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子院中的楚宁。

莫凡觉得，楚宁其实也挺可爱的，虽然那人后来为了皇位自愿献身于他，虽然那人后来恨不得杀了他。

正回忆着楚宁少有的开心模样，莫凡忽然听见一道叹息声。

回过头，然后，莫凡便看见那个他前世极为尊敬，现在看见却恨不得拔光胡子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刚才的那声叹息，自然而然便是这男人发出的。

看着男人的模样，莫凡嘴角抽了抽，暗骂了一声‘老不死’，再追加了一声‘神经病　’，接着，莫凡才不甘不愿地从树上下来，走到男人面前，态度随意地拱了拱手：“不知师父有何指教？”

男人正是莫凡的师父，楚国的国师。

前世的莫凡对他是极为尊敬的，可恢复记忆之后，莫凡对于封印了自己记忆和能力，又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在外人面前喜欢装得很仙风道骨的男人实在提不起一丝丝的好感。

唯一让莫凡比较满意的是，男人还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没将自己的皮囊弄成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模样。

当然，莫凡不会知道，男人正是觉得此刻的形态才更加仙风道骨，更加像不世的高人，才会以这个形态出现在人前。

对于莫凡的漫不经心，男人愣了片刻，接着才用哀怨的眼神瞪了莫凡一眼，口中埋怨道：“凡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靠，老子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的！’莫凡在心中怨念，想起自己那久远的记忆便觉得有些憋屈。

虽然当时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可也潇洒自在啊，哪会像现在这样，对一个虚伪的老头子叫‘师父’？这老头子竟然还敢埋怨他！

想起自己前世在男人面前乖巧的模样，莫凡心里更憋屈了。

想到前世，莫凡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师父，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在莫凡看来，要不是老不死的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和力量，他前世能活得那么窝囊吗？而且，不仅活得窝囊，死得更是窝囊！

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去死！莫凡觉得简直不可原谅。

虽然，不能否认，那个男人他其实挺喜欢的，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5、麻烦

且不说莫凡是如何纠结于自己前世活得太过窝囊，楚宁最近过得也极不自在。

任谁已经做了皇帝，看惯了各式嘴脸，最后却不得不做回皇子，还是个刚满七岁不久的小萝卜头，不仅得夹着尾巴极力伪装成小屁孩儿乖乖去太学院学习自己早就已经知道的而且毫无意义的罗嗦东西，还得面对兄弟们外加兄弟们的伴读们的各种或是挑衅或是鄙夷或是忌惮或是讨好的表情，楚宁便觉得生活实在很蛋疼。

你说你们才多大，不好好念书，怎么小小年纪就想着算计自家兄弟了呢？那位子就那么好？

他做了五年，也没觉得多好啊，不仅得天不亮就起床上朝，还得批阅堆成山的奏折，听N多废话，而且，说实话，那椅子还又冷又硬，有啥好坐的？

这时候他倒是忘了，自己当初还不是和自己这些兄弟一样，为了那个位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甚至还甘愿像个女人一样雌伏于莫凡身下。

而且，最后对于自己那些兄弟，他也没手软，该杀的一个不放过，该放的，不好意思，那有吗？

那些兄弟哪个留着不是祸害？留着，那不是找死么？

当然他其实也没杀多少，那些个兄弟，死在他父皇手上的就不少，人老了，又是个皇帝，最是多疑，生怕自己儿子来抢自己的位子，大多数兄弟，也都是老皇帝还在的时候就给砍了，剩下一两个，最后也被楚宁找了借口杀了。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好人也坐不上皇位，更不会为了那个位子不惜一切去讨好莫凡，更在继位后就忙着除掉莫凡这个祸害。

确实，在楚宁看来，莫凡就是个祸害。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世不去争那个位子了，他的兄弟里还会不会有人像他前世一样放下身份去讨好莫凡，更不知道那人这一次又会支持谁，反正不会是他。

不过，反正他也活不长了不是，想那么远的事情作甚，他兄弟们还没坐上位子他就翘了，也不怕有人来杀自己。

说实话，想到这一世莫凡会帮他兄弟们中的一个，会像当初对待自己一样去对待别人，楚宁心中还觉得怪怪的，有点儿不是滋味。

将自己的心思归结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吃到葡萄更是嫌葡萄酸，楚宁很快看开了，看开的同时，他还在好奇，这一次倒霉的会是他的哪个兄弟。

视线在自家兄弟脸上扫了一圈，楚宁发现，自家皇帝老子基因还不错，至少几个儿子长得都还是不错的，没啥歪瓜裂枣，至于其中长得最好的，楚宁Mo了Mo自己肉肉的下巴，很自恋地想，看来爷长得还是最好看的。

不过，这次可得好好练武了，可不能因为嫌累就偷懒，搞得最后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

咳咳，想远了，他可就能活十三岁，想要长成莫凡前世那样高大挺拔的身材，这辈子看来是没戏了。

哎。叹了口气，楚宁突然有些郁闷自己的命数了，他怎么就那么短命呢？想想前世，十三岁前，他也没有杀人放火穷凶极恶啊？

虽然脾气是坏了点，也经常惩罚宫人，但也很少打死人啊？不过就是皮肉伤而已，怎么老天就只让他活十三年呢？

难道是他上辈子作孽太多，所以这世遭报应了？

楚宁正一个人神游天外，夫子已经宣布下课了。

对于那老学究所说的话，楚宁觉得就这一句最实在，夫子一走，他也站了起来，东西不用他收拾，他的伴读自然会替他收拾好，楚宁要做的，就是整理下可能乱掉的衣服，向自己的兄弟们告辞，然后，再以皇子的仪态走出门，仅此而已。

不过，作为皇子，其实是件麻烦的事儿，尤其是当有人将你视作竞争对手的时候。

楚宁母妃是月妃，家族势力颇大，在朝廷上很能说得上话，自然，楚宁也被很多人视为皇位的有力角逐者之一。

是以，他的兄弟们会时不时地挑衅，那也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都还是小屁孩儿，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五弟最近似乎不大听课，难道是觉得夫子教得不好？”

看吧，他还没走出门呢，就有人来挑衅了，不得不说，这话说得还挺有技术，不仅说出楚宁最近没听课的事实，还告起楚宁的罪来。

楚宁看了看门口，那老学究可还没走远呢！这不，听见二皇子这话，直接就停在门口不走了！

他要怎么回答，他敢说是吗？他要敢说是，楚宁毫不怀疑，待会儿他就得被父皇派人叫去训话，不仅如此，回去后他母妃那儿也不会放过他？

还真是皇家出来的孩子？瞧瞧年纪不大，心眼儿就是多，算计起自家兄弟来更是毫不手软！

楚宁看着刚才说话的二皇子，心里很是不屑地说，你有啥好得意的，前世还不是死在爷手上，这时候在爷面前嚣张，看你当初那怕死的模样，爷都嫌丢脸！

不过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可不敢显露出分毫，嘴上就更不敢说了。

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楚宁的心眼儿那叫一个多，做戏的本

事要是放在现代，绝对能拿奥斯卡小金人儿。

几乎连眼珠子都没转，楚宁看着二皇子，脸上瞬间换了副惊愕的表情：“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夫子德高望重，满腹经纶，才高八斗，讲解深入浅出，能得夫子教导实乃吾之幸事，弟弟怎会觉得夫子教得不好？弟弟这几日只是悔不当初自己太过顽劣，辜负了夫子的一番教导，正想着应该改过自新，认真听从夫子教导，以夫子为楷模。”

楚宁一番话说得自己都快吐了，脸上却是满脸崇敬，说到当初太过顽劣时也是一脸懊悔，看得几位皇子以及周围的皇子伴读一愣一愣的，就连楚宁的伴读周博也纳闷，自己这位向来难伺候的主子什么时候转了Xi_ng儿了，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可没少听楚宁背地里念叨夫子是老学究的。

不说这些孩子们不明白，就连外面的老夫子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不过他想的和这些人想的可不一样，他想这位小祖宗可算是明白了，也不枉自己一番谆谆教诲，想着想着，心里对于这位风闻不是很好的五皇子，便满意起来。

恩恩，浪子回头，金不换。身为皇子，当有此等气度。

老夫子捋了捋自己保养得极好的花白胡子，几步走进屋内，对着五皇子表扬了一番，接着又用满是期待的表情看了看其余几位皇子，却见那几位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

哎，这年头，皇子们是越来越教导了，还好，还有一位明白事理的。

宿命的相遇？

不提那日的学院风波，楚宁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毕竟不是单纯的小孩子了，楚宁也不会再如前世那般，傻傻地想要表现自己，以获得自己皇帝老爹的关注。

活了那么些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皇帝的关注那就是催命符，除非你后台够硬，本事够强，否则谁被关注了谁倒霉！

宫里的那些手段，楚宁前世就已经看得多了，就说他那保养得极好的，看起来极娇弱的老娘，那也不是善茬。

正好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去争那个位子了，至于那几个兄弟，就让他们去争好了，楚宁乐得看戏。

只是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楚宁也紧张起来。

他倒是不担心自家兄弟们的挑衅，或者老学究对自己是不是另眼相看，自己老娘又是如何一遍遍叮嘱自己该如何好好表现。

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也只担心一个问题。

算算日子，他和莫凡的第一次相遇可就要到了。

只是这么多年，具体在哪一天楚宁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记得，当初他无法忍受兄弟们的敌意，觉得孤独，然后随便晃着，就来到了国师所在的圣元宫，然后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长得挺俊俏的少年傻不拉几地跪在圣元宫外的地板上。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他想的好像是，那人也太傻了吧，不过长得还挺好看，跪在地上身子绷得笔直笔直的，他看着看着，结果就想起了诗词说所说的，宁折不弯的竹子。

可惜，那人当初穿的一身白，要是一身青，那就更像了。

当初，他似乎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和莫凡做了朋友，知道那人是国师的徒弟，还是唯一的，是下任国师的人选，便动了心思。

加上自家老娘的点拨，楚宁也不是傻子，便存了利用的心思。

只是最开始决定利用莫凡的时候，楚宁并未想到，莫凡想要的，竟然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他自己。

哎，楚宁叹气，抬头看着圣元宫的方向，也不知道，这一世的莫凡现在在做什么。

他这个位置，加上他如今七岁的身高，自然是看不见圣元宫的，是以，一直跟在楚宁身后的小丸子听见楚宁的这声叹息吓了一跳，待看见楚宁正望着一面空荡荡的墙壁时，小丸子心里就更担心了。

主子，莫不是中邪了吧？

小丸子瞪大了眼睛，颇为畏惧地看着自家主子，当初莫凡醒来时的不同寻常，小丸子为了保小命并未告诉月妃，好在楚宁后来也没什么不对，反而脾气比以往好了不少，听课也认真了，为了这个，他还得了月妃的赏。

想到那位住在昭月宫的美丽女人，小丸子便胆儿颤，心说月妃娘娘美则美矣，只可惜每次看见，都会让小丸子想起戏文里吃人的妖精鬼怪，特别是被月妃那一双美丽的凤眼盯住的时候，小丸子便浑身发冷，动也不敢动了。

是以，这会儿小丸子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心里十分担心，若是主子真中邪了，想想月妃娘娘的手段，小丸子的小身板儿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被小丸子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盯着，饶是楚宁也受不了，也亏了小丸子，楚宁很快便从之前的感叹中脱离出来，随后，不悦地瞪了小丸子一眼，恶狠狠地说道：“以后若是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本宫，本宫就让人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小丸子胆儿小，被楚宁一下，赶紧抬起双手捂住眼睛，身子也反Sh_e般地跪在地上，嘴里可怜兮兮地说道：“奴才再也不敢了，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

看着小丸子没出息的模样，楚宁后悔不已，他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没用的奴才？不过，想到这人后来毕竟为自己而死，楚宁便也心软了。

罢了罢了，虽然没出息了点，但好歹是个忠心的不是？他忍了。

“起来吧。”

说完，楚宁潇洒地挥了挥袖子，朝着圣元宫的方向就过去了。

走了数步楚宁又莫地顿住，他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不再与莫凡有任何牵扯么？既然如此，他就该离圣元宫远远的，至于莫凡，他爱咋地咋地，才不管他楚宁的事儿！

这辈子，他们可不能再有牵扯了。

暗骂了一声笨蛋，楚宁便调转方向往回走。

此后几日，楚宁也一直安心去太学院念书，再也不想圣元宫和莫凡的事情了。

只是他不想，却由不得别人不想。

且不说楚宁如何努力扮演自己的乖乖皇子，莫凡这几日来心情却不怎么好，不仅不好，甚至可以用Yin云密布来形容。

楚宁记不清前世他与莫凡相遇的具体时间，莫凡可是记得清楚。

是以那日，莫凡便在圣元宫外的石板上站了一整天。

可惜他扮了一天的雕塑，却没等来楚宁这个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