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看不见的爱，终究是不能相信的……”

大地震动，天空昏沉，仿佛从这冥界最深处发出了嘶哑的咆哮。花朵凋零，神殿崩塌，极乐净土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消失，化作尘埃，一吹而散。

“瞬，快点离开那里！”为了断后而处于众人后方的一辉，没有在同伴里看到自己的弟弟。

他回头的时候，还依稀能看到冥王哈迪斯残缺的身体若隐若现。瞬就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被落下的石块压住了脚，无声地向他求救。

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周围只有落石的轰鸣声。一辉此刻只是想着把瞬拉回来这件事。然而他还没有跨出一步，面前的陆地就张裂形成长长的深沟，使得他无法前进。

“瞬！”是冰河或者是紫龙，把他从危险的境地里拉了回来，所以在极乐净土崩溃的最后一刻，一辉只能看着瞬站在那里，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回应他的呼唤。

圣战，结束了。

……

瞬也是这么认为的，圣战终于能结束了。仅仅是这样的想法都让疲惫的身心松弛下来，然后最好是能睡上一整天来恢复体力。再然后，他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

如果他当时离开了极乐净土的话，这些或许已经可以完成了。

瞬眼睁睁看着哈迪斯的身体逐渐消散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没有去想，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是雅典娜麾下的战士，而对方又是敌对的一方。

只是不想离开那里，不想丢下哈迪斯一个人，孤独地守在极乐净土里。

“还有很多人类的事情，你都不了解……”

“我们一起去看看地上的世界吧！”

说了这样并不符合他自己的立场的话，对敌人伸出手的话，又会像过去一样吧。他至今遇到的众多对手中，没有一个人是愿意向他低头的。其中有一种人是过于自负而看轻了瞬，第二种则是出于完全不一样的想法。但是这点，瞬还没有意识到，所以一次次地向敌方示弱。

就算立场不一样，对方也有自己的亲人，有至亲的爱人，有效忠的信念，也有执着的梦想吧。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瞬是这么坚信着的。

所以，即使哈迪斯也一定是这样。

“……”在尚未得到哈迪斯的回应之前，瞬就先昏迷过去，陷入一篇深沉的黑暗里。

※

一滴，一滴。

一场冬雨之后，水珠从屋顶的缝隙滴落进地上已盛满水的器皿里，发出有些浑浊的声音。

又是一滴。

瞬试着动了动手指，意识还不清醒，眼睛眨了几下却睁不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记忆像是打碎了的玻璃般散落一地，昏睡之前他在干什么也回想不起来了。

他在一片漆黑中闻到淡淡的药香，过去修炼时受伤的时候，他也常能闻到类似的味道。

周身非常得冷，刺骨的寒意，屋子里的气温很低，包括他自己也是。

过了良久，他才稍微适应了一点，挣扎着

睁开了双眼，视线却明晃晃的，怎么样也看不清晰。只是勉强看到床边坐着什么人，有一刹那间，瞬发现自己和那个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那个人激动得站了起来，凑近他的身边。

“翠！……”

对方好像说了什么，瞬只听得见一点点片段，零碎的拼凑不了的信息。但他分辨得出是个有点稚嫩的小孩子的声音，说着或许是关切的话语。

瞬想要回应，哪怕是零星的几句话。然而他真的太过疲劳了，身心都是。现在身体沉重得动都动不了，心理也是，完全跟不上现实的速度，也无法准确地去思考。

他想不出这个人是谁，越是去思考就越是头疼得厉害。唯有那个熟悉的轮廓，在他的视网膜上投下一片深深的yin影。

“哥哥……”

这样的呢喃，像是回应，又像是一句咒语，一个能让他安心入睡的，让他毫无顾忌地依赖的人的称呼。

※

瞬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仍是处在充满了药香的某间屋子里。

雨已经停了很久了，偶尔会有漏水的声音，但是更让他不适的是侵入室内的冷气。即使窗户和房门都紧闭着，这样的寒冷还是不可抑制地向他袭来。

瞬把身体埋在被窝里，却闻到被褥上奇怪的像是发霉的味道。他感到很无能为力，至少这里应该不是城户家的别墅里，也不是他暂居的住处，至少他总是会把床单之类的拿到外面去晒晒太阳的。

“好冷。”瞬用手肘把上身支起来，他现在还是不能灵活地行动，有些奇怪的感觉，总之才刚清醒过来不是很适应，但是至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坐起身。

“痛！”瞬皱紧了眉，头部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几乎要失去知觉，却还是吸了口气，硬撑下来。

他mo了mo额头处的绷带，发觉自己受伤了，但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只是越回想越头疼，就放弃了，看着窗外微明的光线。现在应当是黎明的时候吧，天正要破晓，外边越来越亮了。但这个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厚厚的窗帘紧紧拉着，上面破旧的地方用其他颜色的布打了补丁。

瞬环视了屋子里一圈，都没有人。不知道星矢他们，还有一辉哥哥在哪里。

那个小孩子呢？

瞬仔细地搜寻了一下记忆，他好像不记得认识过这样的孩子。

叹了口气，他仍旧尝试着理清混乱的思绪。

这个时候他就想感谢自己能自如地控制小宇宙了，通过小宇宙他可以试着联络别人，或者能大概地知道他的方位。

瞬闭上双眼，开始积攒小宇宙。浅色的小宇宙的光温柔地笼罩着他周身，灰蒙蒙的屋子里也被这光芒照亮了一些。

“啊！”

小宇宙的力量却突然间戛然而止了。

“无论你会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永远都是。”

“抱歉，这种疾病很罕见，以我的能力并不能保证治好。”

“我会带你在太阳底下生活。”

“无能的你就这样拖累着兄长，禁锢他的自由，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哥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治好我的病吧……”

“等我回来。”

“请你一定要自由地活下去……”

“哥哥……”

随着被中断的小宇宙而来的是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还有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杂音的话语，就像是一滴水

落入水面，接踵而至的是倾盆的大雨，把平静打破，扬起飞溅四散的水花。

这些是什么……？那些如影像般涌入的记忆使得瞬头痛y_u裂，咬着牙，几乎快要承载不住而再次昏过去。

他感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着，在他手心浮现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小宇宙残留下的痕迹，泛着仿佛被污染过了的黑色的雾气。

瞬不知道这股小宇宙是谁的，但是仅仅是这么一点点的印迹都留下了非常巨大的力量。如果按照他的经验来看的话，这种诡异的感觉很像是冥斗士身上带着的黄泉的死尸的气味。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瞬才发现，他的双手较之从前好像小了一号，手臂的长度和双腿的坚韧都不及从前，本来因为受伤而留下的伤痕也消失不见。换句话说，他可能是……身体，变小了？

“诶……”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突然的状况，瞬mo了mo自己的脸和头发。五官好像感觉不出什么，但是头发却短了不少，发色也深了一点。

与其说是他倒退回了十岁，不如说他似乎换了一副身躯。

瞬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事实上他有点相信就是这么回事。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但是他的灵魂却合适地寄居在里面，简直就是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瞬闭上了眼睛，那些声音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这一次，他尝试着去仔细地聆听。

一定，一定能发现什么的，在这些错乱的某个别人的记忆里。

“……”

应当是过了很久，瞬才重新睁开双眼，眼前还是简陋的屋子，漏水的屋顶，发霉的墙壁和寒冷的空气，俨然一副贫民区内的景象。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呢……？”

瞬有点难以置信地思考着当下的处境。

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如今拥有两份记忆，一个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所有的，另一个是他自己。但他很清醒得知道自己是瞬，不是别人。

这个身体的名字是“翠”，大约是十岁，患了很罕见的疾病。这种病使得他不能把皮肤暴露在阳光，因而肤色显得白皙得很病态。他有个十二岁上下的兄长，名为“辉火”。令瞬有点惊讶的是，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神似他自己的兄长一辉。

辉火为了生计和治病的钱而到处奔波忙碌，现在也应该在外面……

翠似乎并不知道辉火在做什么，用什么样的劳动换回来微薄的报酬，只是每天都能看到兄长满身是伤得回来，光是看到这种情形就能知道一点了吧。

“像哥哥一样也很乱来呢。”瞬苦笑了一下，还是有些混乱。

这里不是极乐净土，是地上的世界，但不是他的故乡日本，更不可能是城户宅了。实际上，这里似乎只是个贫民的聚集地，就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的村子。翠的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是的，一生都没有。

其实瞬在发觉这个身体不是他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名字是翠的孩子最后是怎么样的结局了。那份记忆也证明了如此，辉火在拿到足够的钱治好翠的病之前，翠就忍受不了一直拖累着辉火的生活，而从高处坠下自杀了。

瞬mo着头部紧紧缠着的绷带，因为坠落带来的失重感让他还心有余悸。他无法去想象，翠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这么做的。

总体来说，翠的记忆还是完整的，除了更年幼时的比较模糊之外，却还有一部分他想不起来。

记忆中出现了一个断层。

翠和辉火曾经发生矛盾过，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翠当时情绪很不稳定。瞬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乖巧的翠会变得那么反常，那之后他就自杀了。这段记忆就像是刻意被人抹去了那样。

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不知道

。

只是心中满溢出来的悲伤，已经化作一滴滴的泪水落了下来。

一滴，一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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