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他离我越来越近,我丢了一只鞋子,然后又故意再丢一只。还有两层楼就出去了,人海会保护和掩埋我的。
就像以后我只记得他模糊的脸庞一样。
脚底的水泡也许被我弄破了,下楼时我似乎还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脚掌刺痛。
就这样狼狈的消失吧。
我推开了楼底那防盗铁门,冲了出去,转身就拐进楼旁黑暗的小巷里,看着他左顾右盼的寻找和向前。
这个小巷是两通的,我喘了好久的气才扶着墙体跳着左脚往另一面去。在近路灯的光亮范围内一看,自己右脚掌那钉了个图针,应该是在哪段灯又坏了的楼梯那踩到的,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血染湿了袜子。
发狠的把图钉拔掉,疼得嘶嘶叫,然后又趁血跟水泡破后流出的不明物没干到粘着袜子与皮肤,赶紧脱了袜子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那。
身上还有上星期被护理弄出的瘀伤,弯着腰扶墙瘸腿走,在狂奔后只觉全身酸痛。我所剩无几的财产被冻结了,也不知道离这不近的那套房子的下落如何。
这样的出逃够二逼了,什么都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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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个拐口,突然被人给拉住,心里一惊,却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抵上冰冷而薄的利器。
“别转头,钱在哪?”
妈的塞牙缝啊!!够倒霉!!连老子都抢,要是以前的话就吃了你!
“大哥,你自己搜,我还真没钱,鞋子袜子都丢了。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不转身,让我走吧。”你比我还有钱,我还想抢劫你呢。
“呸,又是个穷鬼,走吧!”他搜了我身上所有口袋,又看了看我没扶墙单脚站得摇摇晃晃的,唾弃的朝我后背吐口水,又狠狠推了我的脑袋一把。
没站稳的我轰轰烈烈五体投地面朝下的摔出小巷,半天才坐了起来。
冬天里穿得不多的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吹寒风,脚上受伤、还没袜子穿……
啧。挺好的不是吗!
这边路过的人不多,但大家看疯子似的看我,绕道而行。
真想报社的喊一句人类去死吧!自己也死掉!!!
可想到死后就看不到他的眉眼了,哪怕远远而模糊的看。
到现在,我心底还是放不下他。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一个小姑娘好心过来扶起我,看她身上还穿着初中的校服。本市的校服大部分都按小学、初中高中这两种分,很好辨认。
我都要奔三了……很快的就会有皱纹、头发稀疏、白发、老年斑……年轻真好。
“没
事,谢谢你。”我避了下,不想让她碰到我手上的瘀伤跟我背后那肮脏的口水,口头上很好心的没给她发好人卡。
我没过今天,还真不知道自己对于今天的发生的事情过后,能这么治愈而不是致郁。
冷暖自知啊,还有饥饿感。
我朝她笑笑,挥了挥手跟她道别,刚转身就猛地撞上一人,觉得本来刚才就被磕了下的鼻子都被撞歪了,额头跟肩膀也被磕碰到。
这触感有点熟?
没反应过来的自己就被扶住,后跳小半步一看,啧。
他一脸Yin沉。
“好久不见呀!”我动了动肘部,转身又溜。
尼玛手臂被死死的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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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你家什么都没变啊。”
“……”
“我洗个澡就走了哈……不打扰你了……”
“……”
“噢你家浴缸原来那个不是挺好也没坏的吗,怎么换个了?”
“……”
“你干嘛不出去,你不出去我怎么脱衣服怎么洗澡。浴缸水满了,出去吧。”
“你很烦。”他三两下就剥光我,直接按着我肩把我压进水里,浴缸的水溢出来,湿了他的裤子。
“你裤子湿了你去换吧再见我可以自己洗的门记得要关上咕………………”他把一紧张要么就喋喋不休要么就只会答“噢”的没用的我直接按到水底,压着我的头,我后脑磕碰到瓷浴缸底下的声响清晰,睁眼看到还在放水的水龙头旁他被水冲得模糊而扭曲的脸。
我好像吞了几口热水下肚,双眼被水冲得酸涩,慢慢的还挂在浴缸外面的小腿也缩进水底。
他按得很用力,我除了因初时的慌乱与疼痛后也没有再挣扎,他过了好一会松手缩回,我闭了闭眼,听耳边的水声,过了一会儿才坐起身子老实的洗头洗身,小心的避开结痂的伤口,免得自己手J_ia_n去Mo或抠它们。
背对他,面朝暖色调的瓷砖墙壁,头顶的日光灯发着白光。
两人无言。
我快洗好的时候他出浴室了,还把门给关上。我回头看到他浴室门上磨砂玻璃映着的带有数抹色彩的身影掠过,他走了。
我有点不想出去,巴不得自己现在躺回那隔音很好的除了白色就是白色、没有窗户只有被镶在地上的床椅和四面墙的病房里。
也许,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吃着别人制造的损坏神经的药丸子,没心没肺没智商的活着到死去,也许身上还有伤痕,整日对着白色的铜墙铁壁,有偶尔的放风与规律的生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他把换洗的衣物挂在门把上,我一按门把它们就全落到地面上。
一一捡起它们,我安分的穿好
才出来,看到他在厨房忙碌,饭桌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墙上显示时间已经八点半。
屋里暖气很足,不像我的那屋子跟病院里,他买了新的家居服,正穿在身上,厨房灯光下,因他低头的动作,脖子后面银光闪现。
噢,那项链……吊坠里面镶了他跟她的照片,当时他还跟我说她是他的姐姐。
但是她早就去世了,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年,难产,带着孩子去了。这也是我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别问我怎么套的话,反正……对他的了解,似乎很多都是后来在那时间里知道的呢。
我悄悄离开厨房门口,把桌上的水一饮而尽。玻璃杯被重重放到木桌上的声音让他从厨房皱着眉、伸头看了我一眼。
“嘿嘿。”我咧嘴笑,粗鲁的坐到他家的沙发上。
警察说他们很恩爱,他们一起买了房子,里面装饰都是她一手布置的。不过她去世后他把那大房子卖了而买成这房子,可装修处处不拟着她的风格。
有人很爱他,他也很爱那人,虽然是曾经,但也很好,好过我这样、好过跟我在一起。我拍了拍沙发的扶手,无意识的弯了嘴角。
“笑什么。”他语气平平的,走了过来,坐在那板凳上,抓起我那脚就往他大腿上放,然后就拿起茶几上的药膏给我脚掌上药。
“你身上怎么会有牙印,并且还是结痂的。”
“没什么,自己咬的呗。”我毫不在意状。
“为什么?”
“这种事情哪有为什么,问得真神经质,饿了就咬呗。”他被我堵得没话。
“我做了饭,吃饭吧。”上好药后,他洗了手,把刚做好的饭菜端上,示意我做过去。
“噢。”被他监督,我只好拿起饭碗吃菜。发现桌子上是葱花炒鸡蛋。
“家里没有虾。”
“嗯。”我是不速之客嘛,我理解的。
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吃到饭菜香味、能让我对饭菜有胃口的人了,小时候是母亲,后来便只有他。想来也觉得有点儿惆怅,明明我是吃肉的,嗯对,我是吃肉的。
饭吃到一半,他起身说去浴室洗澡。
我装作不管他的动向,继续吃。等他找好衣服、进浴室、锁门、水声响起了五分钟的时候,我赶忙放下筷子,提着本穿在脚下的拖鞋,到了玄关。
他还在鞋柜上放着那铁盒子,里面装了很多零钱,是坐地铁、公交车都用里面的,有时他买菜、叫外卖、去商场购物找钱都放在里面,还有他家的钥匙。
这铁盒子是我给他买的,当时看到他抽屉里一堆的零钱,在一次两人一起到对街的小店里,我看到那盒子,觉得合他胃口就买下来、特意给他存放零钱的。
对不起,它变成我的路费跟我的最后的挂念了,唯一给你在屋里留下的东西,可我得走了。
缓慢的开门锁,声音被放得很小,我抱着那动作一大就会哐啷哐啷响的盒子出门,把他家门又好好的关上,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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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了的士,畅通无阻的回到了院里,花光了铁盒里的所有钱,又让的士大骂了几句晦气后下车,朝病院门口那摄像头笑了笑。
门很快就开了,看来我的行动引起了一阵骚乱。护理们押着我进所谓的治疗室,我果然又被一顿毒打。
因为我的怪力,五六个强壮护理叠压在我身上才勉强压着我,让另一护理给我打药剂。
哦对,说来这怪力,是在实验时被激发的,而非天生,以前我还以为自己是天生呢。
药效发作了,我觉得全身软而无以发力,四肢也开始小幅的抽搐,任他们抢了被我死死护着的空了的铁盒子,铁盒被使劲而不在意的扔到了墙角,变了形。后来也有人用它来打我,说我让他们好找,让他们被领导骂,毁了他们院的名声。拖鞋早已落在走廊上,被粗鲁的踢到了一
角落。
他们把我换了个房间,同样空无一物而雪白的四面墙,雪白的门,没有任何能看到外面、得知外界信息的通道,房里只有在墙上更加牢固的缚具,一薄被,还有茅坑……真的是茅坑,没得冲水,也没地方洗手。
外人要给我递水递食物,都是从门下那被电脑控制的小窗口那,一般情况下是严严实实的合锁上的。房间四角都有摄像头,没有死角,毫无隐私,连排Xie都得被录入。
平时照顾我,对我还挺好、从没打过我的女护理在送我进房间的路上说,我这样,又得缓几年才能出去了,甚至可能出不去。
我有点无所谓,但万分后悔把铁盒子带到院里。
她有点不忍的看着我,终是问我去哪了,我答:“会情郎去了。”她是略知我跟他的事的,闻言不由惊讶的看着我。后来房间到了,我们的对话被打断。
血凝塞住我的鼻道,我吸了吸鼻子,喉间就落了一团黏糊,一瘸一拐的到坑边,吐出来一看,却是一团似软肉的红色软体,也不知是鼻涕粘了血还是我鼻子被打坏后的产物,我吃人都不碰脑袋,对这些不太清楚。
鼻血又开始流了,我随意的把手掌上的血迹擦到病服上。
他们把他的衣服都剥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回角落里蹲好,抱着被子睡觉吧。
通风的管道在接近门的墙那,也是被电脑所控制的,每天的的早上通一次风。不通风都已经冷得我够呛,宽大的病服完全保不住体温,薄被也保温不了多少,别说还要躺地上睡,受着那不知道被哪些病人用过的茅坑熏陶,头破血流也没人给包扎处理一下就被架进来后随手一扔。
耸肩,想这么多干嘛,睡吧。
是自己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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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又冷又热的,药效早就过了,怎么四肢还在剧烈发抖,像抽搐一样。
头好疼,又是胀痛,全身的伤口也刺得难受,抬手动腿都觉得沉重,鼻子还被塞住了,呼吸得张嘴才可以办到,已经闻不到恶臭了,鼻腔里全是半干或者已干的血块,铁锈味。
如果伤口感染又发炎的话,我就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