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好情绪,傅清柳才沿著雅园内的小路,偷偷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仔细地梳洗一番,又换过一身色泽淡雅的衣衫,他没有用膳,只是出了雅园,提著灯笼独自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侍卫见到是他,犹豫著行了个礼便放行了。
有小太监从旁边迎上来给他提灯,傅清柳也不拒绝,整了整衣服,径直走入内殿。远远地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吵杂声,而後便有太监从门内摔了出来,却只是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跪在那儿,显然动手的人便是当今天子。
看著那满地的奴才,傅清柳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快步走了过去,正好跟从里面摔出来的宫女撞了个满怀,他“哎哟”地叫了一声,那宫女已经抖得像筛子似的跪了下去。
“滚!”
殿内只剩下一脸Yin沈的天子,看也不看门外便吼了一声,顺手还扔来一块摆设用的石头。
傅清柳不躲不闪,任那石头砸在肩上,只是依旧微笑著道:“是清柳冒犯,请皇上……”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拉了
过去。他眼中掠过一抹光亮,随即又掩了过去,只是顺从地任景承宴将他拉到榻上。
太监已经在他的示意下关上了门,景承宴却是不计较,只是像抱著棉被一般地抱住傅清柳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窝上,不断地磨蹭著。
傅清柳暗叹了口气,伸手Mo了Mo景承宴的头:“又是什麽人惹皇上不高兴了?”
景承宴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著他,仿佛要将他整个揉碎一般。
傅清柳的目光也似柔和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景承宴才稍稍放松了束缚,轻声却强硬地道:“Mo头。”
傅清柳笑了,哄孩子似的又Mo了Mo他的头,景承宴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却生硬地蹭了蹭他的手,又凑过去在他耳边脖子上扑哧扑哧地亲了几下。
如同小狗一般,完全不似往日里暴戾的君王。
傅清柳望著眼前的人,最後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背,软声道:“饭有好好地吃麽?”
“不想吃。”
傅清柳又叹了口气:“清柳让人给皇上做点米粥,好麽?”
景承宴Yin著一张脸沈默了好久,终於点了点头。
傅清柳唤了太监张罗天子的膳食,等景承宴平复下来了,才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皇上不高兴了?”
景承宴脸色又是一沈,始终不肯回答。
傅清柳看了一眼边上的太监总管,那老太监又看了一眼景承宴,终於小声地道:“午後皇上到雅园去,子淮公子没在……”
“哼!”景承宴一直沈默著,直到这时才哼了一声,却还是没说什麽。
米粥递了上来,傅清柳开始一口一口地喂他,景承宴闭著眼靠坐在软榻上,似乎怒气已经消去了。
等米粥吃了大半,他才缓声道:“就说呢,怎麽气成这样,原来是跟子淮公子怄气。”
景承宴张开眼,冷冷地扫了他一下,便微微地别开了脸去。
傅清柳似也见惯了,只是继续道:“皇上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您心里是装著他的,现在正气头上,发过脾气,也就罢了。”
景承宴没有动,周围的气氛却是又冷了几分。
一旁的老太监大气都不敢喘,好不容易等傅清柳喂完了,便带著空碗退了下去。
傅清柳看著门关上,这才接著道:“皇上也是体谅子淮公子的,不是麽?他虽是质子,可也同时是小国皇族,那点骄傲放不下,您是知道的。何况子淮公子十七岁就挂帅了,戎马多年,心里一时转不过来,您也是能体谅的。清柳想,子淮公子是知道皇上您对他好的,只是还要强不肯服软,假以时日必定会回应您的。”
景承宴又哼了一声,傅清柳再看时,他却依旧是黑著一张脸躺在那儿,Yin沈得叫人惊惶。
傅清柳笑了笑,垂下眼,只是不紧不慢地他小腿上推拿起来。
景承宴似乎也极享受他的伺候,慢慢地眯起了眼,喉咙里因为舒服而发出了低低的叹息。
傅清柳又推拿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要罚子淮公子麽?”
景承宴没有回答,就好象已经睡著了,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傅清柳也只问了这一句,得不到回应,也没有继续追问。
过了好久,景承宴也像是真的睡沈了,他终於慢慢收回了手,正要站起来,却听到景承宴慢悠悠地问:“罚又如何,不罚又如何?”
傅清柳一惊,随即便低头掩饰了过去,只软声道:“清柳是想,皇上这时正在气头上,怕是要狠狠糟蹋子淮公子一番的。本也是子淮公子活该,只是转念一想,皇上将来气消了,又必定要心疼後悔……”
话没有说完,人已经被景承宴狠甩了一巴掌,傅清柳没留神,被甩得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朕的事什麽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榻上天子的声音
缓慢而冰冷,景承宴看著傅清柳,眼中没有一丝表情,就好象趴在自己脚边的不过是一条狗。
“朕要做什麽,对谁好对谁不好,用不著你来费心思。”
傅清柳倒是显得很平静,爬起来便跪在那儿:“是,清柳越矩了。”
听他应得温顺,景承宴却反而烦躁了起来,就仿佛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童,对方虽然顺从,却其实并不在意。
越想越生气,景承宴干脆踹了傅清柳一脚,声音中也多了一分激烈:“朕宠子淮,那是朕喜欢他。你以为没有子淮,朕也会一样宠你麽?你不过是朕养著玩的狗。”
“是,清柳明白。”傅清柳温顺依旧,只是低眉掩去的目光里,终究染上了一抹讽刺。
宠爱又如何,雅园是什麽地方人人皆知,挂著端正庄严的门面,却是当今天子执意建造的後宫殿院,住的是无名无份的“公子雅人”。
再说得如何得体,也不过是颠倒Yin阳,以色侍君的佞宠。
他是,陌子淮也是。外人眼中,都一样的。
正自想得晃了神,却已经被人捏住了下巴往上抬。
“在想什麽呢?”
“想皇上。”傅清柳浅笑回答。
景承宴脸上似乎微红,又似是傅清柳的错觉,只是没等他看清楚,景承宴已经沈下了脸,最後不甘心一般地又踹了他一脚:“滚!”
“清柳告退。” 傅清柳被这一脚踹得X_io_ng口发闷,却也不生气,只温顺地行过礼退出了门外。
殿外的宫道已经显得有些Yin森,傅清柳依旧自己提著灯往回走,浅浅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宫城中显得空洞而寂寥。
拐过一处宫角,四下就彻底暗下来了,只有灯笼里那昏黄的光,在风中摇曳著,仿佛随时都会灭掉。
傅清柳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被黑暗包围的感觉让他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喜悦,久久不愿脱离。
只是这样的喜悦没有持续很久,又走过一道拱桥,还没来得及跨入回廊,就有人从後面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有些粗暴地将他拖进了一旁的假山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