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永嘉亥时才回昭阳殿,本以为厉皇后睡了,只看他和女儿一眼便走。结果进了寝殿,看见厉皇后歪在榻上看书,以拳抵唇打着呵欠。永嘉见状不免心疼,从皇后手里拿下书:“不是要你早早歇下么,还熬着做什么?”
厉皇后握住永嘉的手,摇头轻笑:“整天都躺着,哪里困了?”
永嘉瞟了眼放在一旁的书,原是话本《牡丹亭》,不由笑道:“梓童也晓得这个本子了,千声阁最近就在排这个。试戏那日陪朕去看看?”
厉皇后点头,又问:“可是为太上圣寿排的戏?”永嘉对南剧的痴迷完全是源自太上皇成化的耳濡目染。
“恩,只盼父皇能有一两分欢喜。”并肩王去世后,成化对很多事都看得寡淡,只有南剧能提起他些许兴趣了。
厉皇后将两人紧握的手放到脸旁摩挲,闭眼道:“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这唱的是戏中词,道的何不是世上情?想来王爷走前也和太上约定好了三生三世,他们今生相守来世有约,倒是没辜负这匆匆年华,百代光Yin。”
厉皇后很少说出这般动情的话,永嘉此刻也明白为何两位父亲对妻子真心疼爱了。他的如锦虽然吝于表达,却最是懂情重情之人。他敬重钦佩两位父亲,不为身份地位,只是因为懂得。他愧疚自责,不是因为没有生出皇嗣而惶恐,而是痛苦于有负两位父亲的呵护关爱。他是天子妻,但他更把自己当作萧家媳。
思及此,永嘉心下早已一片滚烫。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强硬地扯开厉皇后的中衣,褪至肩下。厉皇后不防,短促地呼了声。十步之外的内侍心领神会,悄然退出内殿。
“今上~”雪白的颈脖被永嘉啃啮着,皇后发出难耐的呻吟。“叫朕的名字……”皇帝声音含混。
“月明,月明……”厉皇后的颈脖向后仰着,酸痛得眼眶发酸。
皇后的肌肤温暖而柔软,散发着淡淡的衣香。永嘉的分身胀痛不已,一下一下蹭着厉皇后的亵裤。可医官的话永嘉也记得,孩子百日前是不能行房的。
厉皇后也是男人,自然晓得永嘉的辛苦。两人已经半年没有亲热了,永嘉有一两个用来泻火的歌姬皇后是知道的。如果就此打住,永嘉之后会去哪里,会做什么,不言而喻。厉皇后没有像从前几个月里那样放永嘉离去,而是缓缓抬起双臂紧紧环住了皇帝的肩背…
承欢的甬道虽因生产之故不复紧致,但久违的Xi_ng事还是让帝后二人尽欢一夜。从成化朝起,皇帝不必每日早朝。是故一夜欢愉后,两人睡到第二日日中才醒来。尽管已经换了香,空气中还是有点点昨夜欢爱的气息。红帐内,自有一番脉脉温情。
“如锦,腰还痛不痛?”永嘉恶质地捏了捏厉皇后丰腴的腰身,换来一记吸气。
厉皇后将那作恶的手狠狠打开,闭眼躲过羞窘:“还是起了吧,怎么天光大亮地躺着像什么话。”
“呀,梓童害羞了,昨夜你可不是这样的。”永嘉非要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厉皇后脸上轻啄。
皇后恼了,翻身将永嘉压在身下。永嘉做东宫时虽然习过武,但那点花拳绣腿在厉皇后跟前哪够用,自然是被压了个严实。“昨夜本殿是看你可怜,不忍大半夜扔你出去,你看还有没有下回?!”这般旖旎的氛围里,皇后哪能真的生气。放这狠话,也不过是跟永嘉玩笑。
永嘉嬉道:“是是,皇后宅心仁厚,萧月明感激不尽。只是,您压得小生有些受不住,可否轻移贵体,让小生喘口气。”
厉皇后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量,永嘉的打趣正如火上浇油。两人自是抱在一起,又闹了起来。笑闹
在一处,擦枪走火是难免的,永嘉扶枪又做了一回方才放过厉皇后。
于是那日两人直到申时才将早午膳一并用了,永嘉去南书房批奏折,厉皇后送走永嘉哪还有气力,便去榻上歪着了。
春霖将一碗浓黑的汤药放到榻旁,厉皇后以为又是什么补汤,刚用过饭也没有胃口便要春霖端走。
“殿下,是避子汤。”春霖不顾避讳,静静看着厉皇后。
厉皇后原本平和的眼神陡然一厉,寒声道:“谁让你送来的?”
“回殿下,医正说了,产后百日内行房极易再孕,于您贵体有亏。恕奴婢斗胆,不敢看您行此险着!”
“大胆!春霖,这些年本殿是太宠你了,宠得你主意越来越大,竟敢作起本殿的主来!”厉皇后动了真怒,起身挥手将避子汤扫到地上。浓黑的汤药沁到鲜红的地衣里,像摊浓稠的血迹。
“殿下!”春霖哭喊,紧紧抱住厉皇后的双腿“您不记得生产那天医正的话了么,此番生下小公主您已血气大亏,宫体受损。一年半载内是不能再怀胎了!求您了,您顾惜顾惜自己的身子罢!那药殿外秋水处还有一盅,求您喝了罢!”春霖声音转低,急切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上后宫只您一人,只要您调养好身子,诞下皇嗣只是早晚而已啊!殿下!”
厉皇后在春霖的哭诉中渐渐平静,他当然知道产后行房极易受孕,却也最损身体。当年生下萧懿后,永嘉有小半年没有碰自己。那次月子也调理得很好,只是再次有身却变得那样艰难。如果自己今年只有十六七岁,就算跟永嘉同岁,也不会这样急。再过几个月自己就三十岁了,如果按太医说的去做,谁知道下次有孕是什么时候。没有时间了…厉皇后心里清楚,出了满月一定会有一干宗亲大臣上奏,让永嘉广纳嫔妃,延续皇脉。如果不早日诞下皇嗣,永嘉顶不住压力收纳新人。将来他人诞下皇嗣,就算养在自己名下,难说不是祸患。再者永嘉子女多了,阿懿和妹妹到底只是公主,哪里还能像如今这般矜贵……只能放手一搏了,已经生下两个女儿,下一次…下一次……厉皇后眼底情绪几番变换,终于归于往日的平静。
厉皇后蹲下身,亲自扶起春霖,轻声道:“春霖你我虽为主仆,但我却把你当亲人看的。你的真心本殿记在心里,既然本殿所想你已知道了,那么也不瞒你。本殿从东宫到昭阳殿,走了整整六年。如今有了两位公主,此身早已非我有。你要记住,本殿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位公主。在这明宫里,没有一个当东宫的亲兄弟和一个圣宠不衰的父后,对公主来说,是绝对的悲剧!因此,本殿必须,尽快,有自己的皇嗣!你,明白了么?!”
春霖含泪不住点头,外人都只看到后宫嫔妃的光鲜荣宠,其间的惶恐艰辛有谁知晓?无宠要争宠,得宠要固宠。为子女,为家族,上至皇后下至妃嫔无不如履薄冰心思用尽。本朝都道皇后享尽帝妻尊荣,风光无限。其实皇后的父家边城厉氏早已式微,人丁凋零。皇后在前朝没有可以依仗的父兄子侄,在后宫,至今膝下无儿,没个可以安心的保障。虽然后宫只他一人,但圣心难测,天恩无常,不知眼下的静好岁月能到几时?
厉皇后将一方素绢按在春霖手中,怜爱道:“傻孩子,别哭了。”缓缓起身后,皇后敛了表情,冷声吩咐下去:“女官春霖擅作主张,言行无状。罚俸半年
,去静室思过三日再来内殿服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