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时还不到六点,比平时早四十分钟。我摁掉了振动的手机,借着推拉窗漏进来的街灯望向松泽。他像个蚕蛹似的拱在被子里,面朝墙壁侧卧着,半张脸埋在窗帘的yin影里,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轻手轻脚地越过他的蚕蛹,走向了玄关。

今天仍然是工作日,昨夜任xi_ng留宿松泽家的后果就是今天要早起回家换掉衬衫才能去上班。还好喝得不多没有宿醉,不然广告部的前辈那边根本糊弄不过去。

——踩着脚踏车奋力向地铁站驶去的时候,我在心中念叨着这些琐事,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

伤感。

仍旧是写策划案、挨训、重做的简单循环。入职半年多的我仿佛毫无进步,与被遴选进广告部的同期一起汲汲营营地工作、庸庸碌碌地挨训。

据说开发部门的同期已经有升任研发小组组长的优秀人选。

茶水间的消息总是很灵通,闲聊的几个人都是没有在大学期间更多地学习专门的技能知识、在培训中被划分到了广告部或者业务部这样严重排资论辈的部门的同事。大家一方面咋舌于这样夸张的升迁速度,另一方面,也觉得那种不稳定的人事结构很容易带来太大压力,话语中都有对开发部同事的怜悯。

或许是起床的方式不对,我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连这样的聊天也没能全神参与,心里总是惦念着昨夜的奇遇,半心半意地附和着,直到听见小川很有针对xi_ng的问话时才愕然回神。

“是昨夜太辛苦了吧?毕竟广木君是不肯出去喝酒、宁愿留在公司加班用功的拼命类型啊……结果今天也还是在挨训,真遗憾。”

“不,只是工作没完成而已……”

不擅长回击口头争执,我终于组织好答复的话语、皱着眉头看向小川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跟身边的同事聊起天来。

小川跟我同组,一直都在似有若无地针对我,大概是想排挤掉我去争取本组前辈的好感、早日被推荐晋升吧。一开始我也尝试着与他角力、还参阅过许多职场应对的书籍,后来却渐渐对这种钻营丧失了兴趣,甚至觉得荒诞。

就像卡夫卡的小说——硕大甲虫爬在组长的手臂上献媚,啤酒杯里有摩挲手脚的苍蝇在惬意地泡冰泉,而生活仍在孜孜继续,所有人习以为常。

我不想做那种事。

就算被排挤、独自留在公司连续加班也无所谓,我不想成为小川那样的人。

——暂时而言,我还能保有这样的本心,尽管那颗心也在承受着生活的压迫,日益沮丧。

尽力忽略掉了小川的挑衅,整日的工作还是心神不宁。前辈因为出差的关系下午没有出现,我终于按时下班了一回,搭乘晚高峰而不是末班车的地铁,难得地见到了大田区的夕阳。

沐浴在晚霞中,我惬意地走到自行车停车场时,终于意识到了这一整天困扰我的问题所在——脚踏车的钥匙不见了。

一直放在西装外套口袋的钥匙,在昨晚地铁站通勤时使用之后就再没有用武之地:不论是在多摩川还是在松泽家,停放的时候我都没有锁车;直到今早通勤路上直接骑到了地铁站附近停车场,也是锁好就走掉了,完全没有确认过钥匙的事情。

事情至此,停车场管理员已经频频在看我了。没有钥匙我根本没办法开锁;因为是高中时代的旧车,自行车登记证一直放在老家,也不能立即拿来作为凭据。我郁闷地叹了口气,决定步行回家。

四公里的路程不算太长,偶尔走一次也算是别有意趣。我踩着沉入楼宇深处的夕阳,漫步在寻常却非常规的人生路上,很快想明白了钥匙的所在——松泽家洗衣篮的缝隙。沾了泥土的

西服被扔进洗衣篮的时候,已经对我感到厌倦的钥匙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主人,选择更有趣的、松泽那样的人生——

不,我想太多了。

回到便利店的时间尚早,松泽还没出现。在蹲守咖啡馆等待松泽和直接上门去松泽家询问这两个选项间权衡良久,我按捺下心头的忐忑,选择了后者。

想见松泽……而他,或许也想见我。

是相当自恋的想法,我却宁愿相信这就是事实——话说回来,人生落魄如我,若是没有一些自恋的特质,恐怕也很难继续生存吧。

我居住的团地已经是偏远到无法被称为东京的地段了,松泽家所在的地段则比我家更荒凉。之前两次深夜过去都几乎没有看到照明的灯光不说,现在是晚上七点多,理应万家灯火的时间,街上也一个行人都没有,松泽所居住的合租公寓只亮着他房间那一盏灯。

我按响了门铃。

先是制式的闹铃音乐,然后门内传来了脚步声。松泽从门缝里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才摘下门后的挂锁,真是相当谨慎的作风。

主动登门的我笨拙又局促,忘了在第一时间道明钥匙的事情,就这样茫然地与松泽对视了片刻,还没能组织出问候的语言时,松泽忽然笑了起来,将我让进了房间。

松泽没有询问我的来意,直接示意我进屋换鞋。我把在便利店买来作为礼物的“每天好心情”咖啡杯放在了小鱼干瓷盆的旁边,抬眼见松泽还在玄关处的厨房,这才意识到他在做晚餐。

“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搅——”

“没关系。”

松泽打断道。玄关处传来一阵食物的香气,又被锅盖合拢的声音所隔断。我听到厨房叮叮咚咚的声响,在暖桌边坐卧不宁地扭了一会儿,意识到反正我也帮不上忙,这才静心打量起周围。

昨天的被褥已经尽数收起来了,连工作台也清理得很干净,那一大堆不知名的电子元器件不知所踪,只有角落里的骷髅头烟灰缸待在原位。记得早晨离开时,那玻璃缸还是空的,现在来看,烟灰已经铺满了器皿底部。

……一整天都待在家抽烟吗?

我的视线转移到暖桌上。连茶具都没有的桌面上,唯独放着一副耳机和一只像是随身听的电子产品,其下扣着一本笔记。都是昨天没有见到的东西,看来松泽的生活习惯虽然不太健康,却很有条理,这些琐碎的物件即日就会处理掉。

我盯着桌面发呆了片刻,听到了救护车的鸣响。说起来,昨天似乎也听到过……明明是荒凉到汽车都很少经过的街区,救护车的出现频率却意外地高。我再度把坐垫搬到玄关附近,借此同松泽攀谈起来。

“啊,因为附近生活的都是老人,”松泽随口道,眼睛仍然盯着锅里沸腾的咖喱,“这里是上个世纪东京最受欢迎的‘睡城’之一,许多没有成家的工作者都住在这边,到老了也在这里凭着养老金生活。作息习惯不一样,很容易被认为是没人住的地方,其实居民并不少。”

“老人聚居区啊……”

“救护车来得很频繁,不过能惊动救护车的就已经是幸运儿了,”松泽漠然道,“这里孤独死的发生率高得吓人,所以房源全部特殊处理,租金非常便宜。”

这个话题让我背脊发寒。

孤独死,指的是独居者悄无声息地死去的情况。想象一下,某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尸体在房子里孤独地腐烂,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直到邻居因为臭味而开始抱怨。将死未死之时求助无门,死去之后也并没有人关心,信箱里塞满了有电视费的催缴单和广告杂志。

是极其寂寞的死法。

毕竟是作为群居动物的人类一员,我也一直保留着对孤独的恐惧。老实讲,我甚至怀疑周围很多人结婚生子就只是为了避免孤独死而已。

然而松泽似乎并没有这种念头。就算说着这么可怕的话题,独居的他也未曾流露过愁苦的表情,是因为有伴侣或家人的存在、不再

畏惧无缘社会的侵袭么……

“有女朋友吗?”

唐突的问句就这样逸出了齿间。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正要慌慌张张弥补的时候,松泽已经坦然地回答了:“没有。”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需要。”

奇怪的说法。

我的思绪只在这句话上停留了半秒。松泽的咖喱已经煮好,我赶紧按照他的指示盛好了米饭,两人份的牛肉咖喱饭味美香浓,只是气味就勾得我心动不已。一直以来都是在公司吃便利店便当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这种寻常又诱人的饭菜了。

互相盯梢整整五个月也只有过两句连日常都算不上的对话,却在昨夜短暂的相处里发展出了熟悉到可以聊天打趣甚至蹭饭的关系,人类的缘分,还真是奇怪。

饭后松泽径直去洗澡了,我作为客人也被毫不客气地交付了洗碗的任务,好在还有we_i劳的饮品。这次松泽没有拿出啤酒,两个人就着姜汁汽水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松泽半长不短的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遮住眼睛。暖色的顶灯下,泛着水汽的发丝间有奇异的光泽流转,我时常被那光泽吸引去视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透那吸引力的来源。

一开始还是有来有往的交流,或许要怪我走神,不知不觉间松泽已经沉默下来,两人份的对话变成了我的独角戏。按部就班的职场生活实在是乏善可陈,竭力维持谈话气氛的努力中,我差不多把整个月的工作计划表都给背了一遍,正想着松泽再不说话的话就赶紧要回钥匙告辞的时候——

被松泽轻薄地触碰了嘴唇。

“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吧?”松泽推开了暖桌,以猎豹一般优雅又不容反抗的力度把还处于震惊中、丧失行动力的我整个扑倒在地上,嘴唇衔着我的耳垂,低声道,“败给你了。作为……让你上一次也无所谓。”

说着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松泽以手肘支撑起上半身,解开了浴袍的腰带。原本就松松垮垮拢在身上的浴袍更加散漫地松开了,露出其下漂亮的肌肉线条。冰凉的水珠沿着松泽的头发滑落他肩膀,溅落在我脖子上。

砰——

是松泽被我掀开、手臂砸在玻璃推窗上的声响。

我维持着手肘顶开松泽的动作猛地坐在起来,剧烈地喘息着,心跳根本平复不下来,动脉里血液湍急流动就好像沉闷的地震。

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说话,房间里只有我的喘息声。松泽垂着头倒在推窗边,沉寂宛如一具尸体。

我甚至不敢看他。

“……疼。”

松泽说。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我听若未闻,拒绝将视线转向他。

我能想象他现在的样子。那件碍事的浴袍或许已经滑落到腰部附近,被砸到推窗上的右臂显露无遗,泛红的伤痕正逐渐发酵成紫色——肯定很疼,可我根本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吗?先发起xi_ng骚扰的是他,尽管我——

“……你勃起了。”

泽又说。这次声音更清晰了一些。

——尽管我勃起了。西装裤下硬邦邦的一大坨,不是视障者都能看到。

就因为松泽一个、一个甚至还算不上吻的触碰。

羞耻与愤怒淹没了x_io_ng口、水位还在不断上升,我停止了喘息,连呼吸也一道屏住了。如果可以,我不止不想看他,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再好不过。我不想看他,不想听见他说话,不想——

“……继续吗?”

温热的人体从背后靠近。

因为屏息而逐渐开始颤动的肌肉再也无法忍耐,在那条绳索般缠绵又有力的胳膊触碰到我的脸颊的一瞬间,我反身凶狠地将松泽压在身下,全无章法地啃噬着他的脖颈。

浴衣不知被甩落到哪个角落,我尽心竭力地挑逗着松泽的情y_u,誓要报复他对我做出的一切。松泽浪荡得不可思议,毫无顾忌逸出喉咙的低哑呻吟太过煽情,湿漉漉的额发遮住了眼帘,紧闭着的睫毛颤抖着如同被大雨打湿的蝴蝶。

隔着衬衫与西裤的接触就像凌迟,我能感知松泽的手指在我下体的动作,却丝毫不觉得快乐。我腾出左手手肘将松泽的双手压在越过头顶的位置,趁着这个空档沿他肋下一直撕咬到腰间,留下一长串狼狈得骇人的吻痕。松泽的身体在我身下扭动着试图跟上我的节奏,却反复地被加重的啃咬与下体的挑逗打断。

松泽没有反抗。他越是驯服,我越是焦躁,动作也愈发暴力起来。

我先是拿膝盖大力地抵住他的xi_ng器磨蹭,在他终于痛到忍不住挣开我的时刻,用手攥住他早已勃起的那里,以指腹摩擦着,力度接近凌虐,在他抽搐着要sh_e精时狠心堵住发xie的通道,看他一次次被我送上高ch_ao又迟迟不得解脱的扭曲神情。

情y_u与愤怒像是桑拿室的蒸汽步步紧逼。我以最粗暴的方式对待松泽的身体。相较于做爱,这样的纠缠更接近一场决斗,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凌辱。

开什么玩笑……这样荒谬的人生、荒谬的相遇、荒谬的xi_ng—a_i——

“啊——呃……”

松泽在我身下发出呜咽般的揪心呻吟,腰身一挺,在我的刻意刺激之下,就那样疼痛并畅快地发xie在我手掌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彻底失焦,手臂在高ch_ao后也依然软绵绵地缠在我的脖颈上,后颈想必已经留下了被抓破的痕迹。

我跪坐在松泽身上,扯开他的手臂,冷淡地看他从高ch_ao的巅峰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跌落人间。

“……真意外啊。”

松泽说。他的声音沙哑又缠绵,跟平时的语调截然不同。

松泽以手指拨开乱糟糟堆在额间的头发,泛着ch_ao红的双目直视着我。明明是仰躺在我身下、绝对弱势的姿势,他本人却似乎安之若素,并不介怀。相较之下,他的重点放在了奇怪的地方。

松泽低声笑起来:“青弦君,你在惩罚自己吗?”

“……”

在刚刚的纠缠里勃起得愈发坚挺的xi_ng器让我完全没有立场否认松泽的指控,可我当然也不会就这么给出肯定的答复。

我沉默地瞪着他,试图把情绪压缩在眼神里、用视线诛灭身下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厌恶、憎恨、恶心——各式负面情感在我身体里冲刷,谴责松泽的暴躁话语一句句滋生在沉甸甸的胃袋、又在被自己尚且存活的良心阻拦在了x_io_ng腔里,我憋得呼吸都粗重了。

不是松泽的错……或者说,他才是遍体鳞伤的那一个。

瞪视松泽良久,我呼出一口浊气,起身坐在他身边,低声道:“抱歉。”

“嗯?”

“对不起……我在迁怒。”

“迁怒啊。”松泽像是满足于这个我自己都不太理解的答

案,视线也从我身上移开了。过了片刻,他忽然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明面上的理由当然是松泽的xi_ng骚扰,但事实如何,扪心自问,答案并不这么简单。松泽的挑逗没有激怒我;恰恰相反,我为了他那个清淡到无法称之为吻的接触勃起了,情y_u好像被戳破的水球一样无法控制。

我根本不是对松泽生气,我在气我自己……因为自己的勃起感到羞恼与恐惧,甚至到了诉诸暴力的程度。

在想通的瞬间,四肢百骸的触感重新涌进意识里。

不论是与成年男xi_ng搏斗的快感与酸痛,还是忽起忽落的荷尔蒙水平,都属于我平时绝不会拥有的体验。我按住心脏的部位,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刚刚的自己。异常……是绝对的异常,又因为松泽的存在而显得顺理成章。

松泽润一。

这个人才是一切异常的根源。以高傲xi_ng感的姿态引诱了我,又在刚才的暴力xi_ng—a_i中展示出了全然的浪荡与驯服。真是个肆意妄为之人……包括刚刚的对话也是,松泽的循循善诱根本不是在期待答案,那句追问只是个友情提示而已。

下意识tian了tian干燥的嘴唇,我低头瞥见手掌里干涸的精ye,又侧头看一眼身边坦荡暴露出任人宰割的脆弱姿态、仍然散发着出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喃喃道:“松泽……像梅菲斯特一样。”

松泽懒洋洋道:“是反派啊。”

“不……对于浮士德来说,梅菲斯特并不是反派。”

我注视着松泽赤l_uo的身体。

失去翅膀的恶魔被凡人折磨得浑身都是淤痕,青紫与红肿堆叠在漂亮的精瘦身躯上,简直人间惨剧。有些还好说是吻痕,有些根本是我为了压制松泽的反抗所刻意制造的内伤。我不常打架,下手也没有轻重,或许——

“疼吗?”

“很疼,”松泽闭上眼,轻声说,“疼得要命,你再失控下去,我会疼到反抗并且杀死你。”

“……抱歉。”

这种道歉连我自己都觉得廉价。

松泽没说话。他的手臂上,与玻璃碰撞的部位还肿胀着,擦破了皮肤、渗出血的部位已经凝固,紫黑的痕迹触目惊心。怀着莫名的歉疚与怜惜,我俯身吻上了那里的血迹。松泽闭着眼,就那样躺在地上,任我从手臂吻到x_io_ng口,又从x_io_ng口吻到小腹。

在我试图把他的xi_ng器纳入口中的时候,松泽以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没关系,不需要。”

“我——”

“不需要。”松泽重申。他望着我的视线非常奇妙,琥珀色眼瞳里流露出的情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真的想做也就算了,只是道歉的话,我不需要。”

“真的要做的话……”被那种视线所触动,我讲出了自己都没想到的台词,“是用哪里呢?”

心满意足地,我看到了松泽惊愕的神情

一个忧伤者的求救》小说在线阅读_第3章__作品来自网络或网友上传_女生阅读之家只为作者by芥末君_的作品进行宣传。

搜索

一个忧伤者的求救第3章_

书籍
返回细体
20
返回【点击阅读】模式下,点击屏幕底部会自动切换进度条!
  • 点击阅读
  • 滑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