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缓缓扯开领带，靠近我，沉声说：「小屁孩儿哪有男人香？」

还没碰到我，就被陈妄挡住了：「老男人中看不中用，劝你识相。」

江柏笑了，看向我：「你告诉他，我中用吗？」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朝他俩挥挥手，跑了。

01

江柏一直是我的白月光。

大一那年，迎新晚会，他代表学生发言，我对他一见钟情，彻底沉溺了。

那天，沉溺的小学妹不止我一个，但我，一定是最疯魔的那一个。

大学四年，我没谈恋爱，没旷过课，每天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只为了能跟上他的步伐。

本以为我们会是江直树和袁湘琴，结果他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他进了同一个社团，那天我鼓起勇气，想和他说话，结果被人捷足先登。

江柏女朋友，也是我们系一个很优秀的学姐，她来找他吃饭，大家都在打趣，学姐笑得羞涩，挽着他的手臂，粉黛未施，却比我精心化妆两小时还要漂亮，颊边粉嫩，比天边的云霞还美。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和学姐之间的差距。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朝我笑了笑，我躲开她的视线，低下头装玩手机，后来，她说要请大家吃饭，感谢大家帮她照顾江柏。

那天我没去，但看到大家在群里的讨论，我也能想象出来他们有多恩爱。

放弃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但道德不允许我插足，我把这份喜欢默默收了起来，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他们秀恩爱了，甚至还觉得真是郎才女貌，比偶像剧还甜。

不过，他们还是分手了。

学姐出国了，江柏也毕业了。

后来，他作为毕业生代表回学校演讲，我舍友接待的他，他演讲的时候，我没敢听，而是蹲在礼堂后门的草丛里喂小橘，这四年，它早就和我熟悉了，我也打算找到房子后就带它走。

草丛旁有动静，小橘吓得后撤，我回过头，看到江柏站在那里抽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抽烟，点点星火，迷白的烟雾中，他身形挺拔，背脊挺直，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刻，我觉得我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蹲久了，我腿麻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他听到声音，朝我看过来。

我尴尬地咧嘴一笑：「学长。」

小橘还在喵喵叫，我小声对它说不要害怕，学长不会伤害你的，我朝江柏走去，风把烟味带到了我脸前，我没忍住咳了两声，他把烟掐灭了，我喊他学长，他朝我点点头，说抱歉。

四年，那是我们第一次说上话。

02

毕业后，我去了江柏的事务所。

他步步高升，我却一直是个小助理，他还像大学时那样耀眼，或者说，更耀眼了。

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成长为了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公司里觊觎他的小姑娘很多，但他一直没有女朋友，大家都猜他受过情伤，要么就是心里有白月光，要不就是不喜欢女生。

同事阿黄跟我说这事时，我脱口而出：「别胡说，他谈过女朋友。」

「诶，你怎么知道？」

我还没想好理由，她就拍拍脑门：「哎呀，差点忘记你们是校友了，江律师上大学那会儿，应该很受欢迎吧，他女朋友是谁啊，有照片吗，长得好看吗，他俩为啥分手啊？」

阿黄八卦了许多，我没回答，只是说：「不太清楚，我和他们也不熟。」

事实上，江柏也早就忘记我是谁了。

一次下班后的聚会，同事顺嘴给他说我俩是校友，他看向我，不咸不淡的一眼。

我紧张得双手使劲揪桌布，寒暄了两句，他很快被人拉去喝酒了，我们连微信都没加。

但是，那天，还是有人加我微信的。

是公司刚来的实习生，也是我的学弟。

回到家后，我收到一个小红点，心怦怦直跳，感觉呼吸都变急促了，点开一看，一下子泄气。

不是他，我不明白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学姐好，我是陈妄。」

我点了同意，把手机扔到一旁。

03

陈妄喜欢我，我知道，倒不是我自恋，我大三那年就认识他了，我满眼都是江柏的时候，他满眼都是我，我有时也会想，我们如此相似，真是两个可怜人。

他告白未果，又一直纠缠我，我怕他像我一样疯魔，就把他删了。

没想到，陈妄会来我们事务所实习。

中午，他问我要一起吃饭吗，他不是单独问我，而是问了周围一圈的同事，大家都说好啊，他来了一星期还没请他吃饭呢，领导大手一挥，说请实习生们吃饭。

江柏也在餐桌上，不过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只吃饭不说话，倒是陈妄嘴甜，把同事们逗得很高兴，热心的刘姐随口一问：「小陈啊，谈女朋友了吗？」

陈妄朝我看过来，我立刻低头塞米饭，他笑着摇摇头，说还没有呢。

刘姐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单身啊，现在不找，过几年就只能挑人家剩下的了。

陈妄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 cue 我：「南柠姐也单身吗？」

饭桌上的年轻人没几个，除了我，其他人要么英年早婚，要么在朋友圈秀恩爱。

我咳了下，还没说话，刘姐就说是啊，还说她给我介绍了好几个英年才俊，但我都没相中。

「姐姐眼光很高哦。」他半玩笑，半认真地看着我。

大家看出了点情况，一脸八卦的表情，陈妄又说：「我就不麻烦刘姐了，我有喜欢的女生，正在追，她还没答应我。」

有人问，是什么性格的女孩，长得好看吗？陈妄想了想，说：「很漂亮，可惜她看男人的眼光不太好，希望她能早点忘了初恋，回头看看我吧。」

这几句话，就营造出了痴情人设，立刻有人接话说初恋都是美好的悲剧，时间长了就忘了，后来大家又抓着他八卦了两句，我越来越坐不住，很想走。

好不容易吃完饭，回去之后，阿黄还在感慨陈妄的痴情，我只能装听不懂。

「柠柠，你咋不吱声啊，你说，陈妄是不是很专一，真是个难得的小男孩。」

我被她絮叨得耳朵快出茧子了，随便附和了一句：「是啊，真是个好男人。」

「南柠姐也这么想吗？」

我回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好尴尬，我感觉自己脸部滚烫，一定红得和猴屁股一样。

阿黄问他过来干啥，他说江律师找我去趟他的办公室。

江柏，找我。

我脸更红了，心跳加速，我能听到扑通扑通的每一声，太没出息了。

04

是我想太多。

江柏找我，单纯是为了工作，他的助理休产假了，刚好我手头没活，我看着他公事公办的表情，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试图清醒一点，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个经济纠纷案，委托人是工地的包工头，老板拖欠工资，他没法向兄弟们交代，有激进的工人，每天去他家楼下拉横幅威胁，我们这次过去，就是调查取证。

去的路上，江柏对我说：「等会儿机灵点，跟在我后面，别太冒失。」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这个念头刚钻进大脑，就被我赶了出去，不对，有什么好感动的，我一点都不冒失，他这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我说，好的江律，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但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江柏看到了，问我：「紧张？」

「没有。」我摇摇头，平时挺会聊天的，这会儿啥也说不出来了，吞吞吐吐了半天，只得作罢，他也没再说话，我们很快就到了委托人楼下。

离得老远，就看到一群人拉着横幅，很有节奏地喊：「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江柏低头往前走，没想到还是被人认出来了，指着他说：「就是他！秦勇那畜生找的黑心律师！他这是铁了心不给咱们钱了！还要和咱们打官司啊！」

他这一吆喝，大家都看了过来，推推搡搡，还有人去揪江柏的衣领，而我也被卷进了人群，很快有人发现我和江柏是一伙的，拿出鸡蛋和菜叶子，往我们身上砸。

我躲闪不及，只来得及护住脑袋闭上眼，几秒后，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睁开眼，才发现江柏站到我面前，他伸手护住我的脑袋，问我：「没事吧？」

「江柏，你……」

而他已经转过身，我这才发现他的狼狈，脸上衣服上都是蛋黄和菜叶子，他却仍然背脊挺立，平静地对挑事人说：「冷静点，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谁信啊！你们律师就没一个好东西，把秦勇喊下来，让他还钱！」

一呼百应，场面一度又变得焦灼。

「让一让！让一让！」

不远处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喊，声音由远及近，他穿过人群朝我们走来，我这才发现是陈妄，走到我面前，他拍了下我的脑袋，问：「傻了？」

我没讲话，他扫我一眼，又扫了江柏一眼，说：「看来他没欺负你。」

「不错，还知道保护你，但我一点都不高兴，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感动爱上他哦。」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看向江柏，发现他没注意到我们这边，才放下心来。

陈妄又想拍我脑袋，这下我躲过了，他朝我笑笑，把喇叭递给江柏。

江柏看着我，对他说：「照顾好她。」

陈妄点点头，江柏站到台阶上，拿着喇叭说：「你们这么闹，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给别人留下把柄，秦勇找我来说为了要钱，并不是想和你们打官司。」

有的人的表情已经出现松动，我连忙站上去，喊道：「江律师是我们事务所最牛的律师，他一定会帮助大家的，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来害你们的。」

「真的吗？除非你们现在立字据，不然我们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对！立字据！白纸黑字，看你怎么抵赖！」

他们人多，又想往前冲，陈妄把我护在身后，说：「谁再往前，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过，没人听到他说话，他们的情绪更激动了，我看向江柏，他皱了下眉，似乎是想换个策略，很快，他就拿出手机，说：「谁敢再伤人，我现在就报警。」

「各位应该也不想在警察局里等消息吧。」

威胁？他竟然还会威胁人？

这招竟然管用，那个带头的让大家静下来，给江柏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相信你一次，如果不是你说的那样，老子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不会让秦勇好过。」

江柏点点头，接着拉起我的手，说：「走吧，我们上去。」

05

江柏的掌心很干燥，温度刚好，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手掌很大，能够包住我的手，不过他没有包我的手，只是拉着我的手腕，等到了电梯口，他就松开了。

我递给他一包纸，他上下打量我，问我受伤没，我摇摇头，小声说谢谢。

他擦衣服的时候，陈妄钩住了我的小手指，我回头，他趴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问：「我呢，我跑这么大老远英雄救美，姐姐也不说句谢谢吗？」

我推开他的脑袋，问他怎么过来了，他说本来就要跟着江律师，刚才是对接工作来晚了，我问他怎么带来了大喇叭，他朝江柏努努下巴：「他让我买的。」

我看向江柏，他还在擦蛋黄，没注意到我们这边，陈妄拉起我的手，江柏刚刚牵过的位置，说：「姐姐，我吃醋了。」

我耳朵蹿红，立刻按开电梯，第一个走了进去，陈妄笑了下，跟在我身后。

江柏身上的鸡蛋根本擦不掉，见到秦勇和他家里人，他们都吓了一跳，一直给我们道歉，我们聊了一下午，临走的时候，秦勇的妻子情绪有些激动，抓着江柏的手，说：「江律师，我们全家就靠你了，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她说着说着还想跪下，江柏连忙拉住她的手，说：「您放心，我会尽全力帮您。」

回去之后，同事们见到我们也惊住了，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苦笑地摆手，已经无力再解释，到了下班点，我还没走，留在工位上整理资料，江柏也没走，我看着他办公室里的灯光，觉得心底暖烘烘的。

「饿了吗？」

我回过头，发现陈妄也没回去，他去买了快餐，拿出来给我吃，我刚想拒绝，他就好像猜到了我的想法一样，抢先说：「我买了好多，你不吃就浪费了。」

他又拿起一袋子吃的，说要给江柏送去：「知道你担心他，我也买了他的份。」

「谢谢。」我不知道是在谢他给我买了吃的，还是谢他给江柏买了吃的，或许都有。

「不用谢，我要的特辣。」

我走的时候，江柏还没走，陈妄说送我回家，我说太晚了，他说就是太晚了才要送你回家，怎么能让这么好看的姐姐一个人回家呢。

我没说话，他改口说送你到地铁站，我只能说好，结果到了地铁站，陈妄还不走，又陪我等地铁，地铁来了，他跟我一起上去，我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背过身不理他，陈妄在我旁边坐下，悠闲地玩手机。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我在地铁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才发现靠在陈妄肩膀上。

我连忙坐起来，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坐过站吧。」

「没有。」

陈妄盯着我看，我觉得有些不自然，问他怎么了，他说：「姐姐，你流口水了。」

「什么？」我窘迫地去擦嘴角，才反应过来我戴着口罩，流什么口水，意识到被耍了，我瞪了他一眼，他倒是神色自若，还说，「姐姐，你刚才说梦话了。」

我才不信。

「是真的，你说，陈妄，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06

陈妄把我送到了楼下，他问我：「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也不强求，只笑着说：「姐姐好狠的心啊，跑这么老远送你回家，都不能讨杯水喝。」

我心想又不是我让你送我的，我问陈妄怎么回去，他说打车好了，我说我帮你打车吧，说着就找出打车软件，车费挺贵的，我不想欠他的。

陈妄拿走我的手机，皱了下眉，说：「南柠，不需要和我分这么清。」

「对不起……」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朝我摆摆手，说他走了，后面的话他不想听。

我叹了口气，目送陈妄离开，转身上楼，回到家，小橘迎在门口喵喵叫，我把它搂进怀里，躺到床上放空，这时，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立刻坐了起来。

一个小红点。

是江柏的好友申请。

说出来很没出息，但我真的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着，半夜我听到奇怪的动静，打开灯一看，才发现小橘在床边吐，它看起来很痛苦，弓着背，使劲在咳。

我连忙坐起来，去看它的情况，打开手机找现在还在营业的宠物店，这个点，基本都关门了，我拍了个小视频，发朋友圈，希望能找到人帮我，发得着急，我就忘记屏蔽同事了，很快，我就收到一条消息，是陈妄发来的。

「姐姐，怎么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想给他说不用了，字还没打完，江柏的电话就来了，我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摔了，他问我现在方便吗，他知道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宠物店，现在过来接我。

什么？这种言情小说的剧情也能被我撞上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给我说：「地址发来。」

我没时间推托了，只能说谢谢，小橘的情况不容我多想，我把定位发给他，江柏说离他家挺近的，大概 20 多分钟到，我把小橘塞进猫包里，下楼去等他。

这时，我又接到了陈妄的电话，他说准备出门了，让我在家等他。

我感觉嗓子里像是堵了口气，说不出来话，但吞下去又难受。

「不用了，有人帮我了。」

「谁？」

他问，声音在夜色中，又沉又闷，我说：「江柏。」

陈妄挂了电话。

07

半小时后，我坐上了江柏的车。

他带我去的医院有点远，在美团上找不到信息，怪不得我没有搜到。

医生认识他，看到我，问：「你女朋友？」

「同事。」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问我小猫怎么了，我说小橘想吐吐不出来，她问是不是乱吃东西了，我说应该没有，但是我白天上班，不知道她有没有乱吃东西。

说着说着，我快哭了出来，愧疚感攫住了我，为什么连最基本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她说先拍个 CT 吧，我说好，把小橘递给护士，站在治疗室外，手足无措。

江柏抽了两张纸递给我，我这才发现我哭了：「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我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都怪我，我应该在家里安一个监控的，小橘不会有事吧，如果它有事的话我真的撑不住了……」

「小橘会没事的，你不要自责了，如果不是你把它捡回家，它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我愣住了，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它是我捡来的？」

「我之前也捡过一只猫，长得和它差不多，而且我记得，好像在学校里见你喂过它。」

「你还记得……我？」

江柏恩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医生出来了，说小橘肚子里有根数据线，需要做手术，我彻底傻了，她说先输液吧，明天手术，我说好，抱着小橘去缴费。

我扫码的时候，江柏和医生站在我身后聊天，我听到她说：「夏荷回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学姐就叫夏荷，我手一抖，输错了支付密码。

「嗯，她联系过我了。」

08

我没回家，在医院陪小橘输液，半夜给领导请假，他也看到了我的朋友圈，没说什么，小橘的手术很成功，医生建议住院输液，一星期后就能回家。

到了晚上，陈妄过来了，我一天一夜没睡，现在很不清醒，只想回家睡觉。

「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偶然碰上的。」

我听到了江柏的声音，回过头，看到他和夏荷一起走进来，我现在又憔悴又狼狈，不想被他们看到，低下头，假装玩手机，默默祈祷别看到我别看到我别看到我。

江柏却朝我走了过来，问：「小橘好了吗？」

我看了眼夏荷，她在和医生聊天，没往我们这边看，我点点头，说：「已经没事了，输几天液就好，江律师，谢谢你。」

「不用，你准备走了吗，我送你。」

所以江柏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送我吗？我当然不相信自己有这个魅力。

我听到女医生说：「这就走了？晚上一起吃饭啊，夏荷回来了，咱们还没聚呢。」

陈妄在一旁转着车钥匙，笑着说：「江律师，不麻烦你，南柠我带走了。」

「这是你的猫吗？确实和我们家那只挺像的，可惜它跑丢了，你也要看好它啊，小猫都爱热闹，别让它跑丢了。」夏荷突然走向小橘，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只是一只相似的小猫，都能让你这么上心，阿柏，这么久了，你还是那么善良。」

一下子，许多事我都想通了，为什么江柏会大半夜突然帮我，为什么他今天会过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小橘，我突然觉得自己怪可笑的，还想什么言情小说，就连我的猫，都是一只替代品。

我低着头，一直没说话，陈妄走到了笼子旁边，把小橘抱了出来，医生问他想干吗，他走向了我，说：「姐姐，不如找个离你家近的医院输液，这里太远了，过来也不方便，你说呢？」

夏荷刚才的话，分明是在威胁我，我点点头，决定给小橘办出院。

「哦对了。」陈妄朝夏荷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说，「男人和猫一样，也爱花花世界，姐姐可要小心看紧，别让他跑丢了啊。」

09

夏荷开始频繁出现在我们事务所，好像不用上班一样，这下阿黄没找我打听，都知道她是江柏前女友，还感叹人家在国外上班，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挽回江柏。

「哦。」我意兴阑珊，心里却在想，现在才回来，早干吗了。

同时，阿黄也发现陈妄喜欢的那个女孩就是我，不止是她，大家都发现了，阿黄常来问我初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我对陈妄这样的小奶狗视若无睹。

我想了想，说：「江直树知道吗？」

「不就是江律那样的男人吗，不怪你，宝，如果我是你，这俩我也选不出来。」

我被人说中了心事，有些慌乱，让阿黄别胡说，她说就是打个比方，而且大家都看得出来我对江律师半点意思都没有，所以她才敢打这个比方的，我问她为什么。

「你每次和他工作的时候，都一脸痛苦，恨不得离他八丈远，我们都以为他欺负过你呢，后来才发现不是，你可能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不，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太喜欢他了，反而不敢靠近呢。

半个月后，夏荷进入我们律所工作，我们这才知道，她为了江柏，把国外的工作辞掉了，她刚来，对一些业务还不熟，便让我帮她写份文书，没想到就出问题了。

格式全不对，连律所的名称都写错了，领导大发雷霆，把我和夏荷叫去了办公室。

他把电脑推给我们，问这份文件是谁写的，夏荷拿过来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我刚来，对国内的格式还不熟悉，南柠发过来之后，我帮忙修改了一下错别字。」

「连律所名称这种错别字都没查出来？」

夏荷立刻站起来道歉，说以后不会这样了，她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也没想到，南柠都工作这么久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话里话外阴阳谁呢？

是她说我格式混乱，非要让我改格式，至于错别字，根本就不是我编辑的。

我找出来提交的第一版，把情况向领导说明，他说夏荷刚回国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不如回学校重造，还把江柏的项目分给了夏荷。

从办公室出来，夏荷看着我，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南柠，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样，我请你吃饭，就当给你赔罪了。」

我觉得特没意思，索性也不想装了，说：「目的达到了，就别说什么没想到了吧。」

「什么？」她瞪大了眼，一脸无辜。

而我已经不愿再理她，我还要去给客户道歉，安抚客户的情绪，没心情陪她演戏。

10

江柏问我怎么了，我说别来问我，问你前女友，陈妄问我是不是被欺负了，我说没有，是我做事不够严谨，陈妄揉了把我的头发，说晚上带我去吃好的。

他本来想送我回家，但因为加班，只能作罢，我也乐得自在，我实在不想再和他纠缠，我已经拒绝了无数次，他就像是听不懂。

我没想到，会在楼下见到江柏，他提了一袋子猫零食，说：「我来看小橘。」

倒会找理由，我都不好意思不让他上去。

一进门，小橘又在喵喵叫，我把它抱起来，让江柏随便坐，我给他倒了杯水，他逗弄了一会儿小橘，突然对我说：「南柠，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确实，是很大的麻烦。」

「我已经给张律师说过了，还是让你来跟进秦勇的案子，你回来吧，好吗？」

我刚想推托，就听到他紧跟着说：「南柠，我需要你。」

我愣住了，这是江柏第一次说这种话，我迟迟不说话，他问我：「好不好？」

我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头发涩，完了，我突然特别想哭，我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不然也太奇怪了，我立刻站起来，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奔向洗手间。

我缓了好久，才出来，给他说：「闹肚子。」

江柏盯着我看了好久，我有些心虚，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他指了指我的眼睛，说：「这里。」

我摸了摸眼睛，他叹口气，伸手打掉我的手，食指碰了下我的眼角，接着平静地给我说：「眼屎。」

？老天爷！求你让我毁灭吧！

11

秦勇的老板找上了江柏，开高价让江柏给他打官司，被江柏拒绝了，那天之后，他就经常来我们事务所坐着，也不闹，也不走，就是想找江柏聊聊。

周五下午，他又来了，江柏不在，只能我去应付，我给他倒了杯茶，他嫌茶水太烫，把我骂了一顿，说一个小助理都能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啊。

我装作没听到，他又让我给他倒咖啡，一会儿嫌苦，一会儿嫌甜，我不想伺候了，把杯子放到桌上，刚欲发作，就听到江柏在我身后说：「我们这里不是咖啡馆，汪总如果想品鉴咖啡，楼下的咖啡馆更适合您。」

他给了我一个眼神，让我先出去，后来他们聊的什么，关着门，我们都听不到，十几分钟后，听到里面传来「啪」的一声，土老板喊了句：「江柏！你别给脸不要脸！」

接着，又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阿黄探头说：「我天，不会打起来了吧！」

而我已来不及多想，冲进了江柏的办公室，才发现他反手把汪总押在了墙上，我愣住了，关上门，说：「打扰了，你们继续。」

「南柠，进来。」

江柏让我进去，我只好进去，他指着我，给土老板说：「给她道歉。」

他不肯，不知道江柏干了什么，弄得他吱呀怪叫，说我道歉，我道歉，江柏松开了他，他看着我，不服气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点点头，没再说话。

「汪总，咱们法庭见。」

江柏言简意赅，还不忘提醒他：「如果您再来骚扰我的助理，我会直接报警。」

土老板灰头土脸地走了，我也想出去，江柏却让我坐下，问我：「刚才那么冒失就冲进来，傻不傻，万一里面打起来怎么办？」

「我还不是怕你被揍？」这人，不识好人心。

江柏笑了笑，问我：「我看起来这么弱吗？」

「对不起，我忘了您之前是校队一哥，打遍全校无敌手呢。」

「没想到，你上学那会儿这么关注我？」

我抬起头，闯入一双笑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看着我，问：「南柠，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那个放不下的初恋，不会是我吧？」

「你！」我真想把咖啡泼他脸上，但我不敢，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不闹你了，去工作吧，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点点头，站起来说我先出去了，江柏又叫住我，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以后这种情况，不要闯进来，我怕到时候情况复杂，护不住你。」

12

一下午，我都在想江柏说的这句话，开小差无数次，被夏荷叫进办公室训话。

陈妄给我发消息，说如果不想干了，咱们就一起辞职，我说别闹了，辞职我就没饭吃了，他说姐姐我养你啊，我没接话，过会儿，他发来条消息。

「我没开玩笑，南柠，我一直有单干的打算，如果你愿意，咱们现在就走。」

我知道陈妄家里有钱，但没想到他能这么自信，别说我现在没有单干的资本，就算有钱，我也没有那个实力，我回他：「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安心当社畜吧。」

晚上，陈妄喊我一起吃饭，但是江柏让我加班，于是他也留下了，夏荷也没走，阿黄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偌大的事务所，只剩下我们 4 个人。

陈妄点了外卖，没点那两人的份，我们吃到一半，江柏出来了，夏荷很快也出来了，邀请他去吃饭，江柏拒绝了，夏荷说：「我有小乖的消息，你不去看看吗？」

小乖，那只丢了的橘猫。

江柏和她一起走了，我假装不在意，但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陈妄叹了口气，说：「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回头，看看站在你身后的我呢？」

我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一直到很晚，我都没睡着，想着江柏现在在哪儿，他找到小乖了吗，他跟夏荷会和好吗，我胡思乱想，听到有人按门铃，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做梦，但门铃一直在响，我才确定没有听错。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我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是江柏。

「等一下！」我立刻冲进洗手间，镜子里的我素面朝天，有些邋遢，我洗了把脸，涂上素颜霜和口红，整了整头发，确定没问题后，才跑去开门。

打开门，一阵酒气，江柏喝酒了，他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说：「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我可以进去看看小橘吗？」

我侧身让他进来，小橘已经睡了，他趴在猫窝旁，看着它熟睡的样子，有些可怜，我冲了杯蜂蜜水，递给他，问：「没找到小乖吗？」

他点点头，我叹了口气，说：「说不定是被好心人捡到了，你别太难过了。」

「其实，小乖根本就不是丢了，而是被夏荷放跑了。」

「什么？」我没理解，问他怎么回事儿。

江柏说，小乖丢的那天，他报警了，查监控的时候，他发现夏荷取完快递回家，一直没有关门，小乖就这么跑了出去，尽管夏荷一直说不是故意的，但他不相信，她是一个很严谨的人，连快递盒都要消毒，怎么会忘记关门，他们也因为这件事分手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柏看向远处，似乎在思考，想了好久，说：「大概是因为，她无法接受我关心一只猫，她觉得我所有的情感都必须放在她一人身上，说来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和我妈打电话太久，她就会觉得我忽视她，然后和我发一通脾气。」

江柏说着说着，就想去摸烟，结果啥也没摸出来，我问他怎么戒烟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我记得，你好像闻不了烟味。」

他怎么知道？啊！是那次在学校里喂小橘！

「原来你真的记得我。」

「嗯，准确来说，是记得小橘，那会儿我的猫刚丢了，在学校看到一只差不多的，就觉得挺怀念的，偷着看了好久，也就发现你一直在喂它。」

我说他既然记得我，之前在律所见到我，怎么从来不和我打招呼，他笑着反问我，你不是也没有和我打招呼吗？

我没接话，在心里想，我要说啥，难道说你好江柏，我是暗恋你四年的南柠吗？

13

我们律所很快就有了新的八卦，说我脚踏两只船，勾引江柏还吊着陈妄，还说我是靠床上功夫征服的江柏，不然以我的水平，怎么会把夏荷踢走。

我走到哪里，都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只有阿黄还和我玩，让我别在意，说她们都是嫉妒，还豪爽地劝我：「柠柠，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

她说这话，被江柏听到了，他问我：「要什么？」

阿黄遁了，江柏让我去他办公室，问我：「最近公司的八卦，你都听说了吗？」

「啊？什么八卦？哦，听到了。」

「南柠，我也很好奇，我和那个臭小子，你会选谁？」

啊？什么？他在逗我玩吧？

我一下子语塞了，说他们都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等晚点我就澄清，说我有男朋友了，保证不会让这些八卦影响到你，我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江柏迟迟没回应。

「你有男朋友了？」

我摇摇头，他笑了，说：「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南柠，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正在追你吗？」

他笑得有些无奈，我直接傻眼，说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你没看出来，是我的问题，说明我还要再加把劲儿，不然就被别人赶超了。」

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他说大概是我冒失的性子总是让他担心，一开始他还觉得我很麻烦，后来就发现渐渐放不下了，去哪儿都惦记，生怕我被人欺负。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字体很可爱，他很喜欢。

什么？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柏突然笑得不怀好意，缓缓念出一段话：「江柏同学你好，我是比你小一级的学妹南柠，第一次在大礼堂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深深被你吸引了……」

等等，他背的这是什么？

是我的情书啊！

当时我中二病发作，就学袁湘琴给他写了封情书，但我一直以为他没有收到，不然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问他：「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好久之前，你在文件上签字，当时我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该说什么，嗨南柠，我就是你暗恋许久的江柏吗？」

「啪」门发出响动，陈妄突然闯了进来，把我护在身后，问江柏想干吗？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他出现得如此及时。

江柏没理他，缓缓扯开领带，沉声说：「小屁孩哪有男人香？」

还没碰到我，就被陈妄挡住了：「老男人中看不中用，劝你识相。」

江柏笑了，看向我：「你告诉他，我中用吗？」

干吗要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朝他俩挥挥手，跑了。

14

江柏领养了一只橘猫，是公的，很快小猫就发情了，问我要不要结亲家。

我说不了不了，但心里甜滋滋的，我一直都在幻想的场景终于出现了，我现在还觉得像是在做梦，谁知他带着小猫就跑到了我家，美名其曰让它们谈恋爱。

他带着我出去约会，我俩溜达了一天，回到了我们学校。

故地重游，总会让人有许多感触。

我指着大礼堂说：「我还记得，每年新生开会，你都会来这儿演讲，而且你每年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当时我就在想，原来江柏也会偷懒啊。」

「你每年都来听我演讲吗？」

很好，他发现了盲点。

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反正他现在也喜欢我，那些年少时苦涩的梦，如今也可以笑着说出来了，我点点头，说：「嗯，我还经常去看你打篮球，每次都幻想你的球会突然砸中我，我们上演一段罗曼蒂克，可惜现实是我连给你递水都不敢。」

他揉了把我的头发，说：「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我摇摇头，又给他说了好多，比如他坐过的课桌我都会去坐一坐，像个花痴一样寻找他留下的痕迹，结果课桌上干干净净，果然优等生从来不在课桌上写字。

有次我在小吃街的关东煮店见到了他，但是那天我没化妆，根本不敢上去搭讪，后来我化了全妆，守株待兔一个月，都没有再见到他，气得再也不吃关东煮了。

我们走在操场，月明星稀，我看着天上亮灿灿的月亮，又转过头，看着身边同样璀璨的江柏：「你知道吗，我上学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你手牵手在跑道上散步，哪怕一次都好。」

他牵起了我的手，说：「南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手牵手散步。」

「说一辈子也太远了吧。」我早就不年轻了，已经不再相信这些海誓山盟，但是听到江柏这么说，我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爱情，真的会比蜂蜜还要甜。

「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问清楚，你既然收到了我的情书，为什么没有回应我？」

江柏想了想，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把信塞进了《民法》那本书里？」

「大概吧。」时间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其实给他塞信都是机缘巧合，那会儿我去蹭课，刚巧看到他把书放到了课桌上出去了，旁边没人，我就顺手塞了进去。

「可是那本书，根本不是我的。」

「什么？」

「是我舍友的，他收书的时候，信掉进了书包缝里，后来过了好久，他才发现有这么一封信，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给他的情书，没想到写的是我的名字，等到我读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已经……」

懂了，他已经和夏荷在一起了。

我转头想走，他却拽紧我的手，从身后抱住我，说：「对不起，南柠，之前是我错过了你，现在上天又让我们重逢，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自己？」

「证明什么？」

「证明你的眼光没有错，我会永远爱你，直到你不再喜欢我。」

15

腻歪完了，我们决定去吃关东煮。

刚到店门口，我就接到了陈妄的电话，他告诉我说：「南柠姐，我辞职了。」

我说知道了，他问我是不是和江柏在一起，我说嗯，他沉默了几秒钟，说：「恭喜，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陈妄，对不起，我……」

「南柠姐，别说对不起，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三个字。」

可是，这辈子，我都没办法对他说出，他想听的那三个字。

我不再说话了，他也不再说话，听筒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等了好久好久，他音色有些哽咽，清了清嗓子，对我说：「姐姐，我说不出祝你们幸福这种话，祝你幸福，如果他敢欺负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我看向江柏，他正在挑吃的，我说好，眨了眨眼，眼泪也流了出来。

「陈妄，祝你前程似锦。」

挂了电话，我走向江柏，他牵住我的手，问我还想吃点什么，老板抬起头，认出了我，笑着说：「姑娘，好久不来了，这你男朋友吗？」

我攥紧了江柏的手，终于，终于，可以说出那句，我一直想说的，却不敢说出来的：「对啊，他是我男朋友。」

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独角戏，这一刻起，我的男主角说他愿意守护我，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