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农民们挥洒着热汗,在麦田里忙碌地进行着秋收。马车运载着收割下来的小麦,从田边的黄泥小道离开。
一名背着包袱的老妪牵着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从麦田边走过。正在干农活的几名村妇纷纷停下手来,啧啧称奇地看着那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孩。
这孩子手脚细长,皮肤雪白,鼻梁高挺,嘴唇鲜红润泽,最漂亮的是他深邃的眉眼,一双眼瞳的颜色看上去比一般人的要浅,彷佛映照着清澈的湖水。
而拉着他的那名老妪看起来六十出头,身形枯瘦,面容苍老,相貌跟男孩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这两人都不似本地人,村妇们互相打听着这一老一少的来历,一名胖胖的妇人见他们往山上走,猜测道:
「难道他们是要到山顶的郭老爷家去?」
「说不准呢,或许是郭家又要买仆人了,他们每隔几个月就要买一个
新的男仆,而且都是小孩……」其余的妇人附和道。
大家抬头往山上看去,一座大宅子矗立在山林里,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老妪拉着男童上山,山路曲折倾斜,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那所宅子前。一个守在门外的婆子跟老妪寒暄了几句,引着他们从侧门进入。那婆子边走边打量着小男孩,称赞道:
「贺姥姥,你果真没有夸大,这孩子长得还真是俊俏。」
「呵呵……当然了,咱们这么久交情了,还会骗你不成?」贺姥姥得意地笑道,男孩一语不发地跟着她走,水灵的双眼慢悠悠地扫视着院子里的摆设。
两名老妇继续说着话,只听那婆子道:
「这么俏的孩子,老爷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价钱上能否再提一点?」
「好好,我帮你去问问……说起来,这么漂亮的孙子,你真的舍得卖啊?」
「呸,说什么孙子的,还不是野种一个。」贺姥姥满脸不屑地回答。
「此话怎么说?」
贺姥姥口沫横飞地说着:「这野种的娘,嫁过来不到半年就克死了我的小儿子,后来她出外干活,被一个胡人Ji_an污了,不久后就生下这个小野种。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们母子都会被捉去烧死的,我跟我大儿子见那女人哭死哭活地,也就没有说出去,留他们母子活命。可这野种的娘两个月前病死了,家里少了人干活,留着这野种也是白吃饭的,所以就干脆卖掉换点银两吧。」
「哎唷……这么说来,这孩子还挺命苦的。」
「命苦个屁咧,你家老爷有钱,这野种来了这里之后也不愁饿肚子了,我家里几个孙儿可没他这种好命。」
「呵呵……那你为什么不把其它孙儿送来?」
「呸呸,你少笑话我……」
男童一直听着她的话,表情毫无波动,彷佛贺姥姥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路旁,一名看来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坐在栏杆上,对方穿着宽松的衣袍,面容憔悴,无精打采,正用一双死灰的眼盯着他。男童漫不经心地瞟着他,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贺姥姥与那婆子聊着聊着,很快到了主屋。客厅内,一名满身肥肉的汉子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几名小丫鬟正跪在一旁给他捶脚。
「老爷。」婆子领着贺姥姥婆孙俩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那位同村,还有她的孙子。」
那胖汉子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当他的眼光接触到男孩的脸蛋后,顿时来了精神。
贺姥姥扯着孙子给他请安,嘴里熟练地说着:「老身拜见郭老爷,郭老爷万福。」
郭纬敷衍地点点头,将色眯眯的目光毫无保留地投注在那男孩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几岁了?」
男孩冷漠地看着前方,一声不响。贺姥姥赶紧代答道:「小孙儿姓贺,叫三郎,今年九岁了。」
「哦,九岁了……」郭纬对那贺三郎招手。「三郎,过来吧。」
贺三郎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地。贺姥姥气坏了,在背后使劲推了他一把,他这才踉跄着跨出一步。
郭纬拉起他白皙的小手揉搓几下,Mo到他手心里有不少厚茧后,郭纬稍微不满地说:「手皮怎么这么粗?」
贺姥姥忙解释道:「都是干活弄的,不过也就双手皮粗一点,别的地方都是很细滑的。」
「哦,别的地方?那就要MoMo看是不是了……」郭纬Yin笑着,冷不防一手扒开他的衣襟,这就要把手伸进他X_io_ng前,原本像木偶一样的贺三郎猛然瞪大双眼,捉着他手狠狠咬住。
「呜哇——!!」郭纬发出杀猪般的尖叫,贺姥姥和那婆子都吓坏了,扑上去七手八脚地将贺三郎扯开。
郭纬的手被咬出两排牙印子来,鲜血从伤口里渗出,他抓着手不断发抖。贺姥姥气极败坏地揪着贺三郎,狠命掴他巴掌,嘴里骂着「你这小畜生!死野种!」
贺三郎被那婆子架着双臂,他挣扎着朝贺姥姥的肚子踹了一脚,对方抱着肚子尖叫,更加气愤地抽打他。
这边的郭纬终于冷静下来,阻止道:「好了好了,没事,别打了。」
贺姥姥这才喘着气停下手来,不断向他鞠躬赔罪。郭纬盯着贺三郎倔强的小脸,心中冷哼:「哼!不知死活的小J_ia_n人!老子今晚定要好好收拾你!」
郭纬让一旁的仆人带着还在反抗的贺三郎下去,对贺姥姥道:「你这孙儿我买下了,不过我事先说明,收了钱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能反悔。」
贺姥姥不停地点头哈腰,发生这种意外,她也不敢开口加价了,满嘴答应道:「这是一定的,三郎日后就是郭老爷的人了,郭老爷爱怎么对待他都没问题。」
郭纬满意地点头,眼里闪烁着残酷的Yin邪光芒。
贺三郎被带到一间陈设华美的房间里,仆人把他推进去,随即将门锁上。贺三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揉着自己被贺姥姥打伤的脸颊,愤恨地低咒:「那个该死的老妖精……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扔到粪坑去!」
他自小在村子里就受人欺凌,虽然大家不清楚他有胡人的血统,不过他母亲是在丈夫死去一年多之后生下他的,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是「野种」,加上贺姥姥一家都看不起他们母子,母亲也是因为不堪折磨才病倒的,贺三郎年纪小小就背负着许多仇恨。这使他形成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酷与凶暴个Xi_ng。
贺三郎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门窗都被紧锁着,无法逃脱。
被卖到陌生的地方,他并不害怕,其实,他早就巴不得能离开那个家了。不过他当然知道贺姥姥不是把他卖来享福,自己在这里的日子恐怕不比在家里好过。贺三郎坐在床上,思索着该怎么逃跑。
黄昏时分,一名仆人给他送来饭菜。
「快吃吧。」那男仆木无表情地说。贺三郎早就饿坏了,捧起饭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男仆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吃饭,贺三郎边吃边不解地瞄着他。对方发现他的目光后,冰冷地道:
「你看什么?」
贺三郎扒完最后一口饭,抹抹嘴,反问:「那你又看什么?」
男仆收拾着他吃完的碗筷,道:「没什么,想劝你别吃得这么急而已。」
「为什么?」
男仆捧着托盘,不紧不慢地说:「待会老爷来了,恐怕你会把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出门后不忘重新把门锁上。
贺三郎寻思着他这话的意思,虽然他还不能明白那个郭老爷会对自己做什么,不过从男仆的话来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加上他白天的时候冒犯了郭老爷,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说不定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他绝对不能坐着等死!
如果对方动粗的话,他必须反抗到底。贺三郎从小就跟家里的堂兄打架,也被同村的孩子欺负过,他知道防止别人伤害自己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贺三郎拉开屋内柜子上的所有抽屉,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张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把裁衣的剪刀。这
是唯一能用来自卫的东西了,他把剪刀藏在袖子里,安静地坐到床上。
入夜了,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贺三郎坐在床上打着瞌睡。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他旋即醒来,竖直腰杆坐着。
房门打开,浑身酒气的郭纬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贺三郎见对方仅是把门掩上,并没有再锁起来,他眼底顿时闪过Yin冷的光芒。
郭纬看着坐在床上的美貌男童,沾满肥油的嘴勾起一抹Yin笑。
「小美人……等何久了吧?」他口齿不清地说着,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裤腰带,边脱边向贺三郎走去。
贺三郎看准他扑上来的一瞬间,抓起剪刀狠力刺进他的X_io_ng口!噗!鲜血四溅!
郭纬瞪大双眼往下倒去,惨叫出声:「呜哇——」
贺三郎飞快地跳开,那郭纬在地上滚动,哭着吼着:「呜哇……你这畜生……!我饶不了你!」
贺三郎抄起一旁的木凳子,使劲敲在他头上——砰!郭纬翻着白眼,浑身都在抽动。贺三郎年纪小力气不够,敲了一下还不能把对方敲晕过去,他使出吃奶又狠命敲了他几下,郭纬头上血如泉涌,终于昏死了过去。
「呼……呼……呼……」贺三郎扔下椅子,快步冲出门外。
他凭着记忆往侧门方向走去,在院子里走动的几个仆人见他冲出来了,吆喝着:
「喂!站住!」
贺三郎置若罔闻,奋力奔跑,仆人们眼看不对劲,立即追了上去。
「站住!别跑!」
糟糕!快追上来了!贺三郎心慌地转头看去。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边!」
贺三郎循声看去,就见一名男孩躲在一棵树下向他招手——是他白天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孩子!他不及细想,向对方跑去。
那男孩领着他跑到一堵墙下,墙角有个小洞口,大小刚好可以让孩童通过。贺三郎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帮他,不过此刻没时间深思了。他飞快地说了声谢谢,钻进那洞口里。洞口外面是一片树海,贺三郎继续逃跑,宅子内传来人们的声声惊叫:
「来人啊!老爷被打伤了!」
「是那个小孩干的!」
「快把他捉回来!」
举着火把的仆人从宅子里冲出来,到处搜寻贺三郎的踪影。
贺三郎越发惊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捉住!绝对不能被捉住!他分不清哪里是能离开的方向,只顾没命地往前跑着。
前方是一片黑漆漆的丛林,根本看不见路,可他要继续奔跑,不能停下!贺三郎冲进草莽丛中,他脚下忽然踏空,滚落下去。
「啊——」凄惨的叫声划过夜空。
听到声音的仆人们聚集过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草丛。
「他掉到山谷去了吗?」一名仆人看着底下一排被折断的矮树道。
「大概是吧……」为首的男仆道:「掉下去的话不死也要残废了……算了,别管他了,大家先回去吧!」
郭家的仆人们一一散开,山林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乱七八糟的颜色在脑袋里飞旋着,全身都很沉,没有知觉。明明感觉自己已经睁开眼了,可看到的东西却模糊不清,彷佛是笼罩着薄雾的湖面倒影。
他似乎在一间屋子里,屋内有人,但他没办法看清对方是谁。这种似睡似醒的状态持续了很
久,贺三郎的眼睛再次合上。
第二次睁开眼睛之后,身体开始感受到明显的疼痛,头也晕乎乎地。
房间里的光很弱,看来现在是晚上。头顶上是简陋的屋瓦,贺三郎轻轻扭动脖子,发现自己正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这屋子也很窄小,陈设非常少,除了炕床以外,就只有一张矮桌、几张木头凳子,外加一个有点破烂的柜子,柜子旁放着几个竹制的箩筐。屋里唯一的光来源于桌上的一盏小油灯。
贺三郎的手脚都无法动弹,眼睛只能虚弱地半睁着,喉咙里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无力地合上眼,过了一会儿,听到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贺三郎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衣服、披头散发的「人」走了进来,他登时吓得不敢呼吸。
那「人」身材瘦小,看身形应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的大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只能在发丝中看到他一点模糊的相貌。他露出来的左脸又消瘦又惨白,脸颊凹陷下去,眼睛底下还有几块灰色的斑点,让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脸看起来更丑陋。油灯的火光跳跃着,窗外传来呜呜的风声,彷佛有人在悲鸣。
贺三郎心中的恐惧逐渐扩散,这家伙是鬼吗……他惶恐地想着,直想跳下床逃走,奈何身体痛得不受控制。
那个披头散发的怪物盯着他流露出惊恐的眼睛,低声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贺三郎听他说话的声音还挺悦耳的,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对方掀开他的被子,帮他跌伤的手脚换药。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可贺三郎依旧感到疼痛,不断发出痛吟,对方低柔地安抚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那人的头发垂了下去,原本被遮挡的右半脸也曝露了出来。贺三郎诧异地发现,他的右脸比左脸更难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灰色斑纹。他心想,难怪这人要把这边的脸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此人的脸叫人害怕,贺三郎不敢再看下去,赶紧闭上眼,没多久后,他就因为疲累而再次睡着。
第二天,他又醒来,那个怪人没多久后就进来给他换药,并喂他喝了点稀粥。贺三郎继续睡在炕上,每次他醒来不久,那人就会进来照料他。他在这几天时间里发现,原来那怪人晚上都睡在他炕前冰冷的地上,而且他把暖和的棉被也给了贺三郎,自己只盖着一张薄薄的破被子。
这家伙虽然丑陋,不过心地非常好,贺三郎渐渐不再那么怕他。
十多天后,贺三郎的伤终于好了大半,可以下床走动了。
贺三郎扶着墙,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门边。外头天高云淡,微风轻扬,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甚是舒畅。
贺三郎靠在木门上,看着那名正在给门前的菜田浇水的少年。对方很快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尽管已经习惯了他的长相,可贺三郎在看到他的脸的一刹那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醒了?」阿犁温柔地问。
「嗯……」贺三郎低头哼着,一只母鸡领着一群吱吱叫的鸡雏在他面前走过。
「你肚子饿了吗?」
「嗯……」
「那你进屋等一下,我马上去做饭。」阿犁放下水桶和勺子,走进一旁的小泥砖屋里,看样子那边是厨房。
贺三郎动作缓慢地挪回屋内,坐在小凳子上。厨房那边传来食物下锅的声音,阵阵香味飘来。贺三郎缩着鼻子闻着,只觉腹中咕噜作响,越发饥饿。
等了半晌,阿犁终于端着两碗菜进来,一样是炒青菜,一样是半肥瘦的猪肉。贺三郎看得口水直流,阿犁柔声道:「你先等一下,我把稀饭拿过来。」
「嗯……」贺三郎拿着筷子,眼睛瞄准一块最大块的肉。
饭来了之后,他不等阿犁坐下就动作神速地夹起那块猪肉,大口吃起来。
那块肉被夹走之后,碗里就只剩两块薄薄的肉片了,阿犁只是吃菜,一口肉也不吃。贺三郎当他不爱吃,径自将猪肉全夹进自己碗里。
「嗯……对了……」阿犁蓦地开口,正在咀嚼着香嫩肉片的贺三郎错愕地看着他,以为他要责怪自己。
阿犁柔柔一笑,问道:「这几天我们都没说过话,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三郎。」贺三郎知道他不是要骂人,放心的把肉吞下。
「哦……你不是本村的人吧?」
「不是,我住在贺家庄。」
「贺家庄?离这儿远吗?」
「很远,隔了三座山,要走一天的路才能到。」贺三郎将一碗稀饭解决掉,阿犁接过他的空碗,又给他盛满了。
「那你为什么会到碧蝉村来呢?」
贺三郎想了想,才道:「我的姥姥把我卖来这儿当仆人了。」
「咦?」阿犁一愣,问:「那……要不要通知你的主人来接你?」
「不用!」贺三郎慌忙摇头。「不要通知他们!我不想再回去那里了!」
「这样啊……」阿犁见他满脸沉重,也不再问原因。贺三郎瞄着他,转而问道:
「那你呢?」
「嗯?我?」
「你叫什么?为什么你自己住在这里?」
「哦,我叫阿犁,我原本跟奶奶住在这儿的,不过我奶奶两年前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
「那……」贺三郎指着他的脸,问出这几天压抑在心底的疑问:「为什么你脸上有这些东西?」
阿犁也不觉得他失礼,苦笑了一下,道:「我一出生,脸上就有这些灰斑了,听说是胎记。我爹娘因为觉得我可怕,就把我扔掉了,是奶奶把我捡回来养大的。」
「你身上别的地方也有吗?」贺三郎好奇地问。
「没有,都长在脸上了。」
「能洗掉的吗?」
「没办法的,奶奶试过用草药给我擦,但是除不掉。」
「哦……」说话期间,贺三郎又吃掉第二碗稀饭,并把剩下的菜全部吃光。
「还吃吗?」阿犁问。
「不用,我饱了。」贺三郎MoMo圆圆的肚皮,养伤这几天都只能吃菜粥,今天终于能吃上肉了,真是满足。
「那你休息一下吧。」阿犁捧着空碗出去了。
「呼……」贺三郎爬到炕上躺下。
从来没试过这么舒坦,吃饱了就可以休息,什么也不用干。他躺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又传来声音,不禁起身,从窗户看出去。
阿犁正在挑着两桶水回来,看他吃力的样子,感觉他随时都会摔倒似的。阿犁把水挑进厨房里面之后,又出来喂鸡,接着是扫地,接着便坐在屋檐下织着一些竹筐。
这种活儿,贺三郎在家里的时候也做过不少。他心想自己真是走运,来了这儿不但有肉吃,还什么都不用干,看来都是托受伤的福。
只要他一直受伤,那么阿犁就会一直照顾他了,贺三郎私心地想着。好不容易离开了家里,也从郭府逃了出来,说什么他也不愿意再过以前的日子了。他躺下去,拉上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又过了几天,贺三郎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但他依旧占据着炕床,依旧什么活儿也不干,每天都由阿犁服侍他照顾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贺三郎已经决定赖在这儿不走了,这里每顿
都能吃上肉——虽然不多,而且还不用受欺负,不用劳动,多好啊。
阿犁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家里养着一个闲人,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他的手很巧,用竹子做了不少东西,有箩筐、盒子、斗笠、甚至有孩童玩的马儿和娃娃,说是要等夏天的时候带到城里头卖。
而且他煮的东西也很好吃,虽然只是普通的食物,可经过他烹制后总会变成美味佳肴。除了长得丑以外,阿犁真的无可挑剔。
这天,阿犁用面粉做了香喷喷的包子,他将肉片伴着青菜斩碎,做成馅塞在里头,非常可口。贺三郎一口气吃掉三个,他看了看还在拿着头一个包子在啃的阿犁,不解地问:
「你怎么吃得这么慢?」
阿犁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贺三郎瞄着他包子里露出来的一点馅料,嘴馋地吞下口水。阿犁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知道他想吃,便用筷子将馅料夹出来。
「给你吧。」
「哦……」贺三郎不客气地一口吃掉,Tian舌咂嘴地问:「你不喜欢吃肉吗?」
「嗯……」
「真可惜啊,肉很好吃的。」
「是吗……」阿犁笑着,他没有把剩下的包子吃掉,而是径自收拾碗筷离开了。贺三郎揉着肚子,今天没有吃稀饭,口有点干。他拿起茶壶,发现没水了,当下提着壶往厨房走去。
走到门外,见阿犁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
他在干什么?贺三郎探头看着,只见阿犁手里拿着吃剩的一点包子,擦拭着锅上的油——那是他做肉馅的时候沾上的,油都被抹掉后,阿犁将包子一点点吃掉。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之后,贺三郎震动不已。他没有进去装茶水,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
他坐在凳子上想了很久,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阿犁。明明身体已经复原了,却一直死皮赖脸地吃闲饭,还把肉都吃光了——想想也知道,阿犁哪是不喜欢吃肉,只是为了让自己吃饱而故意不吃罢了。
对方不但把他救回来,还悉心照顾着他,就算自己已经康复了,也不把他赶走。宁愿把炕让给他睡,宁愿自己吃不饱,也要让他过得好……贺三郎眼圈一阵发热,他以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眼皮。现在知道对方竟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心里的寒冰逐寸逐寸地融化,贺三郎的脸上逐渐泛起孩童应有的神采。他想通之后,走出门外。阿犁刚好挑起扁担跟水桶,看样子是要去挑水。
「让我去吧。」贺三郎对他伸出手。
「咦?」阿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去挑水吧。」贺三郎允自从他手里取过扁担。
「啊……不用了,你的伤还没好……」阿犁赶紧拒绝。
「早就好了。」贺三郎捞起袖子,现出结实的手臂,别看他只有九岁,身高却比十三岁的阿犁只矮了一点点,加上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也长了不少力气。
「还是不用了……挑水这活儿我做惯了,这样好了……你去帮我喂鸡好吗?」阿犁不忍心让他干重活。
「这算什么?我在家里的时候干过更多的活儿,等我挑水回来之后再喂鸡好了。」贺三郎二话不说,抢过水桶。
「那……好吧……」阿犁拗不过他。
「去哪里挑水?」
「那边,有一口水井。」阿犁指向一个方向,嘱咐道:「小心点哦。」
「好啦。」贺三郎把扁担往肩上一抗,飞快地跑去。
阿犁望着他走远地背影,惨白的嘴唇泛起欣We_i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