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但以理和亚伯拉罕神情古怪地对视了一眼。少年耸了耸肩,移身过来在他面前边说边比划著手脚,可惜一番努力下来,两方仍旧无法沟通。
「这家伙连我们说什么都听不懂呢!我看他也许是个海客或是哪里逃跑的奴隶,带著他回耶路撒冷也许会意上麻烦的。还是赶他走吧,但以理?」亚伯拉罕蹙著眉这么说。
少年却嘟了嘟嘴,「耶和华教导我们要有仁慧之心,难道老爹你要见死不救么?」
这时候居然还拿上帝来压自己?亚伯拉罕叹了一口气,道:「到时候后悔,可别怪我当初没有提醒你。」说罢,径自卷起帘幕出去。
但以理扭过头看到房廷一脸的茫然,笑道:「亚伯拉罕虽然这么说,其实却是个很好的人呢,你不要在意啊!」
虽然这么努力地解释,房廷还是听不懂,不过虽然有著语言的鸿沟,他仍能感受到少年的诚挚与热情。
这边两人分别以中文和希伯莱语有一搭没一搭、鸡同鸭讲地说著不著边际的对白,而车身于此时再次晃动起来。
「呀,他们是在推车呢!我们也下去吧。」
说著但以理便主动来抓房廷的手,示意他跟随自己下车。刚刚从昏迷状态中转醒,一时头脑还有点眩晕,尽管步履不稳,房廷还是跌跌撞撞跟了下来。
好刺眼呢……
眯起了眸子,四下望去,一片无垠的荒芜土地,稍稍眺望南方便能看到地中海蜿蜒的海岸线。很古怪,这里都不见人烟,以往房廷在加沙城内就能看到的景致,此时却全部消失无踪——就算是出了城,地貌也不该有如此大的改变啊!
没有辎重车,没有坦克,没有铁丝网,也没有驻扎的军队……房廷放眼甚至都找不到一辆现代化的运输工具。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被三月冷风吹得」呼呼」作响的陈旧篷马车所联成的队伍,还有那几十只懒洋洋,或卧或站的单峰骆驼。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有一种恍恍惚惚、仿佛梦境般的不真实的感觉,蓦地袭上房廷的神经。
几个戴缠帽、大围巾衣的异族男子们正朝自己这边
聚拢,众人合力推著轮子陷进弋壁石缝的马车,却还是推不动,间或听到急降而大声的叫嚷,应该是在咒骂。
听不懂的语盲、消失的城市,宛若置身电影里的古代场景……房廷感觉越来越奇怪了,自己昏迷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醒来,仿佛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糟糕了——如果车队没在日落之前赶到耶路撒冷的话,就进不了城了呢。」但以理搓著手,冲著掌心呼了口热气,看到房廷似乎还是没有听明白,便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一对犬齿,「我去帮忙了哦,你可不要到处乱跑,如果再迷路的话,可能真的会没命的。」
刚跑去众人聚集的地方,但又不放心房廷,折返之后以一副热络的姿态将他拉至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但以理才再次加入推车的队伍。「嗯……是轮子卡住了么?」房廷看到众人努力非常,却仍旧无法顺利将车子推出的辛苦模样,暂时将自己的疑惑收起,用阿语问道。
可是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语言,亚伯拉罕在看他的时候再度露出嫌恶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
即使语言不通,可房廷还是能感受到亚伯拉罕的不瞢……真无奈。不过自己也不能计较什么,犹太人的民族意识是非常强烈的,作为一个外国人,处在他们中间难免被排斥。
可是照他们这个法子推车,真是浪赞力气呢。房廷看著眼前一帮徒有蛮力的男人,有点奇怪他们怎会如此笨拙?
朝周遭环视一周,发现其他临近的车上有管状的铁器,房廷便过去抄了一把带柄的锹。
「你要做什么,」发觉他有些异动的亚伯拉罕挺起了身子,冲著房廷叫道。
房廷看到他气势汹汹的模样,知道他误会了,便打著手势做出轮子和橇起的动作。
「他一定是想来帮忙啦,亚伯拉罕。」但以理轻轻扯了扯男子的衣服,鼓著腮帮替房廷辩护。
「谁知道呢?可你也不能总对人这般轻信,会被欺骗的!」没好气地用力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卷发,虽然是责备的语气,男子的面上却刻满宠溺。
「啊——抬起来了!」
骤然而起的欢呼声从背后冒出,惹得亚伯拉罕和但以理急急回过头,只见轮子此时已经浮了出来。
方才房廷顾著轮子的辗痕在地上铲出一些砂土,然后把锹的头端插入槽中,就著枕在长柄下的石块,凭一己之力将陷入缝中的后轮抬了起来。
「哇,他是怎么办到的?」
「好厉害!」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让房廷有点Mo不著头脑。
「大力士!」但以理见状也惊奇地跳起来,奔过来一把抱住房廷的胳膊,「看不出来,你人这么瘦,力气却好大呢!」
少年这般赞扬,房廷自然是听不懂的,但从他的态度可以猜出是夸奖的话。不过是运用了「给我一个支点,便能撑起地球」的杠杆原理,这种方法任谁都能办到,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么,
「咳。」见到但以理对房廷的态度如此亲密,不禁有些吃味的亚伯拉罕假咳了一记,
「既然轮子都推出来了,就别唐磨蹭蹭的,快点上路吧!」
「呼——老爹真的好冷淡哦,都不谢谢人家!」但以理颇有点替房廷鸣不平地叫了一声,看向身侧的房廷。
房廷抱还一个虚弱的微笑,就在这个时候——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来。
想来自己似乎都没有进过食呢?房廷自己都无法估计从遭袭昏迷,直到方才恢复神志,到底经过了多长的时间。
「嘻嘻,是肚子饿了吧?」但以理扯了扯房廷的袍子,道,「上车去吃吧,等到了耶路撒冷,一切都会变好的。」
奇怪,很奇怪。
一路上房廷也不客气,接受了少年的热情款待填饱了肚子。椰枣、无花果、甜粟米和葡萄酒等等,都是地中海地区的特产,虽然在工作时就尝过许多次,可是还没有哪次吃得如今次的香甜。
满足食Y_u的同时,出于职业习惯,一向敏锐的记者感官也在受到周遭异样气氛的影响,被触动了。
怎么说呢,绿宝石、红宝石、布、绣品、细麻布、珊瑚……这个是他在上车之前并非诚心窥见的,还有麦子、饼、蜜、橄榄油、Ru香以及用来招待自己的食物……携带这样的物品出行,这群犹太人应该是商人吧?常说犹太人行商坐贾非常有一套,这样看来似乎也符合。
不过,为何自己都不见有任何现代化通讯工具,或者任何一件具有时代Xi_ng的东西?
房廷四下查看,都没有发现有人戴最普通的手表,而且大家都穿著长袍和大围巾衣,都没有牛仔裤或滑雪衫之类的装束——三月的地中海沿岸寒冷又Ch_ao湿,身著那样的衣物行动一定不甚方便吧,可为什么还要对那么繁冗的传统服饰如此执著?房廷想不明白。
再来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了。房廷抬眼仔细地打量他。
他叫「但以理」吧?名字非常罕有呢。房廷记得古犹太曾有一个同名的先知,《旧约)里就有以其名字命名的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