准备在亭中——与我比武?”少年轻轻皱眉。
西门惑怔了怔,随即拍手淡淡笑道:“好!果然是开门见山,快人快语。”他提起剑,足尖在地上轻点,人已幽灵般飘出了凉亭,倏忽间就站到了少年面前,与他目光相接。
奇怪的是,当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之后,眼底却并无短兵相接之意,甚至连一丝寒芒锐锋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一种——认错了人般的感觉。
“与我比剑,你做好准备了么?”西门惑看向眼前这娇弱的少年,仿佛有些舍不得。
少年的手放入腰间,微笑道:“既然来了,生死由命。”
“我只会一招,杀人的那一招。”西门惑眼底终于闪起一道刀锋,抽出长剑握于手中。
少年的手也已伸进腰间的鹿皮手套中,捏起了一把断魂夺命的毒蒺藜,他双眸微眯,温柔地说道:“我恰巧也只会一招,要人命的那一招!”
话音甫落,他已拔地而起,人在半空,手中已撒出一蓬隐隐泛着蓝光的乌色毒砂。
西门惑万万没有想到少年竟然会突使暗器,而且使得正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唐门暗器。
怒喝声中,人已如流云般向后立退三尺,挥剑转起一圈冷光,光如电闪,刹那间便打落了八十枚毒蒺藜。
他正想破口大骂这少年,但听到少年已一声冷笑:“中!”
随后自己的大腿根部蓦地一痛,心头霎那间冰冷寒凉一片——他,竟中了暗器!而且是唐门暗器!
作者有话要说:额……妹子们,你们就不能留下点评论么?
你们就不能给我点批评或者建议么?
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