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西边的小国向匈奴进贡了晶莹剔透的大秦珠,单于赏给了若镝,示意他将珠子送给左谷蠡王的女儿,那是将要成为他阏氏的女孩。大秦珠是波斯商人垄断的西域商品,价格高昂,贵族女子都以佩戴大秦珠为荣。进贡上来的大秦珠是难得的珍品,不含一丝杂质的碧蓝色在阳光的折she下漾出一片波làng,美得像是将一汪湖泊戴在了身上。
若镝在看到这颗珠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和自己的小奴隶十分相配,他无视了左谷蠡王女儿期盼的眼神,把珠子拿回了自己的穹庐。
卿匀在穹庐里忙忙碌碌:草原冬天气候寒冷,作为水源的湖泊也即将封冻,以后取水就变得困难许多。牧草凋零,牲畜的食料不知够不够度过一整个冬天。每逢冬季,都会有大批牛羊死去,匈奴人没有存粮的习惯,粮草不够了,就去汉人住的地方抢,最终受苦的,是那些矜矜业业一年而被夺去粮食的汉朝百姓。卿匀虽然已经没有多少对大汉的记忆,但他也不忍心看着无辜的人受苦。今天的匈奴大会奴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他伺候若镝穿戴好出门后就在穹庐里收拾自己的物品。大单于可能会借着这次庆典赐婚给若镝,新阏氏进门后自己便不能像以前那样跟若镝相处了,要搬到专门给奴隶住的穹庐里去。
昭元先生已经不堪重役病逝了,他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几部竹简和平生所学都留给了卿匀。在匈奴为奴十二年的昭元先生最终还是没能等来汉朝的大军,但是拜他所赐,卿匀才有机会学习中原的智慧。他看着这些竹简上优美的文字,想象着汉朝的样子,早已麻木的心忽然涌起一股热流。
若镝回来了,他一脸冷漠的把大秦珠扔给卿匀:“赏你了。”
“谢大王。”卿匀恭敬地接过珠子。若镝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卿匀,没见到意料中兴喜若狂的表情,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快步走出穹庐。卿匀来不及把珠子妥善放好,只得往怀里一揣,连忙跟上去。
东边的东胡鲜卑一直进犯边界,鞮上单于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征服鲜卑。这次匈奴大会的目的便在于祭天祈福。
这场仗打的突然,大单于一是想要出其不意,二是防止匈奴里的鲜卑探子通风报信。他把突击的重任jiāo给了若镝--他是小辈里面最优秀的,并许诺打了胜仗就封他为右贤王,接替他父亲的王位。若镝很重视,他迫切的想要立功,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对于左谷蠡王想要把女儿许配给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左谷蠡王只有一个女儿,老右贤王只有若镝一个儿子,双方联姻后势力会大增,新势力本该由若镝来继承,但是左谷蠡王打的算盘是联姻后杀掉若镝,由自己接手双方的势力,老右贤王昏聩糊涂,分不清利害,反而帮着左谷蠡王说话。若镝想要翻身掌握主动权,只能利用这次机会。
卿匀自然也随行,作为匈奴的肉盾。奴隶们平常不参与训练,他们用处是充作肉盾,帮匈奴大军抵挡敌人的尖刀,必要时还能充当匈奴的口粮。一场大战下来,几乎没有奴隶能够生还。
他一向不擅长骑马,为数不多需要骑马的时候也是与若镝共乘,但这一次若镝没法带着他,卿匀只能独自骑一匹马。好在匈奴的良马训练有素,跑起来很稳当,卿匀忍耐着反胃感一路行军。奴隶们是没有战马的,他们一般跟在后面奔跑,但不知为什么,若镝一定要让他骑马。
身体虚弱的卿匀上了战场,奴隶们的鲜血已经把萧瑟的草原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红,哀嚎声充斥着他的耳膜,秃鹫盘旋在空中,仿佛在庆祝这场盛筵。卿匀有些jīng神恍惚,他觉得远方有什么在呼唤他,可是抬起头只看见一轮通红的圆日,和前方若镝高举□□的手臂。
当他看到一把砍向若镝背后的长刀时,便想也不想地挡了上去。若镝只来得及接住他的身体。血流的太快了,卿匀平静的看着身体里大股大股涌出的鲜血,突然感到很想笑。
若镝的脸在他视野里扭曲变形,逐渐变得透明,他伸出舌尖在嘴角边舔了舔,原来这个人的眼泪也是咸味的呢。
若镝把卿匀的尸体抱在胸前,疯狂砍杀周围的鲜卑人,其他的匈奴人也被他传染,个个状若疯癫,鲜卑人不敌,很快就弃城而逃,匈奴大获全胜。
卿匀的意识在空中飘dàng,暖暖的微风好像能抚慰到他灵魂里每一个褶皱般,舒服的让人醺醺欲醉。这,难道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很快,前方传来一阵吸力,卿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朝那个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