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连绵不绝的雷声,远处的穹顶落下闪电,银色的冈格尼尔。

远处有人在哀嚎,哭泣,大笑,吵得他脑仁生疼,于是穴井户睁开眼。身侧传来清脆的声响,他低下头,冰凉的手铐一段连着他的手腕,另一端连着素白的女孩。

佳爱琉。

他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自己为什么记得这个名字,甚至记得更多。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这片雷鸣之地又是属于谁的井……他全都记得。真好笑,明明缺失了一部分大脑,却比完整的那个记得更清楚,潜意识与现实的分界早在钻头凿开额头时就不再鲜明。

“我叫穴井户,是名神探,这个女孩是佳爱琉,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她死亡的原因……个屁。”

从口袋里掏出一段铁丝,在锁眼里捅了捅,生锈的机簧传出咔咔的声响,咔吧一声,银色的圆环断成两截,男人却不急着起身,坐在尸体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远处四散奔逃的人群。

一,二,三……七,八,噼啪——轰!

他在腿上打着节拍,每数九个数就有一道闪电落下,皮肉焦糊的气味随风飘来,散发着奇异的恶臭。落雷,闪电,写有数字的地砖,这着实算不上一个困难的谜题,在他住所的墙壁上就列举了所有可能的答案;他只是没想到,在鸣瓢秋人的井里能亲眼目睹自己的设想,仿佛他们共用一个脑子思考。

[你会为此感到愧疚吗?]

穴井户看向不远处的砖块,一个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不知何时降临的审判下发抖。只要走过去,只要简单的几句攀谈,指明逃离的方法,就能得到她们的信任,挖出鸣瓢秋人掩藏最深的秘密……

可是这样的举动同样也暴露了自己的秘密,穴井户知道天上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像奥丁派来的乌鸦。他必须把自己藏起来,连同所有的记忆与渴望一起。繁茂枝叶中的松鼠不声不响,看着鹫鹰与树根的黑龙缠斗,等到黄昏降临永夜开始时,整个世界便都归它所有。

于是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都踩在没落下雷电的砖块上。他算得很准,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头顶的轰鸣,当死亡极快地来临时痛觉便几不可察,如同沉入极深的海底。

意识回笼情绪抽离,富久田保津睁开眼睛大口喘气,头顶的扬声器里传来本次投入的用时,比起上一位下潜者可以称得上天资愚钝,他隐约听到控制台的员工小声耳语,说着诸如“果然脑子缺了一块的求生Y_u也会下降”之类的言语。

不想理会这些愚蠢的偏见,

他闭上眼,一次又一次沉入鸣瓢秋人的井中;

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又被拖得极长,闪电与雷鸣做分针与秒针,按照不循环的规律计数。穴井户在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跋涉,每一次的旅程被控制的极短;眼前所见的画面浮光掠影,他看见一张张惊恐的脸,焦黑的尸体,躺在世界中心的苍白女孩……有一次有着墨蓝色头发的女孩牵着妈妈的手就从他身边跑过,他徒劳地伸出手,什么也没抓住。

如同溺水之人,富久田在死亡的短暂间隙中上浮,听到的用时越来越短,他也表现出无谓与怠惰;再被投入多少次都可以,再被闪电击中多少次都可以,再做多少次徒劳的尝试都可以……拖长的尾音在封闭的操作室内回荡,狮子摇着尾巴打了无数个哈欠。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入鸣瓢秋人的井。

[反正和之前的结果都一样,不需要推理,不需要规律,甚至不需要思考……]

穴井户索Xi_ng把手插在兜里,沿着地砖慢悠悠地晃,下一个雷应该落在“5”上,他正准备抬脚踩上去,却突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本该在囚笼中的男人,一头粉色的乱发胡子拉碴,默默地看着他。

在撕裂天幕的巨响中,穴井户听不到鸣瓢秋人的声音,只能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在灭顶的亮光降临之前,他终于读懂了那句话,一个笃定的预言;

鸣瓢秋人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富久田挣扎着醒来,心脏如同一颗被攥紧后放手的梨球疯狂弹跳,撞得他X_io_ng腔生疼。在东乡和组员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了Dogma的存在,可没想到鸣瓢秋人的井中就藏着他自己。

“检测到你在井中的心率过高,没问题吧?”扬声器里传来东乡的询问,他却打了个哈哈,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我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富久田保津想,[有问题的明明是你们的希望。]

“在进入下一个井之前我能不能见一见鸣瓢秋人?”在被押回囚笼的路上,他突然向随行的看守提了这个要求。

“好歹我也算进过他的井,而且他最近被关禁闭,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作为狱友可不可以前去探望一下,表达一下我的关心?”

他把话说的圆滑完整密不透风,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对前辈的尊敬与关怀,令人无法拒绝。“我保证不和他说一句话,哪怕看一眼就行。”他对着耳机里的东乡低语,声线温和又诚恳,“看在我为你们的研究死了那么多次的份上?”

“带他去吧。”现任室长叹了口气,给组员下达了命令。

鸣瓢秋人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面对着整片的玻璃墙,通红的眼角和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绝望颓唐,百贵的事情又在他背上放了一根沉重的稻草。他颤抖着双腿在泥潭中跋涉,不知道离可承受的阈值到底还有多少,或许是这一秒,或许是下一秒。

富久田保津整个人都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狱友,试图找出里面的人和刚才在雷鸣之井里看到的影子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越是观察,富久田保津越是肯定那个影子就是鸣瓢秋人自己,他把自己的一部分藏在了井里,躲过了所有探查的目光——除了头顶上有个洞,Yin差阳错记得一切的富久田保津。

鸣瓢秋人木然地盯着玻璃另一侧的人,面无表情,目光涣散,似乎聚焦在很远的地方。

被彻头彻尾无视的探望者磨了磨牙,想狠狠一拳擂在透明的玻璃上,在不久前的深夜里他就想这么干了。[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看着我?]他在心里大吼。

“这是单面玻璃,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从里面看就像一面镜子一样。”随行的看守向他解释,惊异于一路过来都安静得吓人的犯人此刻抽动的眼角。

“啊

……是这样啊。”富久田保津缩回手,露出友善的笑容,“辛苦你们带我过来,请务必向鸣瓢秋人前辈转达我的问候,就说我很期待和他一起共事呦。”

在走回自己牢房的路上,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和地板摩擦叮当作响,富久田保津却什么也没听见,似乎一部分的思维还停留在那片单向镜前依依不舍,不肯前来;

他举起手贴在玻璃上,里面的男人颓然坐在床上,涣散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单面玻璃,镜子,鸣瓢秋人是看着自己的影子。

雷声又在富久田保津的脑海中炸响,井中的身影在耳边不断重复自己的预言。他摔坐在自己的床上,头顶的洞口开始剧烈地疼痛,命运的冈格尼尔准确地从中穿过,焦糊的气味萦绕在鼻端……他忍不住痛苦地大喊起来,千百次死亡的定义在得知了真相的这刻一并显现,把他也拖进混沌的泥潭。

雷声在他的耳畔炸响,焦糊的气味越发清晰。

富久田保津从床上弹起来,眼前的墙壁不是透明的玻璃,被简简单单的白漆粉刷,上面贴了好几只粉色的卡通羊驼。

什么玩意儿。他捂着昏昏沉沉的头,记忆渐渐回笼,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是另一场风暴的风眼,另一段扭曲的幻梦;他叫富久田保津,今年22岁,大学刚毕业搬出来找了房子住,正在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人合租,他们同时看中了这间公寓,交流之后一拍即合决定合伙租了下来,已经共同生活了三个月了。

鸣瓢秋人,是他的室友。

他火急火燎地翻下床,拖鞋都来不及踩就冲出房间,料理台正冒出滚滚黑烟,顶着一头粉毛的男人在前面手忙脚乱。

“对……对不起!我准备煮速食面来着,结果不小心忘了看锅把水烧干了!”听到背后的响动,鸣瓢秋人扭过头双手合十,挤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小津你别生气嘛!”

富久田保津叹了口气,赤着脚踩过地板,把燃气阀门关掉,再把锅里糊成一团的不明物体倒进垃圾桶,“我来做饭吧,你在客厅等我就行了。”

翠绿色的毛豆和粉白的虾仁在锅里翻滚,被热力熏蒸显现出更纯粹的颜色,他从冰箱里端出一盆隔夜的米饭,扣进锅里,用铲子搅散。金黄的蛋液在碗边拉出细丝,裹在米粒上凝固,被重新塑造外形。食物香气掩盖了焦糊的气味,一并掩盖了刚才的梦境。窗外暴雨倾盆,天色漆黑如同墨汁,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只有一道道闪电撕破天空,连绵的雷声永无止息。

[或许是天气让自己产生了应激反应。]富久田保津翻动锅铲,一边想,[这样平和的日子到底过去多久了?]

他盛出满满的两碗,关了火,端着走到客厅。

房间的装修是他们都喜欢的风格,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靠墙的地方立了一面大镜子,房东说这是为了增加房间的纵深,反正也方便日常穿衣整理,于是他们也没把它搬走,好端端地留在原地。

客厅里亮着灯,鸣瓢秋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厚厚的一叠文件,看到他过来,把手里的纸全都塞到靠垫后面走到饭桌旁边。富久田保津把碗递给他,听到他小声地说谢谢,然后两个人没再说话,就着外面的电闪雷鸣默默吃饭。

吃完了饭,鸣瓢秋人自告奋勇去刷碗,富久田保津拿开沙发上的靠垫露出下面的白纸,还有牛皮纸的文件袋,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旧案重审”。他一张张往下翻,

各种血肉模糊的照片从眼前过了一遍,所有的证词与论述旁边都有详细的标注,是鸣瓢秋人的笔迹。

富久田保津把文件重新放好,走回厨房,鸣瓢秋人站在水槽前刷碗。他依旧很瘦,从宽大的居家T下能看出窄窄的腰线。碗洗好了,他把它们放回橱柜,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还是决定去调查科实习吗。”他盯着室友的后背,问道。

“是啊,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可被你先发现了。”鸣瓢秋人并不为自己的秘密被对方偷看了而生气,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来,“我还是喜欢寻找真相的感觉,对不起啦小津,这是我的决定。”

“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吗?追查拙劣的罪犯,和更拙劣的同伙一起?一遍一遍推理漏洞百出的证词,调查早就变成垃圾的尸体?”

富久田保津感到愤怒,那种令人生厌的失控感又把他包拢,正如他无法阻止鸣瓢秋人遇见绫子一样,他也无法阻止鸣瓢秋人再一次走上成为刑警的道路,这三个月来他一直诱导鸣瓢秋人感受掌控别人的乐趣,听取内心的渴望成为蛊惑人心的杀手——不,那些愚蠢的名为人的生物只是咩咩叫的绵羊,他们才是圈外的牧羊人,只需居高临下地探望。

“就为了你可笑的正义感?”富久田保津冷笑出声,“真是浪费了天生的好脑子。”

“我知道你比我聪明得多,小津。”鸣瓢秋人没有被另一个人的情绪感染,走过来站在富久田保津面前,对方比他快高出一个头来,于是他只能仰起脸,毫不退让地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瞳;

“可我们为了什么而活着?”

巨大的电流通过柔软的金属,在某个临界点转化为纯粹的热,银色的金属发出为不可察的哀鸣,变软,融化,眼泪一般滴落。

所有的灯火骤然熄灭,深沉的黑暗从窗户涌进小小的公寓。闪电以九秒一次的频率照亮对峙的两个剪影。

在光亮的间隙中也分不清谁先扬起了拳头,他们借着转瞬即逝的闪光捶打对方的脸颊,踹向彼此的腹部,如果把雷声比作快门声,房屋中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张张定格的黑白照片,上一张他们在厨房扭打,下一张就变成了客厅的餐桌上。

所有的杯盘碗碟都在地板上发出哀鸣,整洁的房间如同风暴过境,他们在一闪而过的白光中恶狠狠地对视,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神一样的锐利,把彼此扎得血迹斑斑。

终于富久田保津还是借着身高优势,用胳膊把鸣瓢秋人的上肢牢牢锁住,手腕抵在他的咽喉,把怀中人一路拖过破碎的玻璃与瓷片,满是水渍的地板,来到那一面巨大的镜子面前。正好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伤痕累累的两个人,憎恶如仇敌,却看起来亲密似兄弟。

脸颊贴上冰凉的镜面,火辣辣的伤口反而舒服了不少,鸣瓢秋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被另一个人死死地压在镜子上面,两只手腕被牢牢掐住,举高了按在头顶。

身上的T恤因为刚才的打斗早就破开了一道大口子,富久田保津索Xi_ng用空出来的手把它撕开,X_io_ng前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镜面带来极大的刺激,震颤沿着脊椎一路下行,鸣瓢秋人几乎瞬间就半硬起来,挣扎着想要脱离对方的压制。可剧烈的温差让他一时找不回手脚的控制,只能任由富久田保津推挤,那两点因为摩擦变得又红又肿,他难受极了,偏偏身后的人还把一条腿挤进两个膝盖之间,仗着身高优势往上抬,正好抵在所有感觉的根源,几乎把他顶离地面。

这下鸣瓢秋人只能像一条被拖上岸的鱼,能做的只有张开嘴大口呼吸,他感到自己更多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富久田保津探手过来握住他的老二,顶着镜面一下一下的捋。

皮肤相接的地方像是着了火,顶端却探进了冰窟,鸣瓢秋人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哭腔的喊声,灭顶

的快感把他淹没,另一个人的器官在他腿间磨蹭,刮得细腻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他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贴在后背的X_io_ng膛起伏如风箱,另一颗心脏的跳动隔着两层皮肉传过来,想要和他X_io_ng膛中的这颗同步,想要和它连在一起。

顶点来临的突然而快速,可一根手指顽劣地抵住顶端,逼得他眼角都烧红,鸣瓢秋人听到另一个人的低语,就在耳边响起;

“好好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

在闪电刺目的光亮中,鸣瓢秋人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镜中重叠的身影;

他看到自己那双沾满渴望的眼睛,看到自己年轻光洁的下巴,看到自己苍白瘦削的肩膀;他还看到那双眼睛里藏着的骄傲与正直,藏着少年人对理想向往的光。

可就在黑暗降临的前一秒,在即将消逝的亮光里鸣瓢秋人看到了一个影子——另一个自己,在遥不可及的黯影中,颓丧,绝望,胡子拉碴,绿色的眼眸中混沌一片。

在无数个夜晚从单向镜中看到的自己。

男人剧烈地挣扎起来,挣脱了另一个人的控制,一切都轻而易举,仿佛对方在一瞬间放弃了对他的钳制;

鸣瓢秋人一拳锤在面前的镜子上,整面镜子发出爆裂的脆响,银色的碎片反Sh_e出无数道闪电,其中最锋利的一道被他握在手心。

洞穿心脏发出的声音就像远处的风声,鸣瓢秋人站在原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人X_io_ng口插着镜片,在血泊中抽搐。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鸣瓢秋人听到濒死之人的遗言,最后一道闪电划过,地上的碎片映出千万个自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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