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淡蓝色的天空,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首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其实本来也没想管,还赚了一顿打,真是得不偿失。白凤揉了揉脸,叹气。做赔本的生意,还真不像他白凤。
若隐若现的竹林丛木里,悄悄探出了两小缕的长长的黄色龙虾须,犹犹豫豫的晃着,被白凤瞧了个正着。
——我对那场情事并无印象。
当卫庄坐在椅子上看到盖聂的神色,突然想笑。一如既往的古板和漠然,平稳淡然的调子连一点点的起伏都不曾给,眸子里认真的吓人,唇如此开合,说出这么一句不正常的正常话语。于是卫庄勾起唇角笑了开来,妖姿艳丽,眉头却一点点的蹙起来。
挺着个大肚子的确不方便,卫庄伸手吃力的扶了扶后腰,有些疼痛。他和盖聂对视了很久,才停下了难看的微笑,启唇:“那又如何。”他缓缓撑着檀木桌子站起来,腹部沉甸甸的,几乎让他瘫坐在地上,强忍住不适,卫庄又重复了一遍:“那又如何。”他的眉头蹙的很紧,眼睛澄清的像是天空的颜色,盖聂却感觉到对方似乎下一刻便会倒塌。
他的嘴角还是缀着笑的,再三重复了:“那又如何。”盖聂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发生,卫庄的身子很稳,尽管他扶着桌子,却笑的一派高雅骄傲:“盖聂,是不是你的,重要么。他终究不过是个活不过第二天的死婴而已。”盖聂便抬了头去看他,那人的半边脸被yin霾笼罩了,低哑着发出的声音像是一只被困的绝望野兽,竭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来捍卫自己的尊贵。
事到如今,究竟孰是孰非也已经一目了然。盖聂并没有多言,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穿着单薄衣衫的卫庄,卫庄有些无力,便再次瘫坐下来:“你究竟想怎么样,该问的,也都问完了吧。”卫庄靠在一边,雪白色的发丝散了一身,或许是太久没打理,毛毛躁躁的翘了几根起来。
他总是无法抗拒盖聂,其实成败输赢,各自心中都了然,卫庄觉得心口有些疼,比不上腹部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却比那绵长。他当时恼了一心窝子的火,也不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现下却又后悔,盖聂总是让他堪不破,却能轻而易举的挑起他自己的情绪。说完后却一下子就无力了。
他人皆苦,最苦不过相思长相念。
那人的身影笼罩了来,强硬的拉起卫庄,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卫庄便看见了盖聂那一双晕染了复杂情感的眸子。“小庄。”他不曾将卫庄揽进怀里,也没有脱下衣裳罩了他,只是低低的如此说道:“你的身体是因为我。”还不等卫庄骂他自作多情,他又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孩子……我来处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保证,你不会再见到他。”
本想开口讽刺的卫庄,冷笑僵硬在脸上,他第一次在盖聂的脸上看到了祈求,卑微的如同渴求活下去的人;师哥……卫庄如鲠在喉,该说什么,说师哥你不适合这样子别像以前那么天真愚蠢了。他要如何说出口,仿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盖聂见他不回话,又说:“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小庄,算师哥求你。”盖聂捏在他肩上的力气大到连卫庄都几乎认为肩膀的骨头要碎掉。
沉默了许久,卫庄看着他,脸色冰冷:“死亡?”不会再见到,除了死亡,还有什么法子。能感觉到盖聂瞬间僵硬,然后他沉默的点点头。卫庄笑了笑:“可以。”看着盖聂脸上的疲倦,该怪么,不该么?可笑的念头在心里回旋,也好,本来就不该出生的孩子,还能见到他自己的父亲一面,倒也不算白来一遭。
肩上的手立马就松了开,盖聂转过身:“你休息吧。”他的声音喑哑的不成样子,像是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卫庄于是也转过身,腹部难得安静了一回,只是沉重的让人觉得走路都是极为艰难的事。渐渐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缩成一个圆球,肩头已然乌青一片,可见盖聂当时心情有多么激烈
。卫庄忍住疼痛不去管肩头,极为轻微的勾起唇角来笑。
师哥……你还是失控了。
他的笑容里有着胜利和骄傲,却也有着不可避免的黯淡和安静。卫庄拉高了被子,将满头银丝也缩入了被窝里,狭小的空间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吐出的热气。“师哥……”卫庄低低的轻喃着:“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卫庄低低的笑起来,然后声音逐渐高起来,成了大笑。
站在门外的赤练放下敲门的手,腮边滚落了两滴泪,红唇微颤。
“盖聂。”
当盖聂迈出鬼谷时,赤练的链蛇软剑飞了过来,妩媚而又夹杂着冷漠的女子音调有些尖锐。盖聂微微侧过身子,任由那一柄长长的软剑带走自己的一缕刘海。赤练走的很快,长长的布靴并未在地上发出太大的声音,盖聂却能从赤练急促的呼吸里感觉到这个女子此刻的愤怒。
软剑收回,随之而来的却是女子的芊芊玉手,荡在空中还未落下,便被盖聂捏住了命脉。隔着护腕却还可以mo出赤练的手骨,有些突兀。“有何贵干。”盖聂的表情依旧很稳,宛如他们此刻正是对弈品茶,而非交手之际。他看向这个红衣女子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却带着让赤练胆寒的杀气。
手腕一抖,赤练如同灵蛇一般收回了手,所幸盖聂捏的倒也不重,避免了受伤:“盖聂,你究竟,有没有心。”赤练垂低了眉头去看他,她本是个杀手,最是漠然人心人命,此刻却问盖聂有没有心,当真是好笑至极。只是在场的人却谁也笑不出来。
“那孩子是无辜的……”若非那是你的孩子,首领又怎会忍下耻辱将他怀胎十月产下,又怎会将自己逼迫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妥协将这个孩子留存下来,又怎会如此坦然的任由你盖聂处理!赤练憋屈了一肚子的话,想好好的告诉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究竟卫庄对他是如何的感情,究竟她有多羡慕嫉妒他!
若不是对你有意,什么狗屁不通的若不是怕和这个孩子一同死去,若不是怕会落下病根,若不是怕武功全失。他卫庄从来都没怕过什么,被宛若女子一般对待产下另一个男人的子嗣,对于他这么心高气傲的男人究竟是何等大的打击。盖聂!你究竟明不明白!那个男人爱你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他从来都不怕疼,如果不是你的孩子,他会活生生将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剖下来,哪怕自己会因此重伤。
太多太多的话,被哽咽在喉咙里,赤练直直的怒视着盖聂,为卫庄抱不平。我最爱的,最欢喜的那个骄傲男人,如此卑微的爱着你,可是你呢,你又是如何,你竟是连一点点欢喜和快活也舍不得,如此吝啬于你的微笑,哪怕是假的……也好,只要让他短暂的开心一下,不用太久,只要你在,能让他高兴一点点,也好啊。
“我只要他活着。”盖聂冷冷的看着赤练:“你什么也不懂。”他的脸色平静无波,仿若永远只有那么一个表情,如此虚伪而又良好的伪装了自己。无视于赤练的愤怒,他只是静静的撇过了头看着鬼谷外的风景:“你永远不会懂。”
赤练咬紧了牙齿,强忍住滔天的怒火:“我不懂?不懂什么?不懂你如此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不懂你做了什么都只是给他带来伤害?!盖聂,你问问你自己!你究竟要再做多少事,首领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盖聂,你妄有剑圣一称!”
这话说的委实重了些,盖聂的手微微抖了抖,他终于眯起了眸子来正眼看赤练:“你要一个答案,我就给你答案。”或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太过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