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抑制地睡了过去。
二
发文时间:112012更新时间:010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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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雨水一直未停,持续到黎明。
沙沙的雨水搭在碧纱窗上,像春蚕在桑叶上蠕动的微妙声响。
早晨七点,我醒了,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坐在床边,悄声无息的盯著我。她的脸很白,是江南女子的典型相貌,莹润洁净,长发微卷,绕过肩头散落在小臂上,呼出的气息轻不可闻。见我醒了,她依然不动,也不说话。
我却被惊出了一声冷汗,极勉强的张开口叫了她一声:“妈。”
母亲没应,又看了我好一会,才起身,踱步到窗前。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苍老的咯吱咯吱声。
一夜风雨,碧纱窗上落满了花瓣。她用手指轻轻抹掉,背对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对我说:“起来,该上学了。”
门推开了,又轻轻合上。
母亲走了很长时间,我才缓缓松懈下来,软软横在了床头,睡衣已被汗水濡透。身下是睡了十几年的床,白色睡袍的边角沾著几片碧绿的桃叶,上面还有雨水迸溅的痕迹,时间太久已经干了。双脚却是干干净净,十个脚趾头皆微微泛红,过於刻意的痕迹。
我坐起来,藏在被子下的手腕,被银链子勒出一条条淤痕。
链子细长银白,古朴的花纹上渗著几缕殷红的血斑,已经断成两截。
依稀记得昨夜,那双如银钩般涂著红指甲的手,绞弄著链子,勒住我脖颈时的戾气。
他来了,他总是在雨夜出现。
这一切,都不过是梦。
……一定是梦!
早餐是外婆亲手揉的桂花小圆子,汤水很粘稠,倒入小半瓶米酒,用勺子戳散,再放一点糖,从色泽到口感都很好。水一沸腾立即香气四溢,气味黏在身上,整整一天也难消褪。
外婆做,却从来不吃,因此餐桌上只有我和母亲。
我有些紧张,生怕她发现了什麽,以致好几次都拿不稳勺子。
母亲却像没看见一般,抿著汤圆,专心致志的用餐。
突然,她站了起来,吓我一大跳,正要送进口的汤圆就那麽掉了下来。
扑通!连勺一起跌入了瓷碗。汤汁溅起几滴,迸在了手背上,滚烫。
我不由得咬紧唇。母亲淡淡看我一眼,没说话,走进厨房。
过一会儿,她端了一小碟玫瑰酱过来,重新款款坐下,用叉子戳起汤圆,在酱中滚了好几圈,确定全部裹上一层红色,才送进口中,缓缓咀嚼起来。
这世上,是有人可以将某种食物吃的很豔丽,很赏心悦目。
鲜红Y_u滴的玫瑰酱润湿了母亲的唇,红的诡豔,就像上了浓妆一样。她吃得很慢,姿势优雅,像三十年代上海电影里穿旗袍的女子,坐在古锺下的西洋餐厅里,点燃一根女士香烟,任江水的Ch_ao气带走嫋嫋青雾。
明明她是在吃东西,我却联想到了吸烟。
“不好吃?”母亲突然抬头问我。
“不不,很、很好吃啊。”我忙把眼神撇开,搅拌著碗里已经快被戳成糊的汤圆。
“看你吃的不多。”
“啊,好像酒味儿淡了点。”
“多吃点。”
仅仅是这样平淡的谈话而已,不过我心里却突然高兴了起来。
日子又过去了一点点,我又长了一岁。
他没再来过。
简直就像被人灭口了一样,在我生活中消失殆尽,再没了踪迹。身上的伤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起来,几乎没留疤,除了左脸颊靠近耳畔的那面,有一条极细的小疤。时不时的微微搔痒,就
像是有人故意在上面吹气。
母亲带我去李医生那里复诊。
他问了十几个问题,又做了一些简单的测试。项目比平常多了不少,但却没有进行催眠。母亲一直站在旁边看著听著,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丹尼,恭喜你。你康复了。”他突然微笑著对我说出这句话。
轻松的语气使我茫然,我回头看了看母亲。
母亲蹙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浮上了她的眉心。
李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对我们说:“还是再开一点药稳妥,吃完了这一剂,应该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後别总在家,还是多出去走走──”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了。
“医生,您确定我儿子康复了吗?”
“我确定。”
“如果日後再犯呢?我觉得您还是再仔细检查一下好吧。”
医生没说话,看了看我,沈默片刻,微笑说:“那好吧,我再替他多治疗几日。”
晚上回家,母亲似乎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用晚餐。
我默默地坐在写字台前做功课,电视开著,外婆坐在落地灯旁的木椅上织毛衣。她老了,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那样有力气。时间使她衰老,近两年连视力都不行了,必须得戴著高度老花镜才能认出我。
功课写到一半,她突然叫我过去,让我试一试她刚织好的毛衣。毛衣是红色套头式的,领口有些小,我费了很大力气才穿进去。外婆看著我,她那满脸的皱纹渐渐晕开,像湖面的波纹四处推开。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仔仔细细将我打量个遍,才放我回去。
她对我一向不太好,突然亲手给我织了一件毛衣……
我觉得不安,却没有办法平复这种感觉。
那天夜里又下了雨。
一到雨夜,精神就不由自主地紧张,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
折腾到後半夜,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在叫我。
丹尼,丹尼。
那人轻轻的敲著窗,轻轻的喊:“丹尼,丹尼。”
我猛地惊醒,心跳加速,飞快往窗口看去。
浓浓的铺在窗上,雨水汇聚成很多条扭曲线,顺著窗花的纹路悄声无息的下滑。
我咽口口水,迅速坐起身,拉开了床头小灯。
朦胧橘黄的光黯淡地亮起来,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外面没了声响。
片刻之後,居然是李医生!
我蓦地松了一口气,呆呆的看著他敏捷的翻进来,小心地关上了窗,没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他全身都湿透了,雨靴上沾满了泥浆,湿嗒嗒滴著雨水,一路滴到我床前。
“我在你家花园摔了一跤。”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丹尼,把灯灭掉。”
我没有动,手悄悄握上台灯的瓶柱,抬眼定定地看著他。
“别担心,我没有必要伤害你。”他轻松笑笑,压低声音:“丹尼,你应该知道,对於你来说,最好的治疗地点就是家。我有个办法或许能治好你,不过这有点冒险,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只好在今晚进行。你愿意接受治疗吗?”
我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拉灭了灯。这个时间,母亲应该早已休息了,至於外婆,老人虽睡得浅,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