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城马科里奥。

“请加码。”

地下赌场里,肥厚的手掌Mo上身边荷官的白腻大腿。

诺顿·古德里奇揽着兔女郎的细腰,眼珠子不经意间一转,忽然就不动了。

“诺顿,到你了,快点儿的!”

“你们玩,不用等我……我看到了我的第十六个老婆。”

“这老东西还贼心不死呢!”狐朋狗友们笑着摇头,“别玩太嗨了,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诺顿挥挥手斥退保镖,屏气凝神地吸着肚子踮着脚,像只肥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走到银发少女身后。

“小妹妹,未成年人可不能进赌场。”

“啊!”对方好像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果然是个绝色。一张小脸娇中带媚,皓齿明眸,眼波流转间尤其美得惊人,虽然年纪尚小,似是还未发育,但再养两年,绝对能艳压他那十五个漂亮老婆。

“你是……?”小美人的声音也颇好听,中Xi_ng柔和。

“我是诺顿,诺顿·古德里奇,叫我叔叔就行。”谢顶的老头露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跟我过来聊聊天吧,不然我可就喊警卫来把你赶出去喽。”

两人在贵宾休息区的皮质沙发上坐下,侍者毕恭毕敬地献上新酒与酒杯。

“诺顿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吗?”少女看起来有些慌张,诺顿的手在她的背后上下移动,像探一块璞玉。

“来。”诺顿倒了满满一杯酒给她,把她圈起来抱到膝盖上坐着。

少女不过十三四岁,个子不算矮,骨架子却偏小,乖巧地在他膝上一动不敢动,任由男人猥琐地摩擦着臀部。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佐伊红着眼睛看他,看起来害怕极了。

“嗳,别害怕,我只是看你美,想把你娶到我家来。”诺顿MoMo她的小脸,喂她喝酒,“你不愿意就算了,婚姻大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佐伊避开凑到唇边的酒杯,泫然若泣,“叔叔,我是男生啊……”

诺顿先是近距离盯着“她”的唇,不由得呆了,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瞪大一双昏花的老眼,放开他,仔仔细细端详一番。确实,X_io_ng前过于平坦了,身上好像也没有二两肉,还真是个男的。可惜他对男人没兴趣。

“算了,唉,你一个小男孩留什么长头发?也怪我,想第十六个老婆想疯了。”诺顿的脾气向来很好,他叹了口气,“相遇一场也是缘,就当我请你喝酒了,喝完你就走吧。”

“第十六个老婆?您一定很有钱吧。”佐伊怯怯地说。

“哈哈,确实。其实我并不会赚钱。”诺顿抿了口酒,“但我们古德里奇家族的家底相当丰厚。”

男孩入迷地看着一个方向,犹豫道:“那您可以借我一点吗?我想玩那个……一点点就够了。”

“哪个啊?”诺顿转过头去。

少年指着一台。刚刚他喊住他的时候,他好像也是在看别人玩,大概确实很渴望。

诺顿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他低头掏出钱包,“可以,给你一千戒尼吧,能玩个十次了。”

在他转头的瞬间,男孩飞快地Mo出一枚胶囊,纤细的手指一搓,药粉尽数化进他的酒里,又若无其事地把胶囊壳收了回去。

“谢谢诺顿叔叔,您心肠真好。”少年欢天喜地地接过钞票,起身便要跑去玩。

“等等!小朋友,你的酒还没喝完呢。”诺顿冲他晃晃酒杯,一饮而尽。

银发的美貌少年也学着他的动作喝光后倒转酒杯,嘴唇上染着淡红色酒液,对他露出天真无暇的微笑。

诺顿无奈又释然地耸耸肩,想起他的二女儿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也有一对蓝色眼珠。

回家后就去看看她有没有长成大美人好了。

1994年春,友客鑫市。

“房子租出去了吗?”脸上长着棕色小雀斑的店员艾米问。

“非常爽快地付了半年的房租。”玛莉琳叹气。

艾米抬头,笑道:“咦,老妈不满意吗?这不是很好嘛,感觉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哦!”

“还是个小孩子啊。”玛莉琳苦恼道,“一个人跑出去买家具了,根本搬不回来吧。”

“妈你就是操心的事太多啦,说不定人家会招来一大群佣人扛回来呢。”

玛莉琳被她逗笑了:“别胡说。”

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确实是徒劳的。

佐伊抱着一摞长短不一的厚实木板走进房间,在两分钟内它们被整齐地排序、组装、拼接成一个顶着天花板的组装式实木衣柜。

他拍拍手,推开窗户从二楼

跃下。

“你好,我叫艾米,楼下烘焙店的员工,玛莉琳的女儿!我下班了!”艾米噔噔噔跑上楼梯,“小帅哥,要帮忙……吗……”

佐伊正单手扒着外面的窗沿,另一手把一台巨大的立式空调从窗口推进屋内,只露出肩膀和头,表情轻松。

玛莉琳太太站在楼梯口,一句“我也可以帮你”咽了回去。

“啊,糟糕……尺寸买大了,放不开。”身形单薄的少年跳进屋,横抱起空调,“房东太太,请让一下,我要去换货。”

“哦,好,好的。”玛莉琳呆呆让开楼梯口。

“谢谢。”银发少年发现横着的冰箱无法从门口通过,松手一转,把比他还高的冰箱换了个角度,好似抱了具棺材,快速跑下楼梯。

“骗人的吧……老妈,你到底招来了什么人啊?”艾米吐槽无力道,“哪一届的友客鑫大力士比赛少年组冠军吗?!这人设还不如富家少爷呢!”

佐伊几天前来到了友客鑫,很快就决定在这个繁华糜烂的城市里定居,租下了烘焙店二楼的房间。

“我准备在友客鑫住一段时间。”他和朋友发短信。

那人回的很快:“友客鑫有什么好的。”

佐伊无视之:“我想找份正常的工作试试。”

对方秒回:“你白痴吗?”

佐伊转而向派克咨询有什么有趣的的工作,派克告诉他有一种店叫宠物店,有一种咖啡馆叫猫咖,这两个地方都可以免费Mo到软萌的可爱猫咪,并详细介绍了她心目中的友客鑫第一宠物店的地理位置和头牌猫猫。

“是超级可爱的小黑猫。”派克发了一个猫咪脸的颜文字。

佐伊回:“头上还有紫色等十字花纹是吗?”

派克不理他了,女人的心思实在难猜。佐伊只好去看飞坦又说了什么,发现只是一些无意义的辱骂,再次无视之。

他甩甩头发,银色卷发已经长过了腰,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这台落地灯是他在家具城里挑选时耗时最久的东西,不是泛着蓝的冷调白光,而是浅黄偏橙的颜色,按下开关就像晦暗中有烛光摇曳,让他想到一个无论从前还是如今都很爱挑灯夜读的人。

可是——他关上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唯有窗外友客鑫的霓虹灯迷离闪烁——无论再喜欢,果然还是黑色最舒适,最让他安心。

银发少年倒在柔软的床上,闭着眼从床头Mo出两片药塞进嘴里咀嚼,熟悉的苦涩味道。

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封新邮件。

“比起打工,你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大多数都还在学校里读书,不如先从融入正常的同龄人入手开始尝试融入正常社会吧_”

没有发件人,但对方肯定是飞坦搬来的救兵,身份过于明显。

他笑起来,返回飞坦的界面,无视上面种种因距离而无力的威胁,输入:“我一米七了。”

“滚!”

佐伊和玛莉琳太太商量后,决定报考附近的友客鑫第二中学,也是艾米以前读的高中。

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插班生的入学资格测试的难度又很大,艾米抱着雕刻朽木的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去教他。

没想到佐伊一点就通,不仅不是朽木还是块灵玉,很快就对学习得心应手,艾米既替他高兴又感到有点挫败。

“下面是语文课文的默写。”下班后,艾米盘腿坐在佐伊房间的地毯上,打了个哈欠,“都背完了吧,一篇一篇按顺序默下来,然后自己改。”

半晌,她从食谱里抬起头,发现少年居然在发呆。实在太过罕见,以至于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佐伊摇摇头

,递给她一张纸,酷似印刷体的字体写着一首赞美阳光和向日葵的诗。

“没有默错啊。”

“我不知道,向日葵是什么?”佐伊托腮,“这首诗里我想象不出向日葵的样子。”

“向日葵啊,唔,就是一种头永远向着太阳转动的花。”艾米想了想,“很高,花瓣是金黄色的,花盘很大,结的种子还可以吃。”

佐伊略略出神,“永远追逐着太阳吗?”

“对,跟着太阳转。”她抱来笔记本电脑,打开向日葵的图片,“你看,就是这样的花。”

“……感觉没有诗里写的好看。”佐伊皱眉。

“诗本来就是为了描述美好而存在的啊,肯定会夸大它的优点。”艾米笑起来,小雀斑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色泽,“这首诗赞美的是阳光下的向日葵花田,想象一下,蓝天下的金灿灿的花田,多美啊。”

“啊,想不出来。”蓝色眼睛的少年嘟嘴,“艾米呢,看过这样的花田吗?”

“友客鑫城郊的花田就有向日葵专区,可惜我没看过。但是我相信肯定很漂亮。”

“那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和房东太太一起。”佐伊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了,我还想试试野餐是什么感觉呢。”

艾米MoMo他的脑袋,“可以呀,自从爸爸去世,我也好久没和家人一起出去玩过了。”

“家人……”佐伊愣了愣。

“嗯,家人。我觉得,虽然佐伊好像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样子,待人处事都很成熟,但是实际上还是只有十六岁的小弟Di啊,是需要被人照顾、疼爱的。”艾米认真地说。

“如果我有你这么可爱的弟弟,肯定会天天放在手心里宠着,不舍得你受一丁点委屈。总是这么想着,就情不自禁地把你当做弟弟对待了。”

她看着男孩难得流露出的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也跟着尴尬起来:“唉,果然太奇怪了。不好意思啊佐伊,你就当做没听过吧。来,继续默课文好了。”

“不……没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我当做家人。”佐伊垂着眼睛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愚蠢地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了。

“但是我很高兴。谢谢你,艾米姐。”

“哇啊,这就叫上姐了!”艾米也不好意思起来,顾左右而言他,“那一定要记得找时间一起去向日葵花田看看哦,不许只是嘴上说说。”

佐伊抬眼,笑着补充道:“还有野餐。”

木质的门被推开,门口悬挂的藤编风铃发出一串轻响,像春风吹起溪水。

“欢迎光临……啊,房东太太。”睡眼惺忪的银发少年再次趴回桌面上,“早安。”

玛莉琳太太在他对面坐下,“早,佐伊,你帮艾米看店吗?”

“嗯,反正周末我也没什么事。”佐伊睁开迷蒙的蓝眼睛,微笑道,“在面包的香气里补眠,醒来时还能见到您这样美丽的女士,或许这就是人生的美好之所在吧。”

少年声音柔和,即使玛莉琳明知道他在说漂亮话,被那双纯净动人的海蓝色招子望着也会忍不住心动当真。

这孩子实在是长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眼里像含着流动不息的海水。

“老板娘早上好。”店员从后厨端来刚出炉的松饼和牛奶。

“谢谢。”玛莉琳捏起一块松饼,看向

佐伊,“你的入学申请批下来了吗?”

“嗯,多亏艾米姐借给我课本和习题,顺利通过了资格测试,周一就可以去学校报道了。”佐伊托着下巴望天,“好期待学校生活啊。”

友客鑫第二中学,高二一班。

“这是今天开始要和我们一起学习的新同学。”

佐伊穿着西式男生校服在班主任身边站得笔直,声音柔和:“我是佐伊·希拉特,第一天来学校报道,请大家多多指教。”

美少年谁都喜欢,掌声分外热烈。

佐伊挂着微笑目不斜视地坐到老师指定的位置上。

侠客发来的那部校园电影果然很有用,没白看,不过也有夸张的成分,比如下课后并没有一大群同学围过来聊天,他只是和周围的同学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太刀川萨恩,篮球部的主力。”后座皮肤黝黑体格强健的男生自来熟地拍拍佐伊的肩膀,“看你这么瘦,肯定不会打架,以后我就罩着你了,记得喊大哥。”

佐伊的同桌是个梳高马尾的娇小女生,闻言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弱智。”

佐伊眨眼:“篮球……”

篮球是什么?

“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篮球社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只有我这么厉害的人才能一入校就当上主力。”佐伊一脸不明白但佩服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萨恩的虚荣心,他拍着X_io_ng脯,“放学后跟我去参观一下我们的社团活动你就明白了!你是我小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那女生又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到另一边。

佐伊看了看她,只有她还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轻声说:“你好……”

“别烦我,娘娘腔。”女生不屑地一甩头,暗紫色的马尾随之高贵摆动。

“大小姐的脾气可真是名符其实。”萨恩替自己的小弟发声,“这个自作不烦的女的叫爱丽丝,她谁都看不起,不是针对你。”

自作不烦?佐伊想了想,“你是想说‘自命不凡’吗?”

“呃,啊,都差不多嘛!”

“蠢货……”爱丽丝怨念地堵着耳朵。

友客鑫第二中学是走读与住宿混搭制,许多走读生为了节约时间也会留在学校食堂吃饭。

萨恩承担起做人大哥的责任,领着佐伊打完饭又把他带到篮球部的聚集处,半是吹牛半是炫耀地向朋友们介绍。

银色长卷发的少年温和地微笑着,并不在意男生一口一个“我小弟”,“你们好,我是佐伊。”

“刚刚就注意到你了,一直在外面看我们训练的。”一个大男孩爽朗地笑起来,“很吸引人喔,闪闪发光的站在那里。”

“是呢,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一样,果然现在学妹还是更喜欢这种类型吧?”

萨恩震惊地瞪眼,“等一下,运动型已经不受欢迎了吗!”

“现在的女生都是看脸啊看脸!”

“小兔崽子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一边的空椅子被拉开,穿深色运动服的寸头男人端着饭盒坐下。

“教练好——”几个人无精打采地打招呼。

佐伊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男人的肩、X_io_ng、腹几个重点部位,眼睛亮了。

“嗯?新人?”教练注意到佐伊。

“我的小弟啦,是插班生,这样子怎么可能是新人啊。”萨恩挠头,“佐伊,这是德波尔教练,也带我们班的体育课。”

“老师好。”银发少年眼波流转,笑得格外漂亮。

德波尔一怔,随即意味深长道:“你好。”

萨恩默默扒饭:是我的错觉吗,氛围好像不一样了……

教练来后部员们都安分了很多,不再大声交谈。

坐在佐伊身边的男生小声问:“佐伊你加入社团了吗?每个人都必须要加入社团的。”

“没有,我只参观了一下你们篮球部的社团活动,还没来得及去其他部门。”

“不如来篮球部试试吧。”教练突然出声,“今年的新生真是没一个像样的。”

“不要欺负我小弟啊教练!佐伊一看就不擅长运动嘛。”萨恩呲牙。

“是啊,身高也不够。”一个男生自来熟地比划一下佐伊头顶。

“那来当经理怎么样?现在的那个女经理根本什么都不会。”男人MoMo下巴上隐隐约约的青色胡茬。

“她站在那里就够了嘛,X_io_ng超大的。”几个男生挤眉弄眼,“激励军心啊。”

德波尔挑眉:“啧,你们的军心可是我一个人干两份工作换来的哦。”

萨恩无奈道:“教练……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么坚定要佐伊加入我们部啊。”

“为什么?嗯……长得好看吧。”男人盯着对面的少年,“不是说看脸吗?篮球部有这么一个存在,足球部的女粉丝全要被吸过来了啊。”

哄笑与反驳声中,海蓝色的澄澈双眼对上了深褐色的戏谑眼神。

银发少年垂下眼,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我回来了。”佐伊推开烘焙店的木门,声音比风铃更轻快。

长着棕色雀斑的女孩正在擦桌子,循声抬起头,“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很新奇,不过很好玩。”银发少年踏上通向二楼的台阶。“对了艾米姐,我以后参加社团活动,可能会来晚点。”

“厉害啊,开学第一天就加入社团啦,够受欢迎的。”

佐伊笑笑,没有否认这误会。

玛莉琳太太走出厨房,“佐伊,你今天是在学校食堂吃的饭吗?”

“不会吧,二中食堂的饭那么难吃!”艾米皱眉。

“我觉得还好啊。”佐伊笑道,“能吃饱就行。”

艾米认真道:“不行不行,别人吃食堂就算了,可住在我们家还吃学校食堂的饭,说出去会笑死人的!你知道我妈做饭有多好吃吗?!”

“哎呀,没有这孩子说的这么夸张,不过以前也是我赖以生存的手艺呢。艾米爸爸去世之前我们家是开饭店的,后来才改成烘焙店。”系围裙的妇人笑起来,“明天开始带便当去学校吧,佐伊。”

“太麻烦您了……”佐伊迟疑。

只要有饭吃就很好了,跟着旅团住的时候他还吃过碳化的烤肉,对比之下食堂的饭菜已经是珍馐。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还很怀念艾米念高中时每天给她准备便当的时光呢。可惜这孩子没考上大学,只能回店里打工,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如果是佐伊的话,一定可以考最好的大学的吧。”

“明明是我决定放弃学业回来继承你的手艺!”艾米不满道,“妈,你又乱说!”

玛莉琳宠溺地微笑着。

“我以后也是正常的高中生了,过着正常的生活,平静又安稳。”佐伊坐在床边,啪嗒啪嗒地打字。

过了很久,飞坦才回复。

“你会后悔。”

佐伊把这当成嫉妒,无所谓道:“哦,是吗?我写作业去了。”

佐伊觉得正常人的生活就是一种死循环,不断重复着同一周内发生的内容,又像在滚轮里不断奔跑的

仓鼠,或者库洛洛曾经很感兴趣的那个莫什么环。

确实平静又安稳,但太无聊了。

他很想找点乐子。

佐伊梳好头发,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落地的同时接过玛莉琳太太从后厨递出来的便当盒,“早安,谢谢您。”

“啊呀,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会吓我一跳。”妇人笑道,“路上注意安全,不要着急。”

高二一班。

“这周学校要检查仪容仪表,化妆的、不穿校服的、涂指甲油的、戴首饰的、男生留长发的等等等等,抓住后一律通报批评,予以处分。”

长发盘起的女教师双手拍在讲台上,犀利的目光扫视台下,“咱班那几个都给我自己处理好了再来学校,我就不点名了。”

被她目光重点关照的长发少年点头,十分乖巧的样子。

“佐伊,你真的要剪掉吗?”课后,篮球部人高马大的新人主力捏起一缕细长卷发,“都留这么长了!太可惜了。”

“怎么可能!要不明天开始你别来学校了,检查过去之后我打电话告诉你再来。”大小姐模样的女生双手叉腰。

“谢谢你,爱丽丝,但是不用了。”佐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转头对身后的萨恩狡黠地眨眼,“放心吧,我有办法。”

次日清晨,朗朗读书声中年轻的女班主任眉头紧锁。

全班只剩佐伊一个人没到,他平时从来不迟到,今天难道是为了躲避检查而特意不来学校?如果这样,她恐怕需要打电话通知他的家长。

“喂,大小姐,佐伊现在还没来,你说他究竟有什么办法啊?神神秘秘的。”萨恩戳戳爱丽丝。

爱丽丝嫌恶地皱眉躲开他的手指,要不是因为佐伊,她才不想和这种粗俗的傻大个扯上关系。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教室的门被拉开。

班主任立刻转身,想质问他迟到的原因,“你……”

有同学注意到了讲台上的僵持,从书本中抬起头。班级里的读书声渐渐小了下来,最终鸦雀无声,在门外传来的别班依旧大声的诵读中显出几分喜剧色彩。

白衬衫,蝴蝶结,黑西装外套,条纹格子校服短裙,过膝袜和棕色小皮鞋。

友客鑫第二中学的女生校服向来以优雅、可爱和昂贵闻名全市,谁穿谁好看。

佐伊穿上特别好看。

“对不起,穿着裙子的动作比我想象的更受限制,实在跑不快,所以迟到了。”

漂亮的海蓝色眼睛里泛着水光,运动后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让他的话相当可信。

班主任独自承受着此人刻苦修炼十六年的撒娇目光攻击术,干巴巴道:“没事,你先回位。”

这种情况……校服是穿了,可是是女生校服……发型不合格,可那是以男生的标准,他现在……到底算不算合格啊?

银色长卷发的高挑少女对她展颜一笑,空中仿佛瞬间开满了白玫瑰花。银发熠熠生辉,黑色过膝袜包裹的纤长双腿迈开,连短裙边缘的弧度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爱丽丝戳戳石化的粗俗傻大个,“这是佐伊没错吧?”

萨恩:“嗷。”

佐伊在全班注视中拉开凳子,坐下前扶裙子的动作娴熟地像个惯犯。

书声渐起,班主任面黑如炭,一脸纠结。

“你从哪买的女生校服?”爱丽丝用书挡着脸悄悄说话。

“咳,从话剧社的服装架上‘拿’的。”佐伊清咳一声。

“你居然偷!”爱丽丝柳眉倒竖,“被社长发现就惨了。”

“不会的,你别告诉她……”佐伊连忙说。

桌面被骤然敲响。

“你跟我出来一下。”女教师皱着眉。

佐伊对爱丽丝吐吐舌,放下书本走出去。

不知道他和班主任说了什么,但接下来班主任竟默认了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班里的同学也渐渐习以为常。几天后教务处的突袭检查更是完全把佐伊当成女生,放了过去。

佐伊终于得以换下女款校服,还给艾米,“谢谢艾米姐,帮了我大忙了。”

“不客气,你穿上比我穿好看多了。”艾米耸耸肩,”还好我长得高。要是我矮一点,你就只能穿超短裙了。”

紫色高马尾的大小姐和肌肉发达的体育生常常聚在漂亮的银发少年身边,另两个人拌嘴时会被少年三言两语温柔化解,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关系。

一切照旧,而恶意是在黑暗中发酵的。

1994年冬,友客鑫市。

有的人因为一时兴起的喜欢造就一场杀戮盛宴,有的人却因为与生俱来的美丽即使离群索居也妄受灭顶之灾;有的人深夜灯下刷题复习到凌晨三点成绩仍然比不过一名插班生,有的人学习算不上认真却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命运向来如此不公。

话剧社独占一个搭有舞台的巨大房间和两间更衣室兼化妆室,在文艺类社团里已经算是面积很大的了。这一切都有赖于如今话剧社的铁腕社长,奥莉威尔。

她是个有点男相的美人,经常反串演男主角,比许多男生都高。她看起来严肃,对待正事也确实绝不含糊、严格要求,但私下里其实经常会开玩笑,话剧社的社员都发自内心地尊重她。

奥莉威尔在更衣室的衣柜里收到一封匿名信。她再三思忖,还是决定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

“喏。”她把信纸递到佐伊面前,“有这事吗?”

两人站在楼梯后的隔间,学生们来来往往也只能看到奥莉威尔的一对长腿。

信上的字体歪斜丑陋,很明显不是用惯用手写的。

“不,没有。”佐伊微笑道,“很可笑,我只是小小试探一下就有人上钩。”

“哈,话剧社的演出服装里可从来没有过校服,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奥莉威尔痞笑着,“所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当然……她只是个用来打发时间的蠢货罢了,让我的学校生活别这么无聊。”

银色长发的少年平日总是挂在脸上的漂亮微笑突然改变了弧度,柔和与乖巧不复,就像撕下了一张精心准备的假面,露出后面潜伏的恶魔来,凶相毕露。

他把信纸在掌心用力揉捏成一团毫无缝隙的球体,抬头对奥莉威尔露出他惯用的笑容,“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社长。”

奥莉威尔惊讶道:“没想到啊小帅哥……你平时的演技比话剧社选拔新人那天要好多了,你能被选中可是我们看在你这张漂亮脸蛋的份上放水的结果。”

“是吗?真有缘分啊,美人儿。”比她矮半头的男孩踮起脚,轻佻地擦了一下她的嘴唇,声音低哑,“不如帮我个忙吧?和你的小女朋友有关哦。”

“阿尔莎怎么在这种时候突然骨折?”舞台下,穿着华丽宫装的社员惋惜道,“排练那么久了却不能在校庆日上出场,多可惜。”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人为的哦。”另一人掩嘴道。

“诶,有人会这么坏吗?”

更衣间内,主力社员聚集在一起进行讨论。

“必须临时更换主演人员。”奥莉威尔神色凝重,“还好这部戏里女主角的戏份不算太多。现在离彩排还剩

三天,勉强来得及。谁比较合适呢……”

一时间,数双含着期待与紧张的眼睛望向她。

银发少年仿佛没有意识到微妙气氛似的,抱着裙摆层层叠叠的厚重剧服走过。

“咦,让佐伊来试试怎么样?你前阵子不是也穿了裙子嘛,真是个大美人儿,反串易如反掌啊。”奥莉威尔突然放松下来,表情看不出认真与否,“来演女主角吧,颜值即正义的花瓶角色喔,你绝对可以的。”

“不要挖苦我啊社长,我只是个打杂的而已。”佐伊笑容腼腆地连连摇头。

“哈哈,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嘛,你们都太紧张啦。”社长挥手,“那就由爱丽丝来代替阿尔莎出演女主角好了。爱丽丝以前在贵族学院就经常出演女主角,经验丰富,台词功底也很不错。我相信她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紫色高马尾少女起身,看不清表情地深深一鞠躬:“谢谢社长的信任,我会加油的!”

佐伊背对着主力社员,细细抚平华丽戏服上的褶皱,唇角悄然勾起。

“就是他就是他,那个长头发的转校生!听说他好像是‘那个’哦,还和某个老师有一腿。”几个坐在一起的女生悄声议论着。

“哈,他之前还穿着短裙来学校哎,超轰动的,整整一周呢,怎么想都不是正常人吧!”

其中一个探头望了望那个身影,撇嘴道:“为什么他一直笑啊笑的,好假啊。”

“嘘,他来了他来了。”

银发少年打开便当盒,双手合十道:“我开动了!”

爱丽丝环顾周围,“佐伊,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

“有哦。”佐伊叉起一个鱼丸,“就是那个吧,历史老师的浴室写真流出!听说有人高价要买呢。”

“什么啊,那个大叔?!”爱丽丝表情崩溃,“不对,不是这种啦!”

“不是吗?萨恩偷偷告诉我的。”佐伊打开保温桶,“今天的汤也好香啊。”

“那个白痴,他说的话全部不可信!唉,总之……你没有听说就好。”

“是和我有关的吗?”佐伊歪头,消灭掉最后一个鱼丸,开心道,“啊,房东太太的便当世界第一好吃!”

”没什么要紧的,不用在意。”爱丽丝叹气,“这个学校里庸俗的愚民实在太多了。”

“还真是贵族小姐的口吻啊,爱丽丝。”漂亮的少年眉眼弯弯。

爱丽丝脸一红,低头戳弄米饭,“你这家伙明明就是个单纯的笨蛋……”

少女被捏紧的短裙上留下扭曲的褶皱。

“你们听说了吗,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一族被人灭族的事?”萨恩抱着篮球,神神秘秘的。

“那种事,和我们无关吧?”紫色高马尾的少女盛气凌人地抱起双臂,“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复习一下,也不看看这次期中考自己的名次有多烂!”

“哟呵,某些人天天拼命学习也没见得考的多好!”萨恩挑眉,“你看看人家……”

“我好像记得,是叫窟庐塔族吧。”银发少年轻轻打断他的话,“前几天看到了新闻。”

大个子体育生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猎人协会都介入调查了,你们猜猜灭族凶手是谁?”

佐伊:“猜不出来啊,不过,能把一族人都灭掉的话一定很厉害。”

爱丽丝还在生气,白萨恩一眼,“别问我。”

“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萨恩耸肩,为同学们的无知感到惋惜,“是个很有名的犯罪团伙,里面全是穷凶极恶的高手。”

银白色的睫毛陡然一颤。

萨恩压低声音,几不可闻道:“叫……欢迎旅行团。”

佐伊心里笑疯了,他若无

其事地抿了抿嘴唇,差点破功。

“什么低级名字,还旅行团?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知道,只想吹牛而已。”爱丽丝不屑地冷哼。

“真的就叫这个名字啊。”萨恩无所谓地在篮球部训练场边停下,“我到了,你们去吃饭吧,再见!”

夕阳下,黑色西裤与格纹短裙的边缘相互摩擦着。

半晌,爱丽丝犹豫地看向佐伊,“那个,之前在话剧社的事……”

“爱丽丝,你很在意成绩吗?”

紫色高马尾的女孩一愣,“当然。身为学生,成绩是最能证明自身价值的东西。”

“可成绩并不是唯一的。人各有志,萨恩喜欢打篮球而且能打的很好,这也是另一种证明自身价值的途径,”海蓝色的眼眸淡然扫过训练场,倏而弯起漂亮的弧度,少年笑着和场内的熟人挥手。

他继续说:“并不是说因为成绩这一方面不够好就磨灭了他在运动这方面上的能力,各种能力之间本就是平等的,没有孰优孰劣之分,自然也没有‘学习成绩是最高等的’这一说。

“我一直在想,爱丽丝仅仅因为萨恩成绩不好就否定他的整个人的这种想法,是不是不太恰当呢?”银发少年目光柔软地看着她。

“……你说得对,这次是我说的太过分了。以后我会改正 。”

“不,我只是提个意见,爱丽丝不愿意的话不必勉强。”佐伊摆摆手,“毕竟萨恩他本人并不在意啦,就当我多嘴吧。”

“怎么会呢,我确实太看重成绩了,一时心急就……”少女抬起头,唇边挂着浅浅的小梨涡,“多谢你提醒我,佐伊。”

“咦,爱丽丝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好可爱啊。”少年惊喜道,“平时也多笑笑吧!”

“什,什么啊,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女孩涨红了脸把他推开,藏在身后的右手上掐出深深的半月形痕迹。

你凭什么对我说教……你以为你是谁?你又知道什么?

你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比,你不过是个和体育老师通Ji_an的同Xi_ng恋,难怪会为他们这种人说话!……等到校庆日那天,我一定会把你……

爱丽丝·古德里奇出生于古德里奇家的私人医院,古德里奇是个高贵的家族,她是古德里奇家的第十一个女儿,也是她母亲的第一个孩子。

十二岁时,爱丽丝和她的姐姐们一样前往贵族女子学院读书,两年后她的父亲诺顿·古德里奇不幸去世在她二姐的床上,高贵的古德里奇家族失去了虚假繁荣,父亲的十五个妻子与女儿们为了争夺家产大打出手,爱丽丝和母亲被迫净身出户。

母亲很坚强。

”瞧瞧那群疯婆娘的丑态!只有你才是古德里奇家族最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古德里奇家族最名副其实的继承人保持着她的高贵,她与她愚蠢的姐姐们不同,她天资聪颖。

母亲能在古德里奇家族中为自己抢得一个子嗣,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技艺高超,甚至独自为爱丽丝挣得了高中的学费。

“你必须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这是振兴古德里奇家族唯一的途径!”母亲倚在床上大声说,野猪般的男人在她身上耸动。

爱丽丝看不起母亲,准确地说,曾经的生活让她看不起任何人。

她确确实实是一个高贵家族的继承人,流着高贵的蓝血,而失去金钱后,成绩是支撑起她高贵的中流砥柱。

丽丝昂首从成绩榜前走过,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她的王座在榜首,那是她的心血铸就,她灰暗的生活里唯有试卷上的对勾是红色的,那就是她存在的意义所在。

她对家庭优渥却不愿学习的人不屑一顾,但并不嫉妒他们,因为有朝一日她会继承古德里奇家族的巨额财产。她始终在心理上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爱丽丝也有权要求一个人独占两张桌子,因为她是这个级部无可厚非的女皇,老师对她也要俯首称臣。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从她的私人领地受到侵犯开始。

出于一个贵族的修养,她在课堂上给老师留足了面子,课后才前去表达她不同意和那个银发娘娘腔做同桌,于是老师向她展示了插班生的入学资格测试试卷。

“希拉特同学非常优秀,并且很特殊。他以前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无疑是一名天才。”

这段话像是什么魔咒一般,让爱丽丝不得不对佐伊正眼相看,她偷偷观察着他,愤怒又恐惧。

他上课听讲完全不认真,偷偷在本子上画些幼稚的涂鸦,在课本下面藏着小说,和后座的蠢货传纸条,被她看见后甚至对她露出不要脸的微笑,只有被老师注意时才装模作样应和。

而她为了一道难题在母亲的叫声中熬到深夜,上课仍不敢有丝毫困意,生怕漏下一个知识点。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样的人超过,他是个怪胎,是异类!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她的自尊都进一步被身边那人碾碎,他简直像在她的王座上跳踢踏舞,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的无力感支配了她的心。

爱丽丝开始痛苦逃避,不再转头看他,不再偷听他说话,忽视成绩榜上那个名字,可成效甚微。

他好像无处不在,甚至和她加入了同一个社团。还好他并不擅长表演,只是负责收拾道具、整理服装,是个最低级的杂役。而她去年曾在校庆日上扮演女主角,在贵族学院时积攒的资本也足以俯瞰众人。

于是爱丽丝就又捡起了一点骄傲似的,有了再次仰起头颅的底气。

她努力地练习,对即将到来的校庆日充满信心,她势必会站在耀眼的灯光下,万众睹目,只有她才是……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期待地抬起头,那个男人婆社长顿了顿,大声宣布今年的校庆日表演剧目女主角由一名高一新生担任。

那女孩既没有她漂亮,也没有贵族的气质,脸上还长着雀斑。

为什么?凭什么?她不明白!

爱丽丝一瞬间仿佛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正为别人鼓掌,另一个疯狂地尖叫着要她去夺回她的王座。

可爱丽丝不敢,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有底气的女王,学习成绩——她最坚实的后盾早已崩裂了,她穿过人群看到了佐伊平静的脸,那是她刻进脑海里的畏惧,对于强者的恐惧,对于张牙舞爪着向她扑来的古德里奇家夫人们与女儿们的恐惧。

她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她再也得不到她本应享受的一切财富、地位与名利了。

爱丽丝慌张地逃开,不再参加社团活动,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讥笑她,把她扎成一只豪猪。她一下课便急急地收拾东西,想要夹着尾巴躲进自己的家里去,却在走廊上被人堵住。

“尊敬的古德里奇小姐,怎么最近总是缺席社团活动呢?大家可都想念你鄙夷的眼神想念得不得了啦。”

“爬起来呀,你以前不是眼睛长在天上的嘛!”

她被人踹倒在地上。

曾经她可以昂着头毫不在意,可现在她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皮筋被扯断了,紫发狼狈地披散着。

“安娜,麦基斯,你们怎么在这?社长刚刚说逃训练的都从社团开除呢。”

少年的声音突

然惊讶起来,“哎?你们在干嘛……爱丽丝?!”

她勉强抬起头,穿短裙的女生们只剩下背影,银发少年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笑得温和无害:“来,她们被我吓跑了。”

爱丽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把他推开,头也不回地逃跑。

她一路流着眼泪跑过喧哗的街道,跑过香气扑鼻的烘焙店,冲进自己狭小的房间倒在床上大哭,门外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她的母亲大声叫唤着,也许是为了让男人给她更多的钱。

她什么都没有了,还被那个人看到了丑态毕出的狼狈样子。她再也不是古德里奇家族高贵的继承人了,她是一条谁都可以踩一脚的落水狗。

少女想到了死,又想到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和他对视时她像跌进了深海。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就可以那么光明万丈地活着?他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却能夺走她的王位,该死的人明明是他!

可是……为什么她一想到他,心里就充满了疯狂的嫉恨和……迷恋?

爱丽丝紧紧抓着床单,佐伊像一盏神圣的灯似的照着她的生命,永远无法触及又温暖地照耀。她不断回想着他对她伸出手来的样子,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这让她感到不那么害怕了,她在灰暗的生命里看见了一点炽热滚烫的光亮,她向往着,又燃起了生命之火了。

“今天的练习到此为止,大家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爱丽丝背着包躲进女厕里,等银发的少年走过再偷偷跟上。

这是她跟踪佐伊的第三天,她发现佐伊就住在自己上学途中必经的一家烘焙店里,如果今天她鼓起勇气,假装在路上遇见他,以后说不定可以顺理成章地一起上下学。

他是王,她就是他的王后。她捂住发烫的脸颊,发现佐伊还没有经过这里。

已经远超过平时的时间了,他去哪了?爱丽丝探出头,社团活动室的门锁着,周围空无一人,她着急起来。

“爱丽丝?你还没走吗?”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她转过头去,他好像刚从男厕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学校里的违禁品。

“嘘,不要告诉别人哦。”佐伊笑起来,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我还以为那天之后你会主动和我说话呢,结果还是没有。”

“……”她低着头。

“明天开始我们互相说早安,怎么样?”佐伊看了看表,叹气,“还是不说话啊……”

她心如擂鼓,点头,“好。”

“就这么说好了!”少年开心道,“今天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明天见!”

“明天见。”爱丽丝轻声说。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

她放心不下,他有什么事?她一整天都在他身边,如果是事先约好的她绝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Xi_ng就是刚刚有人临时通过手机联系了他。

爱丽丝忐忑地走在校园里,和佐伊保持着百米外的距离。佐伊浅色的头发在人群里很有辨识度,在逆着人流前进时更是如此。

他走到篮球场后的树荫里掏出手机,随即向球场不远处的一栋建筑走去。

爱丽丝用力捏住裙角,她记得那里是篮球部的训练场地,难道是萨恩?不对,萨恩为什么要在放学后偷偷MoMo地约佐伊来这里?

她不敢深想,心乱

如麻地猫着腰蹲在绿化带后,在少年走进那栋楼半分钟后跟了进去。

空荡荡的室内球场,左侧敞着一扇小门,爱丽丝放轻脚步接近,那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愈发清晰。

她终于看清了门上的字:经理室。

“老师,你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

“帮教练解决繁重的工作是部门经理的职责。”

“好艰巨的工作。”少年含笑的声音传来,和那天向她伸出手时的语气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老师要好好给我奖励才行。”

男人笑骂了一句。

衣料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安静而高效,就像她每晚母亲与嫖客寒暄后的必经流程。

爱丽丝从缝隙中觑见了少年素白的小腿与一双暗绿色的运动鞋。非常眼熟的,今天体育课上还见过,其实不用特地回想她也猜到了那个男人是谁,她剧烈地颤抖起来,书包侧面的拉链蹭上白墙,发出刺耳而短暂的响声。

“唔……好像有人……”少年轻声说。

爱丽丝不管不顾地狂奔出去,心里那盏灯碎成千片万片,少年洁白无瑕的神像迅速被浓墨重彩的黑覆盖,她剧烈喘息着紧紧按住X_io_ng腔,跪倒在校门外的马路上又爬起,一步一步踉跄着前进。

他不配霸占你的地位,爱丽丝·古德里奇!她对自己说。你总算从荒诞的情绪中醒过来了,你体内流着古德里奇家的高贵血液,你不该向任何人认输,你是唯一的继承者,只有你的行为与品Xi_ng才对得起古德里奇这个姓氏。

佐伊·希拉特,好个道貌岸然的低J_ia_n货色,一个同Xi_ng恋怎么配得上你的感情?

你才是女王,王的权杖要用暴力砌成!如果有冒名之徒占据了你的王位,你就把他赶下去,无论用什么下作手段,无论……

紫色高马尾的少女松开球棒,面无表情地走出小巷,头上套着麻袋的女孩趴在地上,右腿一动不动。

“早上好,爱丽丝。”少年露出温和的笑脸,“今天来的比平时晚呢。”

“嗯,差点睡过头。”她打开课本,“今天也一起吃饭吧,佐伊。”

“好啊,房东太太给我准备了超好吃的章鱼烧,一起吃吧!”佐伊开心道。

萨恩嚷道:“可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吃……”

爱丽丝的两手细微地抖动着,有些脱力,她的心里却从未如此满足过。

关于佐伊的流言还不够引起校方重视而将他彻底击垮,但她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校庆日到来。

那封信就夹在社长表演服的内袋里,等到彩排时换上正式服装就一定会被她发现,然后把佐伊赶出话剧社。

那时候,她将会在舞台上告诉所有人他是个怎样的败类,而她爱丽丝·古德里奇才是真正的王,永远的女主角。

她将会一战成名,让她的敌人一败涂地。

爱丽丝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忍耐着,暗自期待着,提前幸灾乐祸着,校庆日终于将要来到了。

话剧社的演员们将头发梳成复古的式样,穿上繁复华丽的表演服装,灯光与音乐都已就位,在表演大厅进行最后一次盛大的彩排。

王子已经踩着鼓点登场,全场都在等待她的表现。这是她最后一次按台本上的台词来表演,她必须足够美丽、足够强大,把自己的角色饰演好,然后在第二天的正式演出上彻底揭穿佐伊外表下丑恶的心灵。

爱丽丝喝了口水,清清嗓子踏上灯光汇萃的焦点,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

她背出第一句烂熟于心的台词,“到底什么事啊,你敢这么粗声粗气的?”

那英俊的王子转过头来,对视,良久的沉默,她感到不对劲之处。她看着“他”的脸,突然想起了这

是谁。

爱丽丝额上冒出冷汗,目光瞥向台下,本该演男主角的那个人——社长奥莉威尔此时正站在观众席前,身边男孩的银发亮得晃眼。

她想发出声音,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一动不动地僵在台上。

“你干的好事啊!你玷污了话剧社的美德,把公平竞争变为肮脏伎俩,你就像颗烂谷子,只会祸害自己的同胞!”阿尔莎扮演的王子激情洋溢地大声朗诵道,“看清你自己吧,你,一个恶棍,一个小丑,用麻袋套住我的头,用球棒痛击我的腿,一个害人盗位的扒手,从我的衣服架子上偷下了王冠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不是原台词!

众人哗然,有人惊叫道:“老天,那是阿尔莎,她不是骨折了么?”

“你们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她说是爱丽丝为了演这个角色把她的腿打断的!”

“不,不是这样!”爱丽丝拼命地大叫,“我确实打了她,可是那是有原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古德里奇家族的振兴!”

阿尔莎向前逼近她,声情并茂,“嘿,原来是古德里奇家族的女儿!你的父亲是个贪恋女色的赌徒,有着十五个情妇,在床上无尽的臭汗里过日子,整个儿糜烂呐!臭名昭著的古德里奇家族,把生下的儿子通通掐死扔进臭水沟,长得漂亮的女儿留下来,你那死在女儿床上的、伟大的父亲啊!守着猪圈,无休止地Yin乱!”

“好变态……”

“她居然是那个古德里奇家族的啊,怪不得。”

“他们家不是早就破产了吗?”

爱丽丝摇着头,不断后退,不慎跌坐在台上,“不是,不是,我没有错,我没有……我是高贵的古德里奇家族的继承人,我是为了捍卫我的王位而战斗,都怪佐伊,都怪他!”

“她疯了吗?”台下的学生会干部皱眉,“奥莉威尔,你们社团怎么回事儿?不行就换个人,别耽误大家时间。”

“不用担心,这绝对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演出。”俊美的女社长答道,”女主角将由这位动人的王子扮演,演出会非常完美,我们只是借此契机解决一下内部矛盾。”

“听着,这一切都是佐伊的错,你们都被他骗了!社长,求你,看你的戏服内袋里的那封信!去检查一下就能发现话剧社里的女生校服没有了,是他偷走的啊!”紫色头发的女孩崩溃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解释,“他是个厚颜无耻的同Xi_ng恋,他偷话剧社的衣服穿,他,他还带手机来学校,他和德波尔老师在篮球部里乱搞,他就是个……都怪他!是他夺走了我的王座!他德不配位……”

“喔,有这事?厉害啊。”奥莉威尔扭头看佐伊。

“啊,原来那天是她……”佐伊头疼地扶额,“你不也为了阿尔莎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来了吗?大家都是同Xi_ng恋,不要互相歧视好不好?”

“哈,好吧,你真实的样子比装模作样的时候可爱多了。”奥莉威尔摊手。

佐伊微笑:“别撩我,T和0,没结果。”

爱丽丝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帷幕,台上只剩下一个王子。

“去找你的公主吧,该收场了。”佐伊推推奥莉威尔,“我也要去找我的‘高贵女王’了。”

“谢了,佐伊。”

爱丽丝站在镜子前,精致的妆容已经斑驳,她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

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没关

系,通往成功的大道并不总是平坦的,就像那个该死的同Xi_ng恋告诉她的一样,这只是一个方面的失败,不能否定她的全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嗅到了洗衣液的清新气味。

“哎,爱丽丝?你还没走吗?”漂亮的少年笑容温柔,“这句话耳熟吗?那天你跟踪我了吧。”

紫色头发的少女用力推搡着他,想要离开,可他看似瘦弱的身体纹丝不动,和被她向后推了一个踉跄的那天判若两人。

她突然明白了,目眦Y_u裂。

“你是故意的!都是你设计好的,我知道了……太可怕了,你这个怪胎!”

“那倒没有,别这么激动嘛。”佐伊抓住她的手,“你是左撇子,对吧?看来左撇子也不一定聪明,比如你就是个蠢货。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但是社长要我替她的小女朋友报复回来。”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爱丽丝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般拼命挣扎着。

“抱歉啦,以前也有人教过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把阿尔莎的右腿打断了,我可是专门托人来治疗才将将赶上,毕竟伤筋动骨普通人要一百天。”佐伊的手指比少女的还纤细几分,稳稳捏着她的手腕。

“腿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你既然那么看重成绩,用来书写的手应该就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了。啊,对了,也有经过锻炼用脚可以写字的新闻,脚也要废掉才行。

“放心吧,如果古德里奇家族能请到会念的医生的话,应该还有康复的可能。我明白十指连心,所以在给你倒水的时候加了一点料,让你不那么疼。”银发少年笑起来,抬脚压上爱丽丝的脚尖。

表演厅的女厕所里传来一声嚎叫,可惜被淹没在台上合唱剧目的彩排中,很快就没了声音。

佐伊把到处散落的化妆品收进化妆箱里,挂好最后一件戏服。

“佐伊,之前爱丽丝说她把那封信放在我的戏服内袋里吧?我明明是在衣柜里发现的,而且只有一张信纸……”奥莉威尔抱臂站在门口,“你早就拆开看了吧。够会装的啊你小子,一箭三雕?”

银发少年人畜无害地笑着,背起书包:“我走了,社长再见。”

“看在阿尔莎没事的份上原谅你,下不为例。明天一定要好好看我和我家阿尔莎演对手戏啊。”

“嗯,当然。我还邀请了我的……家人来呢。”佐伊半垂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说。

他并没料到,这场演出注定看不成了。

爱丽丝一睁眼便对上了母亲苍老的脸,她身上劣质的香水味儿呛得她想咳嗽。

她昏死在街上,是被邻居认出来后抬回家的。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母亲眼里有泪。

爱丽丝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下来:“母亲……”

她举起自己的手,只有手掌还立着,十根手指的指骨都被捏碎了,手指头变成了血肉做的套子,骨渣沉淀淀地垂在指尖。

为了不让她因疼痛而咬伤舌头,佐伊事先把手帕塞进她嘴里,她眼睁睁看着他一根一根把它们捋下去。

母亲又惊又惧地看着她的手,突然尖叫一声跳起来,抡圆胳膊扇了她一耳光。

她没有多少力气,可爱丽丝还是被牙齿磕破了舌头,呼吸间满是血腥味。

她低着头长久地注视着自己的紫红色的变形的双手,这种痛楚远胜过只是受到了碾压的脚趾,明确地诉说着从此再也无法写字的事实。

“上帝呀!你的手废了,废了!全毁了,一切都他妈的完蛋了,全完了!”女人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辛辛苦苦赚钱供你上学,全都白费了!去死吧,你这个累赘!”

爱丽丝的大脑里竟然是出奇的冷静。

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

古德里奇家族高贵的大脑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告诉她得做点什么报复回来,不能就这样屈辱地死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佐伊说。

阿尔莎最重要的东西是能跳舞的腿,她最重要的东西是能写字的手,佐伊呢?

她闭上眼想了一会儿,便有了明确的答案。

“房东太太的便当世界第一好吃!”

“这不是我的课本,是艾米姐借给我的。”

“房东太太给我准备了超好吃的章鱼烧,一起吃吧!”

她起身,血浸透了袜子,每走一步都更深地浸透出来。她想到了童话故事里在刀尖上行走的小美人鱼,她和她一样,都曾经是公主。

爱丽丝穿过吱嘎作响的床,悄悄抓起嫖客的车钥匙,走出门去。

她听见男人喘息着问母亲:“你女儿也长大了,什么时候开始接客?”

佐伊的家就在不远处的烘焙店,只要沿着这条街一路直行就到了,开车甚至用不到两分钟。

只是她的手指和脚尖有些影响操作,神经末梢被焚烧般的疼痛使她四肢无力,可能是贫血,还有点头晕。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烘焙坊,空气中充斥着刚出炉的面包香气,温暖而柔软,关也关不住地从门窗缝隙中溢出来 ,门是木头做的,边上悬挂着一串藤编风铃。

面包的购买对象应该主要是经过这里的高中学生,在这个点并没有什么客人,一名店员在忙着向面包上淋蜂蜜,穿友客鑫第二中学校服的少女走进来时,只有旁边靠墙坐着的年轻女子招呼了一句“欢迎光临”。

爱丽丝慢慢走着,听她和一个中年妇人聊天。

“明天就是二中的校庆日啦,我自毕业以来再也没回去看过,好怕明天会遇到以前的老师啊。”年轻女人说。

“你呀……当时成绩要是有佐伊那孩子的一半好,我也不至于在你们老师面前抬不起头来。”妇人说着抱怨的话,语调却温柔,“你说我还能穿上那件红裙子吗?”

爱丽丝确定了两个人都在,她用手掌根部推开门走出去,风铃轻轻响了。

女人挥挥手:“你那条去开家长会必穿的战袍?算了吧妈,您胖了得有二十公斤了。”

“我就要穿那个。万一遇见了你老师,他可能还能想起来我。”妇人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要扬眉吐气一次,让他们看看我家里也有成绩好的孩子,不只是你一个笨蛋。”

女人抬头,突然看见地上的一块红色印记:“咦,妈,那是什么?”

玛莉琳太太站起来,“刚刚进来那个小姑娘掉的东西吧?”

她走近了,发现那是半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她身后透明的玻璃展示墙突然因巨大的冲击力而碎裂开,一辆破旧不堪的轿车直直撞进来,后轮碾过长着雀斑的年轻女人,车头拐进后厨里,整个空间里扬起纷纷扬扬的面粉,车尾狠狠撞在墙体上,火花四溅,油箱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粉末遇火。爱丽丝在骤然升高的温度里闭眼,面带微笑。

她死时确实如同一位女王,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穿上女主角该穿的那件华美的戏服。

佐伊背着包站在黄黑相间的隔离带前,脚下发出咯吱一声响,他低头,发现踩在了碎瓷片上。

他弯腰捏了起来,上面还挂着半根烧焦的藤绳,只是再也不会响了。

“哎同学,往那边

站一下,我们要在这做报道。”有人推了他一把,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

“欢迎来到《友客鑫新闻现场直击》,现在我们已经到达了事故现场……消防队还在进行灭火工作,距目击者称疑似是车祸引起的连环火灾以及爆炸事件……”

过了一会儿,火场里抬出几具焦黑的人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佐伊情不自禁地跟着走了两步,他面无表情,却突然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撕裂声带里自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

“你和爱丽丝·古德里奇是什么关系?”警察摊开笔记本。

银发的少年垂着眼睛,“同学。”

警察探究地看着他,“你对这次事故的原委有头绪吗?”

“我可以看看她的资料吗?”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什么用?”警察犹豫了一下,递给他一沓纸。

佐伊翻到家族成员的部分,顿了顿。

他认识这个男人。

诺顿·古德里奇,因脑血栓突发猝死,法医验尸后推测是摄入了过量的强效兴奋剂后血管极速收缩导致。

他死后,古德里奇家族彻底分崩离析,爱丽丝·古德里奇与其母被驱逐出本家。

男人定格的相貌与记忆深处那个肥腻的老头重叠在一起,他想起来了,那个地下赌场里把他当成女人、想要娶第十六个老婆的秃顶老头。

佐伊向来睚眦必报,在他的酒里回赠给他一枚侠客出品的胶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少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是不完整的,因此他从不放声大笑,可如今他抑制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喉音,笑得咽喉处的伤口隐隐作痛。

正常人的世界太过循规蹈矩,凡事都有因果关系,头尾衔接,就像库洛洛曾经很感兴趣的莫比乌斯环。

原来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最终反噬到他身上。

既然只有疯子才能好好活下去,他又何必假装正常?

他想到飞坦十分笃定地告诉他“你会后悔”,这个暴虐的死矮子说对了。他现在确实有点后悔,还没一起看过蓝天下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呢……还有野餐。

对,还有便当里的鱼丸、章鱼烧、烤松饼和花茶……

他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难过而已。

银发蓝眼的少年把两束向日葵放在墓碑前,他穿着黑色长风衣,像是丧服。

公墓管理员背着手好奇地打量着他,很少见到这个年纪的孩子独自来吊唁。

令他失望的是,那男孩送完花又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没掉眼泪,也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猎人]前男友+番外》小说在线阅读_第4章__友客鑫x正常x告别_作品来自网络或网友上传_女生阅读之家只为作者by焚稿八_的作品进行宣传。

搜索

[猎人]前男友+番外第4章__友客鑫x正常x告别

书籍
返回细体
20
返回【点击阅读】模式下,点击屏幕底部会自动切换进度条!
  • 点击阅读
  • 滑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