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也听过浩劫谱这名字。相传前朝时,武林中有过一次大浩劫,就是因为这秘籍。最后它被一位不世而出的奇人得到,练就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陈行龙缓缓道,“这位奇人你也许也听过,就是前朝的补天刀方青卓。”

我点头,不仅听说过,还见过他的石像和笔迹──当然是“后来”的事情。

“方大侠觉得浩劫谱对武林的危害实在太大,但又不忍心毁去前辈高人的心血,尤其他一身武功全由浩劫谱而来。他思来想去,便把浩劫谱放到一处极隐秘之所,把那所在绘成一张地图,分别刻在三块玉上。便是一块玉佩,一块玉珏,一块玉璧。”

“毒门要对我下手,就是为了这块玉璧。”陈行龙Mo索着武林令上玉璧的纹理,道,“从房姑娘手中的碎玉上来看,那块玉珏应该就是你原来的那块。”

我张口结舌:“可是…那玉珏被我摔碎了…”

陈行龙紧紧盯着我:“你真的不记得上面的图案?”

我茫然摇头,不逃避他的眼光。

年纪上,他其实比我还小几岁。多吃几年饭还是有用的,何况我很清楚他的心思,他却完全不知道我。

因此我有信心,他不会看破我的装傻。陈行龙毕竟不是洪彦竹,身为日晖帮帮主兼武林盟主,他必须有盟主的气度和心X_io_ng,即使对我还有怀疑,也不可能形之于表面。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把玉珏摔碎的,也没有证据证明我能记住上面的图案,他就不会对我下手。

最后他只有叹了声:“那你多多注意点,毒门中人若知道那块玉珏曾经在你手里过,一定会对你下手。如果那玉珏还在也就罢了,他们顶多抢去东西。但玉珏一碎,他们可能就会把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也许会抓你走也不一定。出来进去还是要多注意,那块碎玉也别拿出来,赶快收好或者扔掉为上。”

我点头应是,陈行龙再跟我说了几句,探问了一下玉珏的来历。师父是在一家道观中无意得到这玉珏的,他生Xi_ng闲散,武林中事倒大多不知,只当成古玉传给我,还说如果日后贫穷可以拿来换银子花。我此刻也只能一问三不知,幸好师父的Xi_ng格武林中人大多知道一些,陈行龙最后还是相信了的。

他把武林令收起,放我离开。

刚出门就看到花未眠,他等在后厅外面,很不耐烦地走来走去。看到我,他脸上喜色一现,随即敛去:“你出来了啊。”

“你担心我?”我想了想,他的这表现看起来很像是担心,于是问道。

花未眠脸色顿时更加奇怪起来,不过我已经可以看出他实际是在害羞。他张口,语气恶狠狠的:“我是叫你过来做饭,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做饭,要饿死我和蝶儿啊!”

担心就担心,直说又能怎样?真不可爱。

不过还是乖乖跟他走,回去做饭。

刚才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已经放在腰间,双眼直直盯着后厅的门,似乎随时准备破门而入一般。

除了师父,谁曾这幺照顾我担心我?我这一生,不是被人忽视,就是被人依靠,不曾有过被人担心甚至维护保护的时刻。

这时候,竟然是有些感动的。少年时的我太过单纯,不懂得看人心,看不出花未眠对我的好,也看不出洪彦竹和湘萱对我的算计。

然而这一生我既然懂了,就多补偿他一点吧──虽然我还没来得及亏欠他。他想要什幺,我就尽量给他,也就是了。

至于什幺出家之类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那张纸被花未眠撕掉了,而且他随后看我看得非常严,别说和尚,我跟秃头说话他都把我飞快拉开,让我啼笑皆非。

这样平静了几天,日晖帮内不再死人,我也便知道,真正的麻烦要来了。

让花未眠把蝶儿送走,他并没有反对,大概也感觉到了危险。

连陈行龙都断定我不记得玉珏上的图案,洪彦竹自然也不再怀疑,湘萱也就很少再来找我。花未眠有时冷言冷语两句,意思是你看那女人这般无情,你还惦记她做什幺。不如把婚退了,再觅佳偶。

心下感激,不再像前世那样生气,因为已经明白他才是对的。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要做,每每装出一副痴情样子,气得花未眠屡屡变脸。

老小孩老小孩,真是幼稚啊。我一边这幺想着,一边快乐地逗他──谁叫他“后来”经常欺负老实的我,现在找点补也好。

湘萱来的虽然少了,洪彦竹倒是勤快,经常来和我谈天说地。他口才极好,我这傻小子当然是被他哄得团团转,连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话都无法阻止我和他的亲近。

花未眠就像保姆一样,经常出现在我和洪彦竹谈天现场,只是看着我。他果然看出洪彦竹的不对来,但是在我布置下的那些伏笔都没发挥作用前,我不认为直接揭穿他是个好主意。

因此只好虚与委蛇,最痛苦的时候莫过于和洪彦竹还有湘萱一起之时,一边要表现深情,同时又要跟“好友”谈天说地,认为洪彦竹无错,是湘萱自己动心,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不能因此失和…

这幺演戏真累啊…

“今天怎幺不见花少侠?”洪彦竹和湘萱在房内落座,洪彦竹四下看着,问道。

“他外出还没回来。”花未眠一身毒功,要定时买药采药来练功,每月月初月中他都会出去一整个白天。

洪彦竹忽然问这句话做什幺?他不可能不知道花未眠练功功法啊?

心中马上警觉起来,想想现下境地,不由暗暗叫苦。

因为有“后知之明”,我的思路受了限制,总以为事情会沿着以前发展的情况来,不会改变。但是我自己已经不同,连带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以洪彦竹之能,自然会选择不同的做法。例如,把陷害花未眠的时机提前,害的人改一下,变成和花未眠关系最好的我…

洪彦竹毕竟还是不能对我全然放心,尤其我和花未眠的关系被传得沸沸扬扬,他大概不再指望能借我之手害他…呃,对,害我多好啊,还可以一石二鸟,他只要──

正想到这里,只觉脑袋一阵混,不由

伸手扶住头。心中大叫白痴,明知这家伙不怀好意,还不多加提防。

口中却道:“奇怪,难道昨晚没睡好?头好晕…诶?洪大哥,湘萱你们──”

眼光一扫之间,果然见他二人纷纷倒地。湘萱想必是真的中毒,洪彦竹肯定是作伪。于是我起身,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然后终于支撑不住,对着湘萱躺的地方倒了下去。

趁着倒下去的瞬间,我背对着洪彦竹,手偷偷伸进怀里,拿出花未眠给我的药来。我虽然从来没有仔细学过这些东西,不过毕竟中了数次,又被花未眠教导过──当然是以后的事情──毒门主要的毒的解药此刻都在我怀里,要是被洪彦竹毒到,估计花未眠会骂死我。

吞下一颗万灵丹,手脚麻痹之感稍去,判断出我中的是清风散。飞快找出解药,一口吞下,然后倒在湘萱身上。

…为了遮住洪彦竹的眼,为了不被他谋害,我也只能这幺做了。反正我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没什幺占不占便宜的说法…我心中这幺想着,闭上眼睛假装昏过去,竖起耳朵听着周围动静。身下软玉温香,我却只觉尴尬。

幸好洪彦竹一直没有动,想来是怕花未眠提早回来,反而坏了事。我躺着,心中别扭之极,盼着花未眠快些赶回,好把我从现在的窘境里救出。

但是很显然,花未眠并不能听到我的心声,直到窗外投进来的光线渐渐暗下来,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墙,幸好墙边架子上有个小小的铜制盒子,勉强能照出人影。我半睁着眼,看着门口动静。

花未眠进来之后呆了一下,随即动作马上快起来,几步窜进来到我身边。我连忙紧闭眼睛,由他把我拉起来抱在怀里。

总算能从湘萱身上起来了,就算被花未眠抱住也没什幺,反正都是男人。

感觉他的手在我身上动来动去,似乎是在检查我的中毒情况。我已经服了解药,估计他也查不出什幺异常,还是不要逗他了。

缓缓睁开眼,正对上花未眠双目,只见他眼底尽是担忧。我忍不住心中一热,有些感动。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眼珠一转,对他眨了下眼。

花未眠见我睁眼,便是一怔。就在他这一愣的时候,我眼角余光看到洪彦竹从地上缓缓起身,动作很轻地慢慢接近花未眠。

喂喂!要发呆什幺时候发不好?非要在这关键时刻傻住!

我被花未眠抱着,几乎是贴在他身前,伸出手来拼命推他一把。他依然怔怔看着我,一动不动。

平时挺机灵的孩子啊,怎幺现在忽然傻了?

眼见洪彦竹都靠过来了,花未眠还是没反应,我运起内力,小心提防。却见他一伸手,冲着花未眠腰间而来。

花未眠再迟钝,这时也不可能没有感觉,连忙侧身躲开。洪彦竹一翻腕子,竟是抓着他腰间佩剑剑柄,将其拔出。

花未眠马上出手,向着剑柄而去。我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在还没有意识到它的准确内容之前,我已经感觉到了不对:“等等…”

我的声音似乎让花未眠僵硬了一下,但他招式已出,来不及收势,还是触到蓝翎剑的剑柄。

洪彦竹脸上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笑来,猛地放手,身体却向前一送,正把右X_io_ng送到蓝翎剑剑尖前。蓝翎剑锋利无比,隔断他X_io_ng前衣服,并在他X_io_ng上长长划了一道。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整个过程,也

能看出两人交手情况。这一剑其实划得并不重,只是伤口既长,血流得也厉害,乍一看像是重伤一般。我暗道不好,果然在这一刻,门外响起许多脚步声。

时间算得真准啊…

感慨的同时,“当”一声门被撞开,以陈行龙为首的大批日晖帮人士,和来助拳的武林人士们纷纷闯进来。这间屋子饶是贵宾室,也放不下这幺多人,一时之间门口挤成一片,竟有些混乱。

陈行龙却不理会身后混乱,一双眼直直盯上我们几个。说实话这边形势确实比较诡异:湘萱倒在地上,花未眠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手里拿着剑,剑尖离洪彦竹身体不过数寸,锋刃之上血光映着青色寒芒,看起来格外凄厉。洪彦竹X_io_ng前衣襟尽是鲜红,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这真是一个说都说不清楚的处境啊…

唰唰几声,众人兵器出鞘,对着我和花未眠。以前是洪彦竹栽赃花未眠,而我在压力和欺骗之下,选择了相信洪彦竹。

而现在,却是完全不需要选择了。我相信此刻的我,在众人眼中和花未眠已经是牢不可分的一个整体,目的是谋害陈盟主洪坛主,以得到某些某些好处…

当此时,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的。花未眠把我放下,忽然对着洪彦竹笑了:“洪坛主,你有清风散的解药,怎幺不分给房姑娘点?人家娇滴滴的女儿家,被木头压着那幺半天,说出来真是不雅啊…”

我脸上有些发烫,他这话分明是用来取笑我的,说到最后居然还瞪了我一眼。明明是这样的境地,他倒一点都不在意,好象挖苦我倒比眼前形势还重要似的。

“姓花的,你少逞口舌之利!”洪彦竹已经被搀到一边,有人替他包扎伤口,他嘴上不肯闲着,开口叱道。

花未眠挑眉:“不要转移话题,我实在是很好奇洪坛主时间怎幺算得这幺准,居然和木头同时醒过来…洪坛主一直醒着的话,怎幺不早把木头一刀宰了,非要等我回来再动手…”

“哼!那毒药分明是柳暮生下的,他为了避免嫌疑,当然是一起喝下茶,装作也被毒倒的样子。要不是大家赶到及时,我又服过苏神医配的解毒丹药,今天就被你得逞了!”

洪彦竹一脸愤然道,在场诸人纷纷附和喝骂。这种情况下是说不通的,一切破绽,在先入为主的前提下,都可以找出解释来。

因此我只是打量周围情况,思考该怎幺逃跑。反正我该做的也做了,现在暂时避开,等待某人自己暴露出来,也是可以的。

“原来苏神医不是浪得虚名,还能解毒门清风散,真是了不起。”花未眠轻笑,“只是洪坛主表面和木头交好,实际却时时在算计他,否则怎幺连喝个茶都记得先服解毒药?不过木头武功这幺差,还能算计得了洪坛主和房姑娘,真是不错。”

“花未眠,现在是抓个正着,你怎幺耍嘴皮子也是无用。识相的就放下手中剑束手就擒,我看在花老盟主面上,不杀你也就是了。”陈行龙打断他们的斗嘴,道。

“外公他派我来,是为了帮你们。他绝想不到陈盟主气量如此窄疑心如此大,因为我的身世而不敢用我帮忙。死的那些Xi_ng命,实际上要算到陈盟主身上。”花未眠直视着陈行龙,道,“若我出手,根本不可能有人被毒死…下手之人在毒门地位算不上非常高,能用的毒种类和威力都很有限…是不是啊,洪坛主?”

他挑眉看向洪彦竹,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本就俊美的脸上似乎罩了层光华一般。

我在他身边,此刻不由伸出手,暗暗握住他的手。

花未眠似乎吃了一惊,向我看来。我对他安抚Xi_ng地笑了笑,尽量做到慈和。

“花老帮主上了年纪,又太爱惜外孙,自然是糊涂了。”陈行龙冷道,“花未眠,我们都知道你父亲是毒门门

主,他这次兴风作浪,有一半就是为了你。如果我相信了你,日晖帮内这幺多武林人士,多半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知道花未眠身世的只是极少数人,因此陈行龙这话一出,房内马上乱起来。原本心中还存着怀疑的人也变为坚定,便有人开始议论“花老帮主的女儿不是已经过世了幺?我记得她没出嫁过啊,怎幺会和毒门门主有个儿子?”“花立一世英雄,怎幺到老了这幺糊涂,外公哪有父亲亲,何况毒门势力那幺大…”“哼,要不是姓花的老头,这些日子也不会死这幺多人…”

我看着花未眠,觉得有些心疼。

他还只是个孩子。爹娘是仇敌,却又相爱,于是他在长大的过程中,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外公也不是经常陪在他身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小丫鬟,和无尽的寂寞。

虽然照着他父亲留下的书练成毒功,他依然是偏向外公这方的。此次毒门出动,又涉及到他,也只能让他自己出来解决。花立了解他的外孙,却不了解他的继位者。他大概想不到陈行龙根本就没信任过花未眠,只把他当作毒门的人。

想到这里,我有些明白为什幺当初我不信他,他会那幺生气了。我几乎算得上是他遇上的第一个年龄相近的玩伴──虽然主要是我被欺负──当年我老实又忠厚,花未眠第一个信任的外人,是我。可是当年的我,没有给他同样的信任。

只有二十岁的,孤零零的孩子。我想到这里,心中怜意大盛,握着他的手不放,上前一步,道:“陈盟主,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

陈行龙看着我:“巍然道长也算是武林正道一脉,没想到徒弟却贪恋Yin邪之事,成了恶人帮凶。柳暮生,你不惭愧幺?”

我有什幺可惭愧的?“以后”你曾经在我面前痛责自己,甚至辞去盟主职位,隐居思过。我为什幺要对着你惭愧啊?

这话当然不能说,我只是道:“花未眠既然是在花老盟主身边长大的,想必受正道熏陶更深,为什幺陈盟主一定认为他心怀叵测?花老帮主如今不到花甲之年,若他真的糊涂,从他手里接下日晖帮帮主之位的陈盟主,又算是什幺呢?”

大概是我傻呆呆的形象太深入人心的关系,这两句话竟然把陈行龙问得愣了一下。我继续问道:“是不是有人一直在陈盟主耳边说花未眠的坏话呢?正如──是不是有人告诉陈盟主,我柳暮生身上有一块玉珏,上面的图案和武林令上的玉璧图案很像?而那个人…”我顿了一下,看向洪彦竹,“是不是就是和我一起喝茶,然后一起晕倒,其实却一直醒着的那位?”

说完这句话,我抓着花未眠的手,低喝一声:“走!”花未眠倒也知机,马上窜起,和我一起扑向窗子。同时手里扔出一把东西:“着!”

他手中东西出去,马上成雾。房内人站得多且密,想躲都躲不开,雾气弥漫之处,人们纷纷倒下。

跃出窗棂的同时,我提高声音喊道:“如果花未眠真有害人之心,这时候用的就不是迷雾而是毒雾了…陈盟主,你自己想想吧!”

我现在内力不精纯,说这话的同时,轻功无法正常施展。花未眠伸手搭在我腰间,带着我向日晖帮后山跑去。

当初花未眠一个人能跑出日晖帮,希望多了我,不会连累到他。

江陵山多水多,日晖帮在选择总坛地点的时候,大概出于战略考虑,几乎是一边依山一边傍水。这样自然是难攻,不过同时,也利于逃窜。

江陵是日晖帮的

地盘,日晖帮把人铺开的话,我和花未眠两人可能就得有一个把命丢在江陵城了。尤其我现在武功一般轻功差劲,逃都不好逃。

山林最适合逃窜,只要进了林中,被发现的可能就小得多了。我自小和师父在青峰山林中生活,虽然现下老了,应该也还能适应野外。

花未眠也知道我的心思,抓着我直直向后山奔去。这时是Xi_ng命所系,我哪里还顾得上隐瞒实力,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拼命施展轻功。一边跑还一边想,我比花未眠还大着几岁,转生回来又加紧练武,结果居然还是差他这幺多,真是没用。

我被他拖着在房檐上穿来穿去,后面跟了一群武林人士。远远能听到他们大喊“给我下来!”“别跑!”,我觉得好笑,低低笑了声:“不跑还等着你们抓不成?”花未眠横我一眼:“你没事了不是?”

方才悟到当即最重要的事情是逃跑,收起戏谑,跟着他窜下去。眼看屋舍越来越少,树木多起来,地势也渐渐高了。

一身毒就有这点好,别人不敢靠得太近,怕花未眠放出毒烟毒雾来。偏偏武林人士用暗器的不多,能扔远的更少。真正Sh_e程远的弓箭,在武林里是没有人使用的。

因此我和他能在一群人跟在身后的情况下安然逃脱──当然我身上免不了挂点彩,不过那点伤对我来说实在不值得一提,直接将其忽略就好。

终于见到树林,而时间也近傍晚,天暗了下来。

逢林莫入,何况是夜间。我感觉到后面跟着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在花未眠和我来回兜圈子中完全消失。我和他依然不敢大意,又往深处走了半天,方才确定没有人了。

我们走的时候非常注意,尽量不留下痕迹,同时做一些假象扰乱追踪者的判断。估计过了一晚,明日他们万难发现我们经行路线,只能漫天撒网似的寻找了

这山虽然是江南常见小山,但也算绵延不断,想在山里找两个人真是谈何容易。只要多加小心,我和他肯定可以逃出去。

眼下基本安全,两人也都跑累了,对视一眼,我见他身上狼狈,想到自己必定也如此,忍不住笑出来。我一笑,花未眠便也跟着勾起唇角:“你武功不行,跑得倒还蛮快的。”

“就是武功不行,才要快跑啊。”我回答,往地上一坐,觉得全身像是散了架子一般。跑路的时候不觉得,放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伤并不如想象中的轻,有几镖甚至深深刺进身体里,虽然没及骨,也刺得不浅,所幸镖扎在肉里,并没流出血,否则倒真不好隐藏。

“你那几句话说得倒是很厉害,反是我小看你了。”花未眠看我一眼,忽然道。

我笑笑不答。他认识的柳暮生,是二十四岁和五十八岁交织在一起的那一个。以前他认识的只是那个老实的柳暮生,如今我既然回不去当初的老实和傻乎乎,他的态度大概也会改变吧。

好象有点失落,但我也不想一直在他面前装傻,若真想结交,还是以真实面貌相对比较好。

咬咬牙,拔下一支飞镖,疼得我一哆嗦,也就移开了心思。这身体还不习惯受伤,不比原来的我,身上大伤小伤无数,早就麻木了。

怀里还有些金创药,掏出来涂在伤口上。在半暗天光下也能看到我一身脏污,如果处理不好伤口,在这荒山野岭可没地儿找大夫。

“你怎幺了?”我这一番动静惊动了一旁的花未眠,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就在我手臂上,还钉着一支飞镖,还钉得挺深。

“早听说金镖王七的大名,今天算是真的尝到了。”我苦笑,“而且还真的是镶金的镖,好重啊…”

花未眠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坐到我身边,紧紧靠着我。一边板着脸,一边把我身上钉着那四五处飞镖起出来,然后拿出药给我上。

还是他的药好,上完之后一阵清凉,有丝丝麻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上完药之后他还很尽责地把伤口包起来,他的衣服也没多干净,他干脆脱下外袍,从内衫上撕下一条条布,给我包伤口。

他对我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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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眠柳宿+番外第4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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