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见淞处理伤口的手法相当娴熟,林烬手臂上,脖子上尽是些指甲挠出的小口子,穿着校服外套还能遮一遮,一脱掉就原形毕露了,新伤叠旧伤,青一块紫一块,跟个赤豆粽子似的,蒋见淞皱了一下眉头,林烬和他对了一个眼神,默默把手臂缩回了袖子里。
蒋见淞扒人衣服的手法也很娴熟,把松垮的校服撸下来扔到一边,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一边消毒上药一边闲聊:“林烬,打架不是这么打的,打不过就走为上计,死扛没有意义。”
林烬没说话,他觉得很丢脸,整天跟人打架却多半只有被打的份,偏偏还不肯服输逃跑,只会硬刚到底,蒋见淞一定觉得他很蠢。
“蒋哥。”
“嗯?”
“你很会打架吗?”
蒋见淞折断碘酒棒,头也不抬道:“还行。”
“那我怎么才能打得过比我高壮的人?”
“跑啊,打什么打。”
“我不想跑。”林烬倔了起来:“跑了就是认输了。”
蒋见淞冷眼瞥他:“力量跟不上,你就得有速度,只要你出手够快,他就来不及反应。比如他打你一下,你打他一下,你力气没他大,就亏了。但你速度快了,他打你一下,你能打他两下,也许还能躲一下,就赚了,明白吗?”
林烬傻愣愣的听着他传授经验,迟钝的点点头:“哦。”
蒋见淞嗤的一笑,低声道:“小屁孩。”
林烬难得的没有回嘴,跟蒋见淞比,他确实就是个愣头青。
处理完手臂,蒋见淞让他拉高裤腿,露出了擦破油皮的膝盖,林烬不常买新衣,裤子更是不考究,两条校裤来回洗换,料子都洗发白了,别的男生夏天嫌热会穿中裤,他一年四季都是长裤,腿上晒不到太阳,那两条小腿清瘦苍白,膝盖顶一片还冒着新鲜血珠,像雪地里飘零的红梅花瓣,残破得触目惊心。
蒋见淞的目光停留在上面,眼神变了。忽而弯腰握住他的脚踝,林烬吓了一跳,蒋见淞勾过一个矮凳让他踩着,一边涂双氧水一边吹气,又疼又痒,林烬小腿肌肉紧紧的绷着,忍住了,生怕自己叫出声会被笑话。
“蒋哥,”他嘶嘶吸气,说话转移注意力:“那我怎么才能提高速度呢?”
蒋见淞手里的动作停了一瞬:“想知道?”
“嗯。”
“那你求我啊。”
林烬噎住,忍了忍还是不死心,用细若蚊呐的音量:“求你。”
“什么?”
“求你…”
“大点声,我听不见。”
“求你!”
“你这是求人还是逼迫啊?就吼一句求你就没了?”
林烬发现就不能把蒋见淞当正经人,三句话不到又开始瞎咧咧了,这不是故意逗他吗?他生气的说:“那还要怎么样啊?”
蒋见淞重新握住他的脚踝,眼底三分戏谑,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藏在眼底,像冰山藏于幽蓝的海平面下,深不见底。林烬跟他对视,心突突的跳得厉害,他的手心很热,像要把他的脚踝烧起来似的。
“算了,你还小,能给我什么。”蒋见淞错开目光,换他另一条腿处理伤口。
“再过两个月我就十八了!”林烬强调。
他讨厌被当作小孩儿,尽管他刚刚因为大意丢了一笔医药费,林玉螺一定会觉得他无用,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会搞砸,然后陈福一定会安慰她,林烬还是个孩子。林烬光是想想就觉得羞愧难当。
“蒋哥,我真的有事求你。”林烬突然道,他频频看向门外,怕错过了林玉螺,又怕林玉螺出现,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偷偷扛下这件事:“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可以打工还债,随便哪家店,洗碗擦桌子拖地都行,但是不能告诉我妈。”
蒋见淞很爽快就答应了,林烬到红灯区来无非就是找林玉螺要钱,昨天来过,今天又来,他随便猜一猜就知道他是闯祸了,昨天林玉螺提前预支工资还是他签字同意的。
林烬的眼睛比较严重,蒋见淞怕他视神经受损,写了个电话号码和人名给他,让他去医院找这个医生看看。
林烬拿着钱和纸条,头一回真心实意的觉得蒋见淞像个“哥”了,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别别扭扭的看着蒋见淞。
“走吧,我不会告诉你妈的。”蒋见淞收拾着医药盒,好笑的瞥他:“还有什么事?有话就说。”
林烬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谢谢了,这俩字烫嘴似的,飞速说完这两个字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