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森翘起唇角,一点也没看出法瑞斯的愁苦心境,在他看来,这个人是他唯一有过的搭档,并且会很长时间和他待在一起--如果他知道法瑞斯的真实身分,多半会一句话也不想再和他说,而会干脆送他和林边镇的植物们做伴。

「你不需等那么久再告诉我。但我们能快点解决掉这件事。」他说,转身向后走去。法瑞斯连忙跟在后面。

我没说错什么话,他告诉自己,推理的结果是相同的--这就是凶手的留言,不过太私人了,所以他只是稍稍改变一下推论的过程,他们总归是要到那里去的。

可是他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而他并不是个经常会感受到这种不安的人。那甚至不是为拉穆尔可能想伤害自己,而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他知道,雷森会在这一行中受到伤害,因为拉穆尔,也因为当雷森知道自己的身分时,这个驱魔人会感受到的背叛和愤怒。

法瑞斯并不特别熟悉他这位异母哥哥的力量系统。

他清楚记得的只有他大得像广场一样的房间,那里洁净阴森得丝毫没有生者的气息,房间一半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山,当他把他脖子上那颗映射珠放在合适的位置时,他可以在这座纯净的建筑里看到大部分他想看的东西。

至于原理,法瑞斯听说是因为映像珠注入魔力后,光线可以相当范围的投射开去,无形无影,但是光照范围内的东西,都逃不过拉穆尔的眼睛--如果他想看的话。

法瑞斯觉得没事待在家里,偷看别人干了什么,是件很变态的事,不过他确实有时候,能感觉到那种「光」的存在。

比如......他心里动了一下,比如在他毁灭月升之族的时候,他想,他确实感觉到光线中的不和谐,不过那一向不在他感兴趣的范围内,所以没有多加留意。他更在意的,总归是那些鲜血和杀戮,以及随之而来力量的增强,那一切的色彩干脆而且强烈,像杯烈性的酒,这才是他的生活。

而不是像他的异母哥哥那样,穿着黑色的袍子,脸上总是毫无表情,内心似乎也从无波动,淡淡地看着一切。

他本不该觉得不舒服,他做的事情既符合魔界的律法,也符合本性的需要,没有任何人有立场说他做错了什么。但是当想到那位从不亲近的哥哥,在那间空旷而死寂的房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屠杀他母系亲属城池的一幕时,他突然觉得很不自在。

他努力把思想从这一大堆让人不舒服的想法中转移出来,向雷森问道:「你知道夏克菲尔家的地址吗?我印象中这些非战斗系的驱魔人都很会躲。」

「我去过他家几次。」雷森说,然后他突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转头去看那棵植物,「你能搜到夏克菲尔家的地址誊本吗?登录一下房产局的网站就可以了。」--显然去过不代表他还记得具体位置。

「我是棵植物,不是计算机!」绿色的生物大叫道。

「我以为你理解了,我说你是,你就是。」雷森凉飕飕地说。「户主的名字是约翰.夏克菲尔,你最好给我查出来。」

植物悲愤地看着他,可是又没有勇气反抗暴政,只好转动那两根可怜巴巴的叶子,试图搜索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上网。」它小声说道。

「哇,真方便,你以后就改名叫计算机好了。」法瑞斯说。

「它不是叫蚯蚓吗?」雷森说。

「不,是扫帚。」法瑞斯说。

「我是一棵植物!」弱势的生物大叫道,「我的名字叫--」

「蚯蚓。」雷森笃定地说。

植物瞪着他,本来准备反抗说自己和那种泥里的生物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可是雷森的脸上写着「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除非你不想活了」的架式,它只好把一堆的怒火咽了回去。

「城西的郊区有他们的一处城堡,最近那里的花费很大。」它小声说。

「你还能查到它们花费的账单?」法瑞斯惊叹地说,「太高科技了,你完全是台微型无线上网还带语音功能和宠物外型的新式计算机啊!」他拉拉植物的叶子,后者用细细的手一把把自己的叶子扯回来,恨恨地看着他。

雷森叫了辆出租车,现在他也没心思包辆好点的车,只想着早点去办完事儿。法瑞斯即使只是待在他旁边,也开始能感觉到那渐渐侵体的寒意,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纯粹物理上的。

出租车里开着暖气,法瑞斯冲进去,然后长出了一口气,觉得终于活了过来。雷森坐进来,温度一下子降了一大半,又变成了滴水成冰的冬天。

司机正在热火朝天地讲电话,诸如「我就说妳姐姐和姐夫不该结婚,现在还因为吵架把房子烧了,光是毁坏地球资源这一条,就绝对不能原谅」之类的话,显然家庭问题很严重。但他也同样感觉到了车子里的低温,他伸手把空调调得高了点,但没什么明显成效。

他半回过头,懒洋洋地问,「去哪里?」

「一直往西,到地方我会告诉你的。」法瑞斯说,转头看雷森,「你确定到了地方后,你就能找到地方了吗?那里的城堡乱七八糟的。」

雷森看了他一会儿,「我可以先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人来接我。」

「看来你和夏克菲尔家确实不太熟。」法瑞斯说,下意识想去摸手机。这才意识到今日不比以往,他们都是火灾的落难者。

「我们没有手机。」他说。

车子开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交警严肃地站在旁边,司机不着声色地把手机放低一点,待过了交警的视线,他一秒也不浪费地把它拿起来,继续热情地继续接回,「继续说妳姐姐和妳姐夫......什么?住到我们家来?不,我不是不高兴,甜心......」

「先生。」雷森说。

对方不耐烦地摆摆手,继续讲电话,「妳能从贮藏室找到那尊妳妈妈不要的玻璃松树吗把它摆在客厅最明显的地方,这样如果他们两个再吵的话......对,会摔了它,然后我们这月的水电费就有着落了,甜心,他们会赔的--」

「先生,能把你的手机卖给我吗?我需要打一个电话。」雷森说。

对方转过头,觉得他的前一句话和后一句似乎没什么因果关系。「你是说要借我的电话打一下?抱歉,我正在和家人通话,是非常严重的事......」司机说道,看也不看前面的路一眼,但竟仍在平安行进。

「我想买你的手机。」雷森说,这样的好处之一你就不能在开车时不停说话了。

对方严肃地看着他,朝手机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放下手机,向他说道,「我不是卖手机的,先生,卖给你我是会犯法的。而且这支手机是我妻子结婚三周年送给我的礼物,每个通话记录,每条简讯,满满的通讯簿,这些都是我生活和记忆的一部分,我不能卖给你。」

「一千块?」雷森问。

「成交!」司机严肃地说,又朝手机那边的人兴奋地说了一句,利落地按掉它,双手奉送到雷森面前。「是现金吧?」他问。

「是的。」雷森说,接过电话,法瑞斯认命地跟在后面付钱。

「你不需要花这么多钱买一支手机。」他抱怨。

「还不是因为他是个路痴,竟然连朋友家怎么走都不知道。」植物说,探出半棵脑袋。

司机张大眼睛,盯着法瑞斯的口袋,「那是什么?新式的机器人吗?」

「是的,特别好用,还能无线登录网络。」法瑞斯说。

「哇,你们一定是有钱人,对吧?」司机艳羡地说,雷森不理会这边的聊天,直接拨通夏克菲尔家的电话,虽然他始终想不起来他家的地址,但是电话一直耳熟能详。在几年前,他还经常和夏克菲尔家的大儿子通电话,虽然雷森的性格不好,但那位叫戴维.夏克菲尔的年轻人却是任你脾气再糟的人,也不会处不来的类型。他总是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办妥所有的事,他从未见过他发脾气。你不能对这种人发出任何脾气。

电话很快通了,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戴维.夏克菲尔,您是哪位?」

雷森深深吸了口气,他死死握着电话,指节都有点泛白。「我是亡者。」他说。

对面的声调微微扬了起来,「啊,雷森,好久不见了,你听上去一点也没变。」

「我现在过去,到路边接我。」雷森冷冷地说。

「我会派人在主干道上等的,你不会又把地方忘了吧。」对面的人说。

雷森不等他说完,就按掉了电话。

法瑞斯感觉到很冷,司机在不停地咒骂,用拳头砸空调,但法瑞斯知道那和空调没关系。他轻轻拍了拍雷森的手腕,「这样会伤到你的,雷森。」

雷森低着头,没说话。

他跟戴维.夏克菲尔并不谈得上很熟,至少他觉得不熟,至于那个年轻人,他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好哥儿们。

干驱魔人这行,总归会有死伤,戴维死了,雷森便忘掉,这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好些年来,从来没有想起过他。

只是这么久以后,他惊讶于他还记得他的电话号码,而突然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会感到这么的虚脱。

那不是他,那只是个人偶,它不具备那样的灵魂和真实,而只是一堆木头和塑胶,被那些邪恶的魔族变成这个样子......

「雷森?」法瑞斯问。

雷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左手上有一个黑色的手套,之前那只在林边镇丢失了,这是他之前从超市拿的,很多年来,他习惯自己的手上有个手套。

他粗暴地把手套扯下来,一把丢到车窗外,它立刻被风吹得消失了。手背上的封印,正在轻轻扭动着,想要逃离原本的位置。

法瑞斯瞄着那些松动的字符,那是某种他不了解的魔法。一种力量最强的封印,它古老得连魔界那些成为了化石的图书馆,也追溯不到它的历史,而那种让人打寒颤的森冷纯净的力量,正不停地从那里溢出来。

最初时它令人觉得安上,现在它每一分,都让人感到恐惧。它的纯度如此之高,几乎已看得见形影,形成真实的、只该属于天界的银器。

雷森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些,但是他并不是笨蛋,就算是笨蛋,也猜得到一些了......

一阵急剎车的声音传到耳膜,「到了!那些就是接你们的人吧!」司机急切地说道,他一路狂飙过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罚单。」我得去把车子的空调修一修,大冬天的,出来的全是冷气!」他愤怒地说,从车子里走出来,在路上跳来跳去,似乎手脚都冻僵了。

雷森下了车,法瑞斯本来想着一千块买一支旧手机应该不用再付钱了,可是看到司机等着收钱的表情,他还是不情愿地付了车资。

他们正站在一条宽阔的路边,虽然也是一条相当宽的路,可是在这种夜色下却显得阴暗沉闷,很有鬼片里的效果。一辆黑色的加长车静悄悄地停住路边,一位年轻的司机站在门边,看上去是个正常人类,一点儿力量也没有。

雷森瞇起眼睛,「我以为他们会让那个傀儡亲自来接我呢。」他说,实际上,他下了车时正盘算着,如果那些家伙真让戴维的幽灵来接他,他一定还给那该死的操纵者一个大礼。

「别傻了,傀儡那东西是依据魔力运行的,现在什么和魔族相关的力量,敢靠近你方圆十尺以内?」法瑞斯说,他们走到车子旁边,年轻的司机彬彬有礼地欠了下身,「法瑞斯先生和雷森帕斯先生?晚安。」

他打开车门,雷森面无表情地坐进去,理也没理他,看上去心情糟糕,法瑞斯觉得他的心情从没好过。如果他有这么多神圣系力量围着转的话,心情也不会好的,他想。

「抱歉,他就是这个样子。」他对年轻的司机说,后者温和地微笑示意不碍事,法瑞斯发现他身上有小小的名牌,应该是某个酒店或赌场的司机之类,而非驱魔人人序列的角色。

也确实是如此,这位司机身上一点儿法力的气息都没有,如果他是一个驱魔人,法瑞斯很怀疑自己的哥哥会容忍他,又或者他能容忍拉穆尔。虽然那位兄弟看上去是个安静的祭司角色,但法瑞斯觉得他看谁都不顺眼,一点也不像能和一个驱魔人相处的类型。

而如果他是个魔族,那么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雷森不需要刻意动手,十尺

之内都能把他冻僵了,这小子这会儿心情好像格外的不好。连那棵总是唧唧喳喳的植物,也因为气氛的窒闷而安静了下来。

拉穆尔知道雷森的力量,他想,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完全有时间把事情理一下了。

拉穆尔想破坏雷森身上的这个封印,法瑞斯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封印代表什么......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拉穆尔到底想干什么--雷森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炸弹,从头到脚弥漫着神圣系魔法的气息,而且强得变态!即使为了力量不顾一切,但他一个血统正宗的魔族要神圣系力量有什么用?那东西除了能毁灭他们外,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不过,他倒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拉穆尔绝不是一个善良无害的人。

他转头去看雷森,那个人正冷着脸看窗外,夜色下,显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侧面的线条有一种雕刻般的陡峭,这个不近人情的驱魔人,一次又一次的......

他突然觉得,他感到难以理解的,不再是这外人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的命,而是另一种感情。那很陌生,比救命之恩难以理解多了。

他重重抹了把脸,一点也不熟悉、并且不喜欢这样子的自己,他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快要抓狂了。

「雷森,你知道事情会很麻烦吧。」他说。

雷森没有说话,他从不介意事情是否麻烦,他只是走过去处理,从来不退缩。

可法瑞斯又回忆起作教堂里,雷森向他提及这个封印时,那双黑眸中瞬间满溢的恐惧。

「这次你碰上的,可能是一个魔界的皇族。」法瑞斯说。

雷森终于转过头来,仍是那张在夜色下,越发苍白但是冰冷的脸。没有一点妥协的气息。这个驱魔人、他的这个......死敌,总是这个样子。

「是吗。」雷森说。

「魔族的力量来源于血脉,你该知道皇族的力量会有多强。」法瑞斯说。「你真的......」

你真的有把握吗?你真的不会被他伤害吗?你真的......不会死吗?

「奥里兰森家的人。」雷森喃喃地说。

法瑞斯感到心脏因为这个姓氏而紧缩了一下,和以前曾发生的那种恐惧的紧缩不同,他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但是他不想听到雷森提及自己的本质,他想忘记那些真实。

雷森翘起唇角,再一次--法瑞斯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种表情了他在他脸上看到了最初时曾看到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残酷和恶意,冰冷与杀气,那是一种属于「天敌」的眼神。在最初时,这表情像隆冬的河水一样让他感到恐惧,一心想要逃离,可并没有多久,他竟然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雷森帕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次又一次。

「奥里兰森家,呵,我能杀他们一次,也能杀第二次。」雷森喃喃地说,他压低声音是因为过度的兴奋,那个驱魔人打从灵魂沉浸在杀戮魔族的喜悦里。

法踹斯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真是悲哀,和一个一心想杀死自己的驱魔人坐在一辆车子里。竟然还想隐瞒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姓氏。他曾数次渴望过能解开封印,彻底和这个折磨他的暴君打上一架,但他现在突然觉得很难想象,这个人用那种厌恶和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的样子,像在看一个只会为祸世间的垃圾......

他努力打断这些诡异的思想,这封印对人精神的影响太大了,他断定,不能再任它们牵着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再这么下去,也许他都能去当诗人了。

「你不可能有机会伤害奥里森家的人。」他对雷森说,「他们家的血脉除了第一次魔族入侵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来过人界,可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那时还是个婴儿--」

是的,他对此很笃定,因为他就生活在那个群体里面,从来没听过有哪个本族的傻瓜跑到人界,还被一个驱魔人弄伤的。

雷森看了他一眼,当他看法瑞斯时,眼神柔和了很多。毕竟他是在看一个搭檔。「我参加过那次战争。」他说。

「你那时几个月大?还是一岁?两岁?」法瑞斯说。

雷森转头看窗外,法瑞斯觉得他似乎要说些什么,这时,车子停了下来,夏克菲尔家的城堡近在眼前。

下车的时候,法瑞斯注意到自己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路是怎么走的,他甚至看也没看过一眼外头,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这肯定是夏克菲尔家逃命的一种方式,他告诉自己。

灯光从那巨大古老的建筑中溢出来,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倒让人想起怪物的眼睛,可能因为那温暖的光线一点儿也融化不了石质建筑的冰冷。

拉穆尔就在这里,这建筑倒和他挺相称的......

法瑞斯低下头,感觉到自己的口袋里,植物似乎正在研究那和它放任一起的手机,按键亮着,从轻轻摆动的衣袋透出光线来。雷森站在他旁边,浑身仍散发着那危险而纯净的力量。他奇怪地觉得这场面会让人安心。

和拉穆尔见面后,雷森......最终会发现一切吧?真奇怪,他竟然更担心这种事情。

司机悄悄地把车子停好,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这里的危险,也许等一下就要回家了。

雷森朝那黑洞洞的建筑走去,他来过夏克菲尔家好几次,第一次觉得这个非战斗性家族的城堡,竟然还能显得挺凶险,挺有魄力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法瑞斯吓了一跳,植物发出一声尖叫,「怎么回事!我只是发了个简讯--」它噌地一声从法瑞斯的口袋里飞出来,悬在空中大叫。

法瑞斯拿出手机,估计是那位司机的老婆或姐姐、姐夫之类的,真是破坏气氛。

上面显示有一则未读简讯,听到植物的话,法瑞斯抬起头,「你在给谁发简讯?」

「那位养着只可怕宠物的小男孩啊。」植物说,仿佛自己不是处于幼年期似的,「我告诉他我们要来找他了,要他带好他的蛛蛛等着。」

「保罗?」法瑞斯问,老天哪,这棵植物真是一秒都不能放松,就算把它放在口袋里,它也能在几分钟之内把行踪立刻暴露出去......当然这也不能算暴露行踪,毕竟是拉穆尔开车请他们来的,但至少行为是够弱智的。

他低下头,按开简讯,上面写着:你是那只青虫?告诉雷森,我每天半夜,都会在城堡地底,看到一个巨大的黑洞。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和黑暗的空间,但其实

那里好好的,我不知道是什么。

又一则简讯:一定是那些混蛋在我家干了什么,但我却只能「看」,其它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我失去了哥哥,现在我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但我不想再失去父亲。救救我父亲。

法瑞斯拿着手机,心想显然保罗那个万用型手机仍在手里,没有被拉穆尔没收,而如果他们就在这里用简讯聊天的话,说不准能把里头魔族的布置探听个七七八八。

他把手机递给雷森,「看来这里就是『巢穴』了。」

另一个人看完简讯,把手机丢给法瑞斯。「城堡的中心,巨大的空洞?」

「看来我们的敌人已经在那里挖好洞,等着我们了。」法瑞斯认真地说。

「我想起计算机游戏。」雷森说。

「你认真一点。」法瑞斯说。

「是有点像计算机游戏嘛。」雷森回答,面无表情地朝城堡里走去,他的步伐轻松自信,法瑞斯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还是雷森帕斯就是这种人,再大的危险他总能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他本来还准备在外面多问保罗一些消息,但看到雷森进去,他还是紧紧跟了过去。

大门敞开着,明亮的灯光涌出来,显得黑暗越发黑暗,而光明也越发的不像光明。它表现出一副欢迎一切的主人形态,但客人们清楚知道里头会是怎样的凶险。

夏克菲尔家的房子是旧宅,也就是说仍保持着一些古代风范,理论上离城这么近的地方是不该有这种旧城堡了,但这个家族情况特殊--拥有特殊力量的家族。永远属于特殊范围内。

每一砖每一瓦,都带着旧时的荣耀,沉淀着厚重的历史。不知见证过多少个时代,但现在,这里已沦为怪物的巢穴。

大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特别是头顶那个大型的水晶吊灯--也只有这么大的厅才能用大得这么变态的灯--晶莹璀璨,无数的光线在这里互相反射,像把整个太阳打碎,形成了如此之魅惑的碎片,如梦似幻。

法瑞斯盯着灯看了几秒,「老天哪,这里好像有一个魅惑魔法。」

「行了,你是没见过华丽的吊灯吗。」雷森说。

「可是这里真的很像有一个魅惑魔法。」法瑞斯说,虽然移开了视线,可脑子里仍是似乎足有千亿计的星星,聚集一堂的场面,以至于脑子都有点昏。

「大厅里的灯犯不着弄这么华丽吧,开Party,大家会盯着灯看而不去聊天了。」法瑞斯说,他的十三层封印对大部分攻击能免疫,但对于走间接路线的魔法,力量大打折扣。

「夏克菲尔家的吊灯没有魅惑魔法。」雷森不耐烦地说。

「可是--」法瑞斯说。一道灵光划过脑海,「等一下,光线!」他说。「这吊灯的光线反射不太对劲儿!」

旁边的雷森发出一小声咒骂,这可不多见,法瑞斯转过头,然后怔在那里。

当然,他以前就知道雷森是个帅哥,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不可直视」的感觉,也许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帅,只是在灯光下,他没办法直视这个人,太过耀眼了。

而太过耀眼。从来不是属于雷森的特质,说他太过阴沉还差不多。

「这光线确实有问题。」雷森不情愿地承认,仇恨地看着那个吊灯。

「你看上去很不对劲儿。」法瑞斯说,光落在雷森的身上,像是落在了一面比镜子还要华丽个一千倍的水晶上,一种奇异的光线在空气里游动,那种耀眼让法瑞斯想到教堂里的宗教画,虽然那里的画总是很阴沉,但想必要表现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光,有些是『光精灵』。」雷森说。

「你说上头有的是神圣精灵石!」法瑞斯惊呼。

神圣精灵石听上去像奇幻小说里的存在,不过它和精灵其实并没有什么联系,这种石头和水晶外形类似,但反射出来的光线却会含有强烈的神圣属性,以至于被称之为「光精灵元素」。它非常厌恶魔界的空气,只肯生长在人界,经常被误认为是水晶进行采摘和加工。

这对一切都不会造成什么损伤,除了雷森这种奇特的情况。

这种石头没有别的属性,就是对于引发神圣系力量格外的管用,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的药引,有传说这是很久以前被称为「天界」的地方遗留下来的化石,不过这些都无从考证了,因为那样的地方早就不存在了。

很显然这个吊灯的水晶上,偶然缀了些神圣精灵石,而且不只一颗。这玩意儿有时候会让光的折射产生一些问题,而法瑞斯又是个对神圣系魔法较为敏感的人,所以才会发现它有些不对劲儿。而以雷森的体质来说,那和他同属性的石块像用针戳汽球一样不停地释放他体力的力量--这听起来根本不是坏事--难怪他发现不了。

法瑞斯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搭档不见了,这让他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单枪匹马地去面对那个拉穆尔,那家伙有种让人永远都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又格外危险的特质,法瑞斯讨厌这种类型。

「你去把吊灯射下来!」一个声音说,法瑞斯的视线转了一圈儿,终于发现那声音是从一个楼梯的角落里传出来的,他走过去,发现雷森很郁闷地躲在楼梯的阴影里,又恢复了平时阴森森的样子。真让人愉快。

「这姿势可真不适合你,雷森。」法瑞斯说。

「去把那个灯射下来!」另一个人提高声音。「我一秒钟也不想在那种光线下多待了。」

「我会去做的,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雷森,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家伙一直想解开你的封印吗?」法瑞斯问。

「不知道。」雷森冷淡地说,「我只知道,如果他出现,我就杀了他。去把那灯射下来。」

法瑞斯沉默地点点头,这是雷森一贯的回答风格。这个人只有「拦路的杀掉就好了」的概念,甭指望分析出什么道理来。

拉穆尔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平时,也许笛兰会告诉他魔界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现在雷森在旁边,他对于家乡所有的讯息源都断了。他挠挠头,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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