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精致的日式包厢里,我们三个人头一回一起吃饭,桌上摆满了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料理。包厢里静得让我浑身不自在,何荷允本来就少说话,古芝蓝也一声不吭,害我也不知该说啥好,只能低头夹起一片昂贵的生鱼片细嚼慢咽。
总不能一整晚都三个人相对无言啊!好不容易我才想到了个话头:“古芝蓝,你毕业时的照片还没给我呢。”
我们同校,那年她的毕业典礼我也出席了,拍过一张合照——好歹……是一个打破冷场的话题。
古芝蓝冷淡抬眼看我,嘴张开一点还来得及哼一声,她那透明玻璃片一般的高级电话就适时响起来!她拿起电话移开两步去接。看样子是工作上的事,接电话时,她的脊梁挺得很直。连讲个电话都这么严肃,跟这样的人共事,恐怕她同事的压力也不小吧。
说了好一阵,她才回来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对我说:“留下你的邮件地址,我让秘书发给你。”
“哦,好。”我低头正要发名片给她,她的电话又响了。
看她又走开去接电话,我小声问何荷允:
“她好像很忙啊?”
何荷允何其简短的蹦出几个字:“她有公司,要管。”
这点我早略有耳闻,古芝蓝毕业回国后自己开了个科技公司,公司名好像叫古成,算起来,也有两年了。听说现在的古成,已经非常有规模,被誉为“新星爆炸般的崛起速度”。
这不奇怪,古芝蓝从小就有“神童”之称,长大后愈发聪明、漂亮、能干。更何况,她有一个身为顶尖科学院院长的爸爸。
其后,我们的古总又接了好几个电话,筷子刚拿起又放下,真是看着都不安生。这回电话那头的大概是她秘书,最后一句,她声调升高了些,以至于我们也听到了:“……我在跟很重要的朋友吃饭,有什么事十点以后再找我!”
挂了线,她干脆把电话丢到包里去了。
回到桌边,问我们:“够不够?不够可以再点。”说着她就打算叫服务生。
何荷允长臂一伸把她的手按了下来:“够。你吃。”
古芝蓝竟就顺从的低头夹菜了!
当然,她也看到了我事先给她夹到碗里的几块生鱼片。她犹豫了一下,没嫌不卫生,也夹起来蘸着酱油吃了。
“这次考察进展顺利吗?”谢天谢地,古芝蓝终于开始说话了。
何荷允点头。
“发现什么?”
“神殿,中、中等规模。手稿给你了。”
“你把手稿拿走了,那群德国人没说什么吗?”
“他们机器不够我快,”何荷允随意的摊手,“有、有什么好抱怨。”
“够不够?”
“你要给我加?”
这对话,真是听得人一头雾水。幸好我还是大致搞明白了,不就是何荷允出色完成了古芝蓝拜托她的事,古芝蓝要给她加报酬嘛。看来她们这对抗了十几年的关系,是有好转了呢。
过了一会儿,古芝蓝又问:“听说你们还到西西里岛探盐矿去了?”
何荷允又点头。
著名的西西里盐矿,地中海曾经干涸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开采出来的隧道延伸到地底的黑暗世界,洞内遍布用盐结晶雕就的神像。深藏其中的水晶洞以及地下水域,有人认为这可能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见到地底海了吗?”
何荷允抬眼表示这是肯定的。
“以你爸的Xi_ng格,肯定走到最里面去了。”
大家都知道,何荷允的爸爸们是科学院里最有冒险精神的两个人。如果非要加上何荷允,那就是最有冒险精神的三个。
“紫紫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海水?我寻思着,这多半是水里含有大量的紫色硫细菌……
古芝蓝忽然筷子一顿,声音提高了些:“你没有潜下去吧?”
这回何荷允摇了摇头,古芝蓝才继续把碗里的一小块豆腐送到嘴里。
当然不能潜下去!这样的水对人类来说是剧毒,就算穿着防护服,也难免会渗透。
别奇怪,这可不是一个讲神秘事件的故事,只是我们的日常对话就是这样。何荷允的日常工作归纳起来,就像一个探险家所做的事。
老实说,跟古芝蓝共进晚餐,我是很拘谨的。也许是小时候就落下的心理Yin影,只要她整个人往那儿一坐,那气场就会让我不敢造次,所以,这顿饭我也吃得特别斯文。
包房里安静得很,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除了一开始讲的那点公事,古芝蓝就没什么说的,何荷允本来就话少,因此一直夹在中间翻话题的角色只好由我来扮演。
古芝蓝确实吃得很少,那么精致过头的一点点生鱼片,我先前只是放了几片到她碗里,却到现在都没吃完。
她卷起碗里的最后一片,蘸好酱料放进嘴里,却突然咳嗽起来。多半是不小心蘸太多芥末给呛到的。看她咳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整个肩膀都在忍忍的颤动,可还是保持着一副
斯文的样子,把动作幅度抑制到最小!
我忙拿了纸巾递到她面前,与此同时,何荷允拿着茶杯的手也同时递到。因为这不约而同的动作,我和何荷允对望了一眼。再去看古芝蓝,她目光分别扫过我们俩,然后才分别接过杯子和纸巾,喝水、擦嘴。
这一段席间的小插曲,我们谁都不以为意。只是现在回忆起往事,却又特别清晰,我甚至记得,当时我们用的碟子,是翠绿色的底。
最后结账,那顿饭到底有多贵不得而知,反正古芝蓝请得起,我们也没理由小气。
饭后古芝蓝自己开车回去,她那辆张扬的跑车只有两个座位,就算她想送我们一路,也坐不下。
她踩着宝蓝色高跟鞋钻进红色跑车时的模样,简直跟电影里的镜头一样招摇。那时我想,我们这城市里,恐怕没几个男人能镇得住她。
“喂!”我追上去叫她,“穿那么高跟开车危险。”
她面无表情的瞥了我一眼,弯腰从身侧勾起一只高跟鞋往我面前晃了晃,关上车窗一踩油门就走了。也是,她那么聪明,又怎会不晓得脱掉高跟鞋开车?
从路边走回来,何荷允说:“我之前就说过她。”
“哦。”我应道。她们两个好像真的变熟了,真叫人意外。
何荷允一直待人就那样不好不坏,对谁都一样,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古芝蓝,难道这就是商人的圆滑吗?
当然,这些疑问都是一闪而过而已,没必要深究。
我和何荷允都住在科学院分配的职工宿舍,就一同打了车回去。
对于何荷允来说,回国的时间基本就是休整时段,估计也没什么事。她虽然给科学院做事,可名义上还是个编外人员。反正她也一年到头在外面跑,虽然院里给她安排了办公室,可那办公室她根本不用,别说电脑,连支笔都没有。
有时候她会来我的办公室待着,带上她的电脑和书,自己玩自己的。偶尔别的同事过来串门,也是我在搭腔,何荷允在一旁听,必要时才蹦出一两个简短的句子。
也有时会遇上来院里办事的古芝蓝,她总是没好气的挖苦何荷允两句,然后就趾高气扬的走掉。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仍小时候一样,没什么改变,还是那么熟悉。
稀松平常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何荷允又收拾行囊出发了。这回没出国,在国内,去的是喜马拉雅山,一走就是三四个月。
这期间上面一连批下来好几个大项目,大家都忙起来没空到处晃悠,就连古芝蓝也似乎忙得不见了人影。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何荷允回来的时候,我的项目还在收尾阶段。
本来这是我回国后的第一个项目,得认真做到最好才是。可现在我不得不抽空想办法,把我们的冷库研究室腾出一间给何荷允。别问我为什么,我还不知道,只是何荷允这家伙让我帮个忙。
院里的冷库研究室本来就只有四间,原本后天就要交还了。我跟主任磨了好久嘴皮子,他才看在我老爸的份上,让我延期几天。
半个小时前,何荷允打了通电话过来,问我准备好没。平常她都是发个邮件来就算,今天她居然打电话,可见她对这事多么重视!
她还没跟我说要冷库做什么,但我还是让助手按她的要求把冷库准备妥
当了,看着邮件上列出来的要求,说不定这家伙带了些罕见的古生物实体样本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写东西很难一次成型,所以本篇也是边改边发,顺便配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