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埃尔弗是个热情的情人,他声色犬马,挥霍无度,现在依然如此。可这次的假期他停留的比预期中会久一点,因为他拥有一件比享受更重要的事,他要带一个新的同伴回去。

他大方地给了杰拉尔德两天的时间以做平静心情之用,第三天天刚黑,他便打开杰拉尔德的房间,姿态随意,语气理所当然。“晚上好,杰拉尔德。走吧,我们去吃饭。”

正坐在桌边出神的青年微微吃了一惊,像受到了惊吓,埃尔弗的语气像在一个月前,一个要好的朋友邀他出去晚餐。

看着杰拉尔德踌躇的样子,埃尔弗笑着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臂,“走吧,杰拉尔德,我们一起去享受鲜血的甜美。”

青年恐惧地用力摇头,埃尔弗以一种不容置疑但又毫不暴力的姿态拉着他向外走,嚷嚷道,“别这样,杰拉尔德,我知道你饿得难受,和我一起去,我保证是个愉快体验。”他的语气轻松,态度纯真,像这一切理所那当然,半点也没有伤天害理。

“不……不,我不能……”青年仍在挣扎,脚下有些踉跄,可他仍被地被拉着出了门。

“亲爱的杰里,你已经做过了,感觉并没有那么糟不是吗?”埃尔弗说,没有一点嘲笑,亲密友好地像会永远留在身边的同伴,“接受现实,我的朋友。”

青年沉默地跟着,他一点不想跟埃尔弗干这种事,但他真的不知道他还能怎么样。

他们换好衣服,来到城里,夜晚天生属于血族们,这里危险而混乱,乌七八糟的东西只在此时露面。

一个红裙的流莺正在街边招揽生意,埃尔弗看了杰拉尔德一眼,向她走过去。后者握紧拳头,紧张又有些踌躇地跟在同伴身后,黑发男子显然是个中老手,很快和她搭上了话,他向她介绍了杰拉尔德,她甜笑的样子和清脆的语调让后者越发紧张,仿佛她不是个柔弱的人类而是什么怪物似的。他可以感到她身上血液的奔流,自己对鲜血强烈的渴望让他害怕。

还好她并没有在意客人的古怪,干这一行总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在黑暗中讨生活,自然会碰到那些黑暗的生物。

杰拉尔德沉默地跟着他们后面,埃尔弗轻车熟路地把她带到路边用于即时交易的破旧小屋里,杰拉尔德站在门口,厌恶地看着这地方,不想走进去。

他讨厌这里汗水和气味,肮脏的环境,还有那些不顾羞耻的男女,他可以清楚听到四周传来的呻吟和挑逗的话语,这都让他有一种转身逃走的冲动。

鲜血的味道传了过来,刺激了鼻腔,也激起了食欲,他抬起头,发现埃尔弗的牙齿已经咬破了流莺的血管。她什么也没感觉到,表情看上去兴奋而陶醉,不知道是真是假,黑发的吸血鬼从后成紧搂着她的腰,像一个男人搂着他调情的女友,牙齿却紧紧咬进她的血管,新鲜的血液流出来。

他蓝色的眼睛看着杰拉尔德,他的眼中有一种足以致命的诱惑,像掺了毒药的玫瑰,他抬起女子的手腕,向他做出邀请。

杰拉尔德迟疑着走过去,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唾液,虽然他厌恶这里,可是食欲的刺激还是让他不顾一切留了下来,抓住女子的手腕,他看看正在进食的同伴,然后把她的腕放在唇边,咬了进去。

浓稠的鲜血溢入唇、滑入喉管的瞬间,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像张开了,他愉悦地有些发抖,温热的鲜血和冷血的区别像刚出炉和腐坏的面包一样大,他不顾一切地吮吸着,可是手下的腕子突然动了一下,杰拉尔德连忙抓紧它,可是那个身体并不驯服,她发出一声尖叫,可是刚出声就被掐断了,像只被宰杀的鸡。

杰拉尔德经过了好几秒,被鲜血迷醉的迟钝大脑才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他迅速放开手,抬头看他们的猎物。

她发现了发生在身上的情形。

埃尔弗紧捂着她的嘴,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那一刹那,他与她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杰拉尔德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撞碎了!那双眼睛瞪得如此大,恐惧与绝望,痛苦与谴责,强烈的感情像上帝重重的一击,刹那间把他的一切淹没,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后退了一步,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他紧盯着那双眼睛,嘴唇发着抖,无意识地向后退着,他干了什么,他干了什么,他在干什么!

埃尔弗发现了这边情况,他转过头,疑问地看着杰拉尔德,“怎么了,杰里?”他问。

杰拉尔德觉得恶心,那人有力的手指,对自己亲密的称呼,唇上粘着的鲜血,妓女苍白痛苦的身体,脏乱的小屋,都可怕的无以复加。

他张惶地爬起来,拔脚向外跑去,用尽全力,仿佛有魔鬼在后面追着他一样!

埃尔弗咒骂了一声,扭断猎物的脖子,追了过去。

杰拉尔德拼命跑着,他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只是感到恐惧,像有东西要把他吞噬一般的恐惧!他恐惧他犯下的罪恶,在那个小木屋里,上帝啊,那个肮脏而邪恶的地方,无人知晓,但是它重重击在了他的灵魂,上帝在看着,它都看到了,看到他干了什么!

他会下地狱的……不,甚至地狱也不会收留他!他会被永恒地抛弃在这个世界,直至腐烂毁灭——

一路追到郊区,埃尔弗一把把他拽住,大吼道,“杰拉尔德!你又在发什么疯!”

青年大吼着一连串含糊不清的话,他试图控制住眼前歇斯底里的家伙,好一会儿,杰拉尔德的尖叫变成了啜泣,他听到他在不停重复一句话,“我干了什么……我都干了什么……”

“只是吃饭!”埃尔弗不耐烦地说。

青年不停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仇恨又冰冷,“吃人,是吃人,埃尔弗。”

“是的,因为我们是吸血鬼。”埃尔弗说,他以为他早该知道这个事实了。可是下一秒钟,青年突然冲了过来,一拳重重击在他的脸上。他的动作那么快,出手那么狠,以至于埃尔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一瞬间感到勃然大怒,可是他看到杰拉尔德痛苦绝望

的双眼时,突然觉得很好笑。

他大笑出来,青年愤怒抓住他的衣领,他的动作狂乱而没有章法,他大声尖叫着,“混蛋!你干了什么!你对我干了什么!你把我——”

埃尔弗笑得更厉害,他的笑容只有全然的愉悦,却又是十足的嘲讽,满怀恶意地看着发疯的杰拉尔德。

“好啦,好啦,别发疯啦,我的杰里,你该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学会接受现实了。”他说,一边像安慰一样拍拍他的肩膀,杰拉尔德只觉得浑身发冷,他避开他的动作,退了两步,颓然地倒在地上。

他捂着嘴,哭起来。

埃尔弗露出一副“真让人受不了”的表情,居高临下看着痛苦的金发青年,翘起一边的唇角,“行啦,杰拉尔德,上帝知道你痛苦时在心中呼唤它的名讳,会感到可耻的。”

青年的身体一颤,缩得更小了,埃尔弗抱着双臂,烦躁的心情因为他的痛苦感到稍微好了一点。他必须得击碎他的世界观,他的信仰,这个工作还真是麻烦。

“我们当然得喝人的血,杰拉尔德,这是规矩,你只是换了个阵营。”他对他说,“好好想想,想通了就站起来,你不能老这样子。”

又等了一会儿,埃尔弗终于不耐烦把毫无站起来面对现实的年轻血族拽起来,拖回他的棺材。

作为自己的选择,仅管进食被打断,埃尔弗还是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把他带回自己家,又安慰了那个浑身僵硬的家伙好一会儿,告诉人不该这么和现实过不去。

“好啦,启明星已经升起来了,你该去睡觉,杰拉尔德,像你得接受你得在白天睡觉这个现实。”他说,站起来,准备回去。杰拉尔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里可不是个过夜的好地方。”埃尔弗建议,这时他注意到青年的脸,那不是之前被动的沉默,他的脸上有一种决心,这倔强看上去不太妙。

“杰拉尔德?”他又叫了一声,青年没理会他,只是看着天花板,像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化石。

埃尔弗呻吟一声,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真是见鬼,埃尔弗皱眉,在他看来人总要懂得随遇而安,如果被变成了吸血鬼,就好好当个吸血鬼,哪来那么多该死的原则和反抗呀!

人类不值得你为他们受如此多的罪,他们都是有罪的,大可不必有杀死一只完全纯洁的羔羊般感到罪恶感,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杰拉尔德的痛苦傻到了极点,天知道他哥哥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傻瓜的,他在心里想。

他抱着双臂,用严厉却又有些纵容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天色已开始泛白,那固执的家伙仍躺在床上,半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唉,杀死无辜的人,杀死无辜的人,唉,我实在受不了你那些没有意义的台词了,像三流小剧团的四流剧本,”埃尔弗感叹,“美丽的杰里,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如果你想自杀,好吧,那就试试阳光的味道吧。”

所有的人——除非他是白痴——对死亡都会感到恐惧,这不基于思想和决心,而是发自于本能,而吸血鬼有两个本能同样根深蒂固,那就是对鲜血的渴望和阳光的惧怕。

太阳升了起来,仅管只是露出了小小一角,浅金红色的纱巾铺上静谧的农庄,正是一天的开始,可是这对于屋子里的两个吸血鬼却可媲美死神的吼叫,虽然天鹅绒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是阳光的威力仍然透了进来,像屋子外面满溢着浓硫酸,杰拉尔德感到自己在发抖。

他无法控制这种恐惧,它们从内心溢出,像堤坝被破坏了,意志力像微小的蚂蚁,无论如何大喊大叫,也阻止不了。

但比另一种要好。

虽然阻止不了恐惧,但我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杰拉尔德想,他感到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怨愤,郁积在整个胸口,压迫和呼唤着他,他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向窗口走去。

他害怕的要死,这点儿傻瓜都能看得出来,他的步子踉跄,可是,没有停止。埃尔弗抱着双臂站在那里,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傻瓜走到门口之前就会放弃,可是他突然觉得不确定。杰拉尔德的脚步向前走着,始终没有停止的意思。

“杰拉尔德,你知道阳光是什么东西吗?”他说,青年没有理会他,手放在窗帘上,像在积蓄力量。

积蓄死的力量,这太蠢了,埃尔弗想,明明怕得发抖,却一心寻死,只为喝了那样的美味,他实在不能理解。

“我来告诉你,杰拉尔德。”他说,一只手轻轻把身后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早晨的阳光毫不吝惜地射了进来,金红色的光芒正落在杰拉尔德的手臂上,它透过衣服,迅速渗进了皮肤,急速破坏里面的皮层和组织,碰确到的地方化为细碎的飞灰,组织死亡了。

血族发出一声惨叫,抱着手臂跌倒在地上,没人能想像吸血鬼接触到阳光时那刻的疼痛,像没人能体味他们吸取鲜血时的快感,这些都不是一个人类的的意志力所能战胜的,这是魔鬼的力量。

埃尔弗站在那里,仍拉着窗帘,温暖的日影落在房间里,他冷冷看着脚下血族的惨叫和挣扎,他看到他向另一侧缩去,本能趋使着他拼命避开那线落在地上的阳光。

“再要一些吗,杰拉尔德?”埃尔弗说,这次他的声音里没有调侃,只有威胁的意味,金发青年的手臂被烧伤得很厉害,他倒在地上,疼痛让他无意识地惨叫。

他没有再走过去。埃尔弗冷冷看着他,他想起自己在刚变成血族时他的初拥者告诉他的话,他说,自杀的冲动是一时的,如果消磨掉那锐气,本能就会占上风,没人能战胜得了本能,尤其是血族,我们是魔鬼的属民,它比上帝严厉。

埃尔弗大笑起来,把窗帘拉得更开,“来啊,杰拉尔德,来沐浴一下‘上帝的恩泽’!”

金发青年绝望地呻吟,缩得更小,阳光的照射让他在这会儿只剩下了本能,但他仍听得到那可怕的嘲笑声。过于强烈的阳光让埃尔弗很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恨恨地把窗帘拉上,走过去看杰拉尔德的伤势。

青年的手臂被阳光照的地方,变成了一道相当深的凹槽,中间像是被什么镂空了,里面填充着灰色的碎末,像是木头烧剩的灰,触目惊心。

只是阳光一瞬间的照射而已,它对吸血鬼的威力实在是过于强大了。埃尔弗看看自己的手腕,考虑着要不要分给杰拉尔德一点鲜血,最终他并没有这么做。

“好好记着这疼痛,杰拉尔德,它可以提醒你变得聪明一点。”他说完,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出去。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血族不会再去寻死了。

他躺回棺材里,盘算着杰拉尔德的死脑筋这次总该会转过来了,多一次的反抗被挫败,便离顺从更加进了一步,而他已经挫败他很多次了。

那道丑陋伤痕并非不能消除,两三个人的鲜血入腹,就能恢复的跟以前一样。他不喜欢那道伤,它半点也不适合出现在杰拉尔德的身体,他喜欢这个青年整洁俊美,而非伤痕累累。但人总得受点教训才会懂事。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杰拉尔德躺在地上发抖的场景,从他把他变为血族后,他的眼中总有一种忧伤和愤怒,而那些属于人类的倔强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总会慢慢淡化……他停下这些想法,他喜欢这次的新同伴,虽然他固执又不够干脆,但他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知道他对他做的事会有这样的后果,而他无法否认他并不讨厌他这点,特别是看到他被自己的鲜血控制,被迫屈服的时候。

他会让杰拉尔德和他一起回巴黎的,那里才是吸血鬼的天堂,睡着时埃尔弗这么想。

可第二天,杰拉尔德并没有和他一起去猎食。他等待着,第三天依然如此。

显然杰拉尔德受到的打击比我想像中要大,埃尔弗想,那以后的好几天他都只缩在屋子里,像那是他的乌龟壳,怎么也不肯出来,什么也不吃。

两个星期后,埃尔弗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懒得理会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了一个星期,而好心情也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成熟,他姗姗来迟地回到庄园,查看那个被饥饿和罪恶感折磨得发疯的青年。

路上他捉了一只田鼠作为礼物,那肥大的东西剧烈地挣扎着,埃尔弗曾有一段吞食鼠血以及生存的时段,以至于他看到这些东西就感到反胃。他走进杰拉尔德的房间,青年躺在床上,愣愣看着天花板,好像那里写着解决他重大难题的答案似的。

“好吧,你喜欢吃老鼠,给你。”埃尔弗把手中恐惧挣扎的小动物在杰拉尔德的面前晃了晃,青年依然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这在以后的数百年中成为了他最常做的事。

身侧的床铺斜了下去,埃尔弗在他身边坐下,他的声音沉缓而富有耐心,仿佛是个温和的好朋友。“它看上去很害怕,被猎杀的惊惧、痛苦是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想像的,这在动物界中亘古长存。”他说,伴着老鼠绝望地叫声,“我以为你不会忍心吃掉它,善良的杰里,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你吃过很多动物,视为理所当然,难道你不顾忌一下它们的恐惧?”

杰拉尔德闭上眼睛,他不想听这个人说话,他的声音像在提醒着某件他不能容忍的罪恶,让他脑袋疼痛。埃尔弗以为他心动了,继续诱惑道,“如果你能坦然地食用动物,为什么就不愿意杀死人类呢?恐惧和痛苦都是相同的,杰拉尔德,没有什么更低等。你只是突然升高了一次层次,由原来动物的猎杀者,变成了人类的猎杀而已,行为的实质上没有任何改变。”

杰拉尔德捂住脸,“魔鬼。”他说,埃尔弗愣了一下,青年指缝中的眼睛冰冷而沉寂,“我们能常称这为魔鬼的行为,不是吗。”

埃尔弗笑起来,“怎么,你以为我是在诱你犯罪的魔鬼吗?不,我的杰里,你也是魔鬼,你人类的部分已经死去,你眼中所见是魔鬼的世界,你拥有恶魔的力量和食欲,你喝了人血,并且活了下来。”

床上的青年僵在那里,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紧闭着眼睛,仿佛这样可以避开一切问题。

“上帝令人类食用肉类,可没有令他们吸自己同类的血,如果做了,就是魔鬼。杰拉尔德,你早已离开了上帝恩泽的范围,你再也上不了天堂,你不是人类,你是上帝信徒们消灭的对象。”埃尔弗说,看着倔强又惧怕的青年,伸手摇了一下铃,“来看看,杰拉尔德,人类和老鼠有什么区别。”

杰拉尔德猛地张开眼睛,紧张地看着埃尔弗,后者满意地看着那双终于看向自己的双瞳,那双眼晴里满是紧张与斥责。

埃尔弗把玩着那只老鼠,它像失了神般俯在他的手臂上,不惊叫,也不逃跑。杰拉尔德奇怪地看着它,一个女仆打开门走了进来,“有什么吩咐,先生。”她说,她有一头浓密的红色卷发,脸蛋儿泛着健康的红晕,还分布着些褐色的斑点。

埃尔弗抬头看她,他的眼睛在阴暗的房间里幽幽地亮着,写着对于血的渴望。女仆的眼神慢慢变得迷茫,她怔怔站在那里,已然失神。

杰拉尔德惊奇又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埃尔弗迈着悠然地步子走过去,一手抚摸着手腕上的老鼠。他的身边,女仆柔顺地站着,烛光下她的脖子像丝缎般柔滑,像在等待取用。

“来吧,杰里,挑一个。”埃尔弗说。

杰拉尔德坐在那里,牙齿格格打战,他想大声尖叫,或用最快的速度逃走,把这梦魇远远抛开。可是眼像的景象像溺死泳者的水藻,一层又一层地缠住他,恐怖,浑不着力,无可挣扎!

……是个吸血鬼,你是个吸血鬼,鲜血的信徒,上帝的叛民,无从选择,无从选择……

他坐在床上,坐在那老鼠都不栖息的黑暗、谋杀犯也会恐惧的地方,那是叛神者盛宴的地狱,他在地狱之底,看着鲜血诱人地奔流,对面的男子有邪恶而诱人的微笑。

他是魔鬼的一份子,毋庸置疑。

他希望时间能停止,这个世界毁灭也好,比如上帝为这样的邪恶而发怒下场大雨什么的,他就不需要做出任何回答,说出任何反应,度过任何时光。可是事实上并没有,时间缓慢地流去,现实被推到面前。

他慢慢站起来,没有看埃尔弗嘲讽的眼神,错开身向外走去。他如行尸般顺着走廊走下去,恍恍惚惚,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无尽的空旷和孤寂延伸开去,他无意识地独行,这里再没有其他人。

埃尔弗笑了,看着杰拉尔德的背影消失在城堡黑暗的走廊里,他知道他总归会回到这里来。他丢掉臂上的老鼠,勾起女仆的一绺红发,他的笑容甜蜜而危险,“他会选你的,不是吗?”

大约是很久以后,有一天埃尔弗碰到希尔达,她这么评价他的新同伴,“他看上去是个沉默又被动的家伙。”她说。埃尔弗笑起来,“哦,是的,同时他也是个固执的讨厌鬼。”

天快亮的时候,埃尔弗在庄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缩在那里希望自己变成石头的杰拉尔德,他缩成紧紧一团,无意识地抬头看着走过来的人,绿色的眼睛无助而哀伤,埃尔弗觉得他在请求自己帮助他,这令他很满意,他理解他的无措,也乐意于接受他交予自己的权力。

“天就快亮了,杰里。”他柔声说,看到金发男子没什么反应,他把他拽起来,拉回他的棺材里,青年顺从地跟着,不反抗,也没嚷嚷一些傻话。

埃尔弗柔声地安慰了他一番,把棺盖盖上。杰拉尔德始终没有说话,他像在请求帮助,但又像拒绝一切,始终都是默默无语的样子。

第二天,天刚黑下来,埃尔弗就去推开他新同伴的棺盖,准备带他一起去猎食。

他走进房间时,杰拉尔德并没有呆在棺材里,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看也没看埃尔弗一眼。

“晚上好,杰拉尔德,你该吃点东西了。”埃尔弗说。

“我不去。”杰拉尔德说。埃尔弗挑挑眉,青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选一个吗?我选老鼠。”

埃尔弗看了他几秒,忍不住大笑起来。

“天哪,你要吃老鼠?你真的要吃老鼠?杰拉尔德,你真是个杰作,我可得忠告你,老鼠的味道很不怎么样,没有哪种动物可以比拟人类的美味!”

杰拉尔德看着天花板,任凭他在旁边嘲笑,像是个大人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般无动于衷,毫不搭理。他的一只手臂垂在床外,他张开手,一瞬间,一只尖叫着的老鼠不知从何处被揪到他手中,后者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惊恐吱吱尖叫。

杰拉尔德攥着它,表情全没有最初的厌恶,平静而坦然,他把老鼠举起来,指甲划破它的血管,殷红的血像被扯断了线的红珍珠般流下来,杰拉尔德张开唇,任它们滴滴落在他的唇齿之间。

埃尔弗停下笑声,看了这场面几秒,转身出去,用力把门关上。

杰拉尔德把老鼠丢掉,满不在乎地看着被粗暴关上的门,他又躺了几秒,然后突然跳起来,扶着床沿开始了剧烈地干呕。

时间之墓》小说在线阅读_第3章_惩诫之眼_作品来自网络或网友上传_女生阅读之家只为作者by狐狸_的作品进行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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