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像初见时那般拘束。
“方才我父亲命我去军中学习,奉孝可有兴致去看看兖州军?”
郭嘉含笑注视着曹昂,道:“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不大会儿,亲兵送上晚饭,两人都不是很讲究的人,便摆在院中吃了起来。此时虽说是乱世,但这毕竟是州牧府,饭菜比路上要好得多。两人都不多话,专心致志埋头苦吃,没多久就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
下人收拾好了后,郭嘉邀请曹昂到自己房中秉烛夜谈,这于曹昂可谓是求之不得,自然是痛快的答应了。
郭嘉斜躺在胡床上,看着对面正在摆弄着油灯的少年。少年眉目如画,晕黄的光打在少年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姿,看上去有若天人。
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看不透这个少年。郭嘉注意到,无论何时,少年的身上总是带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和透彻,好像总是在拒绝这个世界。年方十四的少年,却有着恍若活过千年的目光,这样奇特的少年,让郭嘉想留在他的身边。
不过,在这之前,郭嘉想要和他谈谈,以便确认他是否值得自己为他停留。
由于郭嘉占据了胡床,曹昂只好在另一边的矮榻上躺下,反正房间里的火炉烧得挺旺的,不怕冷。他大略可以猜到郭嘉会和他说什么,可是,他自己都还不太确定将来要干什么呢。他一直都觉得这一切都像一个单机游戏,而他,就是那个被强迫中奖的玩家,而这游戏,还刚好是他不太喜欢的那种。
“子修,当今之天下,群雄并起,诸侯纷争,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更兼诸胡强起,意图染指我汉人江山。如此乱世,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殒命其中……”
“四千万左右。”
郭嘉的开场白还未结束,就被曹昂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不由怔道:“什么四千万?”
曹昂一时口快,此时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然郭嘉双目炯炯,直直盯着他,由不得他掩过去,只好含糊道:“我是说大概会有数千万的人会死于这乱世。”
“数千万吗?”好在郭嘉并未深究,只是轻轻叹息,“我大汉朝当今也不过五千万余人口而已。数千万人……”
听出了郭嘉话中的伤感,曹昂安We_i他说:“奉孝你也不必太伤心,治乱之道,本就是天理循环,你我凡夫俗子,只能顺应其变罢了。”
郭嘉苦笑道:“治乱之道,我又如何不知,只是,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轻轻的话语,却如同重鼓擂在曹昂的心上。
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难道就不能只有治世吗?!
乱世,乱世,何时才是个头?这片广袤美丽的土地,何时才能恢复真正的平静?这里勤劳善良的人民,何时才能跳出一治一乱的怪圈,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一路行来所见过的那些面黄肌瘦满心惶恐的难民,那些满脸菜色色厉内荏的山贼,还有那些满是残肢块肉的野地,十室九空的村庄,还有这片大地上即将上演的五胡乱华的场景,都一一涌向曹昂的大脑,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曹昂的血管里飞速流窜,血液几乎沸腾,有那么几秒钟,曹昂以为自己也许就那么活生生的炸开,不过,只是“以为”而已。
所以曹昂深吸了几口气,缓解了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坐起来,静静的看着郭嘉,轻声道:“也许有吧,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
郭嘉翻身坐起,看向刹那间竞好似换了个人的少年,道:“如何试?”
曹昂站起身来,走到放着油灯的桌前,注视着那小小的火苗,轻声道:“天下之乱,始于人心放肆。想当初,高祖创业,手持三尺利剑,起于丰沛,西灭暴秦,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天下承平日久,人口逐年
藩Z_hi加多,而土地未曾加广,天下士风亦日渐败坏,士子只知软熟侧媚,蝇营狗苟,于君主不能谏,或且助纣为虐,于民众不能导,或且为一切败坏之始,而君主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与外界一切消息皆是得自他人之手,不知民间疾苦社会情伪,更有那昏Yin暴虐之君,横征暴敛,重刑恣杀,滥用民力,不知自反,如此,岂能不乱?”
郭嘉原本斜坐在胡床上,听他说到“人口逐年藩Z_hi加多,而土地未曾加广”时,不由正襟危坐起来,心里更是不断点头;待听到“天下士风亦日渐败坏,士子只知软熟侧媚,蝇营狗苟,于君主不能谏,或且助纣为虐,于民众不能导,或且为一切败坏之始”不由心头微生不快,事实上这个时期天下士子士风还是不错的,不过曹昂说这段话时想的是整个中华两千多年的历史所以倒有些冤枉这里的士子了;不过,听到后来“……如此,岂能不乱”之时,郭嘉心头大惊,万不料这个才十来岁的少年竟有如此见地,郭嘉至此已心悦诚服,不过还是想问问少年,“那么,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曹昂苦笑,转身看向郭嘉:“首先,结束乱世,然后建立一个比较健全的体制,这个体制必须能够自我监督并且自行完善,不以少数人的意志转移,而且不会为少数人所控制……暂时想到的就这么多。”
郭嘉定定的看着曹昂,曹昂亦毫不避讳的回视着他,半晌,郭嘉猛地跪下:“主公,嘉不才,愿以平生之力助主公实现主公生平之志。”
曹昂虽说已起了收服郭嘉之心,但就这么见他跪下来,还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拉他起来,却见郭嘉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心念一动,走到郭嘉身边撩衣跪下,朗声道:“今有曹氏子弟曹昂,并颍川郭嘉在此对天发誓,誓将结束此乱世,引导天下士风,使我百姓不再受治乱交替之苦,还我大汉清平世界。”
郭嘉听曹昂说罢,亦把曹昂的话重复了一遍,心知曹昂不把自己当普通的谋士,心下感激,更是下定决心以后要竭尽全力好生辅佐曹昂。
拐骗赵云
兴平元年,即公元194年
徐州彭城城郊二里外,三千曹家军背靠着一片小树林,驻扎在一条小河边,前方,是一片狭长的缓坡,而我们的主人公,这一队军队的最高长官,兖州牧曹操的长公子,正坐在河边和他的助手兼心腹密友郭嘉洗脚。
此时虽已是仲秋,但天气犹热,这里河水清凉,本来在这个时候在河水泡个澡是非常舒服的,只可惜曹昂身上带伤,再加上不喜在人前洗浴,是以只能泡脚了算,而郭嘉,作为曹昂的密友,出于有难同当的道理,也只能望水兴叹。
今年春天,尽管曹昂百般防范,甚至还派出好几股兵力前去接应,但曹嵩还是按照历史的走向死在陶谦部将张闿之手。
曹操乘怒出兵,血洗徐州,一路势如破竹,眼看着一城又一城的无辜百姓死在那些面无表情的士兵手下,男女老少,皆无幸免,纵是早已从史书上得知此事的曹昂,还是忍不住心寒,可是他百般劝解皆无效果,最后使出他素来最最瞧不起的刘备的绝招,死死抱住曹操的大腿,哭!边哭边陈述利害,再回忆祖孙之情以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番,总算是劝得曹操放下了屠刀。不过,他自己却被盛怒中的曹操踹了好几脚,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是以现在曹操都撤军回去了,他还滞留在这里。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留下来会会某人。因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