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搓手,这时火堆已经渐渐明亮起来,他靠在洞侧,闭上眼睛打算打个盹,即便洞外雷雨交加,他也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管在哪里都能很快睡着,一向是他的长处。
不知睡了多久,洞内黑马猛地暴跳起来的嘶鸣声让他突然惊醒,他下意识一把在黑暗中抓过放在身边的鹿卢剑,满心以为是有什么猛兽进洞来避雨,让马惊慌不安,但当他拔出宝剑,屏息走向洞口时,借着洞外在天空骤然亮起的闪电,他才看清站在洞口的是个模糊伫立着的人影。
“谁?”他提起胆子问道,心中突然滑过许多曾经听闻过的聊斋怪谈,在那些故事里,妖物化作人形欺骗人类,前一刻还柔情蜜意的爱侣下一刻就会挖出人的心脏。
那个人影低声笑了笑,向他走近了,他不禁慢慢后退,在火光映照下,他终于瞧清了来人的面容,松了口气,把剑收回鞘里。
来人是个同他一般年纪的男人,眉目间带着一股惯常习武之人的锐气,深邃的黑色眼睛散发着摄人的光芒。他身着赤红色的蟒袍,黑色的腰带上坠着一块碧绿的玉牌,虽然身着华服,但一头黑发只是随意扎在脑后,举手投足间倒有些俊秀不羁的神采。
“幸会,这位兄台。”
钟凛拱了拱手,来人一身行头看上去价值不菲,绝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花用得起的。再加上眉宇间不怒自威的那股锋锐,恐怕正是出自官家也未必可知。
“幸会。我本想去青城一赏灯会,可惜临时撞上这场大雨。”
那个男人敛了敛衣袖,颔首自顾自在火边坐下,笑容与常人无异。看着他,钟凛觉得心头的大石总算能安心放下,他同样在火堆旁坐下,心里暗自责备自己自负胆壮,在关键时刻脑子里却冒出如此稀奇古怪的念头,妖祟之事,他自己本是从来不信的,但环境使然,由不得他不胡乱联想。
“我刚从青城出来。”他拨了拨火,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这场大雨来的快,仁兄进来的时候,马也惊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有猛兽进洞避雨,有失礼之处见谅。”
男人拍了拍衣襟,哈哈大笑了起来。
“猛兽?我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在路上还真没见过什么猛兽。”他唇角含笑。“即使有,也只是几只吓破了胆的虎豹而已,不足为惧。”
钟凛的动作凝了凝,不禁抬头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男人神态自若,言谈流畅,让人感觉是直率豪爽之人,但他心底却始终觉得对方身上有什么违和之处。
他皱了皱眉,在火光下仔细盯着对方,眼角的余光掠过,他注意到拴在洞内入口附近的爱马疾风显得很不安,不时呼呼打着响鼻,仿佛在警告着什么,它从来不会对陌生人这样。
一股异样的不安感让他握紧了自己的剑,他定了定神,认真的打量着对面的来客。
他只看见对面男人的身影隐藏在篝火的Yin影中,模糊得像蒙着轻纱,洞外不断倾泻而下的雨声响彻一片。
他想不通,对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二、雨夜
浮世夜话 浮世 二、雨夜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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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如此盯着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男人注意到他的眼神,扬起的唇角扯出一抹自得的浅淡笑意,黑色的眼睛如同漆黑的潭水,深不见底。
在他开口的那刻,钟凛突然发现了对方究竟怪在何处。雨,洞外正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他从瓢泼大雨中而来,没有骑马乘车,但衣袍却滴水未沾,甚至毫无一丝淋湿过的痕迹。
黑马还在身后不安的嘶鸣着,钟家少爷平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后背渗出了冷汗。他不该在这种打雷下雨的邪乎天气一个人在深林里避雨,早知如此,他本该在淋到第一滴雨时就果断拍马赶回青城。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始想念家门口卖饼的老头做的烧饼了,不知
道这辈子是否还有幸再尝一口……左思右想,他还是暗自握紧了剑,强装镇定的看着面前对他微笑的男人。
“……没、没有什么。”他搪塞着。“是我看兄台器宇轩昂,非同常人,一时间有些走神罢了。”
“失礼失礼,我还没有自报名讳。”那个男人拢了拢袖子,笑意更盛。“在下姓秦,单名一个烈字。我从京师来,就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冠绝天下的青城美景,不知是否名副其实。”
“秦兄来的……来的正是时候。盛、盛夏的青城可谓秀丽绝伦。”钟凛结结巴巴的说,他盯着在火边微笑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在他听闻的那些故事中,妖物时常冠上人的姓名,化作人的形貌,以此来蒙蔽人类。
他从来就把妖祟看作无稽之谈,家中的家仆私底传开某些志怪故事时他还曾经为此训斥过他们,但现在,除了那些仿佛不着边际的怪谈,没有其他什么能解释现在的情况了。
世上还真有妖祟么?他盯着男子含笑的眉目,有些糊涂。他的蟒袍看上去干净平整,连头发也无一丝水迹,而洞外却下着暴雨,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果真如此?兄弟想必是本地人吧,那还望你能够赏光陪在下一游青城。”男子扬了扬眉,语调平缓。“在下已经自报名讳,兄弟你怎么称呼?”
真能告诉妖祟自己的真实姓名么?钟凛愣了愣,感觉到冷汗从额上微微冒了出来,他一定要想法子脱身,否则今夜这条命就说不定得在这种荒山野岭里报销了。
但妖物毕竟只是妖物,有何可惧?他转念又想,那种盲目的胆气又冒了出来,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是面对妖物都胆怯退缩,今后还怎么建功立业,怎么叱咤疆场。
“我的姓名不足挂齿,敝姓钟,单呼兄弟一个凛字就成。”他边说,边暗暗使力把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秦兄舟车劳顿,长途跋涉,又遇上如此大雨,想必一定劳累了罢。”
“为兄倒并不累,倒看兄弟你累得够呛啊。”
男人微微勾起唇角,挑出惑人的笑意,他的手在膝盖上拍了拍,显得悠然自得。“一直握着剑,难道兄弟你不累么?还是放下吧。”
他说道,伸手扣住那把缠绕丝绦的鹿卢剑,在他的手指刚触到剑身时,钟凛突然觉得手中的剑重达千钧,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秦兄见怪,见怪。”
在这种危机情况下,他却生出了一股急智,连忙顺着对方的意放下了自己的剑。在手指和对方的手擦过的那瞬间,他猛然感到一种粗糙的触感擦过手背,不禁抬头盯向男人的手,那双手骨节修长,并不像做惯了粗使活计的,看不出半分异样。但那种粗糙的触感,却分明让钟凛想到了常年握剑,布满老茧的父亲的手。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背爬了上来,但钟凛的脑子却分外清明,他勉强挤出笑容,离男人坐近了些,摆出一副寒暄的姿态。
“秦兄若是要游城,兄弟很是乐意带路,可是兄弟家中正有要事,本打算休息片刻就走的。”他壮着胆子露出毫不提防的样子,冲对方拱了拱手。“家中老母病危,恕不能奉陪太久。”
“贤弟太客气了,若是有事,自便上路就是了,为兄不好阻拦你回家与令堂团聚。”男人了然的笑了笑,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强留他的意愿,这让钟凛不禁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