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有灵的意思是，水有灵、树有灵、花也有灵……而且当初是你让青荇开了灵识。”封幽冥娓娓道来。

“我？怎么可能？”抚曲笑了笑，“我一直毫无灵力。”

“你有天赋，所以渊古选中你。”这个是封幽冥自己得出的结论，其实渊古从未多说过什么。

抚曲突然发笑，盯着封幽冥:“天赋？我有天赋，会有今天？会长到两百多岁了，还是个废人？封幽冥，你知道我的全部吧？没必要这样嘲讽我。”

“你不能御水，但是你可以按照封灵族的修炼方法，摒弃一般部族的媒介，选择自然之物。”

“风？火？”抚曲试探性提问。

“不对，你的天赋不是这些。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那是——是青荇？”

“对，你的天赋就在植物。灵渠几千几万年都不一定出一个的天赋者。封灵族修炼水之灵，你可以修炼植物之灵。”

“驯化植物，这怎么可能？”抚曲有些惊讶，在没遇到封幽冥之前，这种事情是无法想象的，灵族向来是被命运推着走的那一方。白天、黑夜、流水、沙石……这都是自然而然存在，且无法控制的。

“怎么不可能？”封幽冥随手一抬，手心就撺起一个水球，抚曲甚至没看出他如何施灵力的。那模样刻意极了，就是故意在给她展示。

“封灵族所有灵都好好存在着，那就说明，灵不是只能敬着躲着自然，还能控制自然。”封幽冥一边说着，一边收手水球飘起，落入青池，惊起一点波纹。抚曲见过蜻蜓点水，那波纹与这相差无几。

“这就是渊古的目的吗？控制自然？控制一切？”抚曲感觉有些可怕了。

“渊古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需要的恰恰就是这个。而且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封幽冥认认真真地回答。

“我真的不明白，我感觉你们在玩弄我，可是又好像需要我；你们在捉弄我，可是又好像是在帮我。你们到底想gān什么？”

封幽冥已经坐在青池旁边的石头上，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抚曲的问题。

也是，他这个执行命令的灵都不明白渊古的目的，更何况抚曲了。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任务就是看着你，而且，得保证你活着。可是除却你幼年时候，我看了你整整两百年你从没想过要去死，遇见危险的时候也在努力求生。”

抚曲低下头，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喃喃道：“我一百二十四岁那一年，走访到了沙灵族，结果遇到山洪，整个沙灵族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搬离原地，往别处迁徙，我当时爬到一棵树上面，可后来实在没有力气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好好的躺在一片草地上了。当时……”抚曲话没说完。

“你没猜错，当时是我救的你。那些有灵力的沙灵族，尚且有死去的，何况你是无用之灵。我若不出手，你就活不下来。”封幽冥现在还能想到当时的情形。

他才刚刚醒过来，太阳刚刚升起，水灵渊里呼啸的声音就响彻他耳边，整个山洪卷着沙灵族人在洪水中飘dàng，抚曲也在水里扑腾，她一下被淹没，一下又被水托起，但是洪水就是死死吸住她，不让任何灵逃脱。

沙灵族操纵了沙子，试图填满洪水过处，可是不过杯水车薪，他们唤来的沙子反而被洪水吸收，卷入他们的鼻喉。

封幽冥很难一直追踪着抚曲，因为洪水太大了，水灵渊画面混乱，他无法准确定位。

当下，他心里就十分着急。他犹豫了一会会，终于还是出手了，直接出现在了山洪所在的地方，然后使用御水能力，引开了洪水。最后发现抚曲死死抱着一棵树没有松手，还是晕眩的状态，却怎么也不撒手，他只好连带着那棵树，把她带到了一片草地之上。

这是他第一次插手抚曲的事情，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从那以后，他悄悄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以为，灵渠是没人讲感情的，谢谢你救我。”抚曲眼神暗了暗。她自己qiáng迫自己把封幽冥的行为往好处想，而不只是因为命令。原来她并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在灵渠以无用之身立足的，她也qiáng迫自己接受自己并没有那么好运气的事实。“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运气好。”

封幽冥默认接受了她的谢意，他确实帮了她很多，即便超出了渊古的命令之外，许多不自觉的行为，他也还是跟随自己的心，去做了。

比如现在，他过来和抚曲说这么多话。

他待在封灵族太久了，寂寞和冷血包裹着他，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渊古难懂，可并不弑杀，他最多受罚。可抚曲，动辄就在生死边缘，要他坐视不理，他早就做不到了。

“你运气是挺好的，遇见了我。”封幽冥莞尔一笑，扯下了自己的项链，取下两个shòu牙中的一个，递给了抚曲。“这个送你。”

他递出shòu牙之后，自己也愣住了，这是给不自觉的行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送给她shòu牙。

抚曲没有收到过礼物，于是双手接住，摸了摸，雪白雪白的，不知道是哪种野shòu的牙，已经被他戴得光滑极了。“这是什么牙？”

封幽冥又拆开他项链的绳子，把一根绳子拆分成两根，拿走抚曲手中的shòu牙，用其中一根绳子串起，另一根又把自己的shòu牙串起戴上。

抚曲也识趣，自己把绳子打了个结，想把láng牙戴在脖子上。但是头发太长太多，她不是很方便，于是封幽冥随手结了一个水环，束起她的头发，抚曲发现头发束起还有些不习惯，她不习惯别人在旁边帮忙。

然后她顺利戴上了láng牙项链。没有一点装饰，只是光秃秃一个láng牙，没有珍珠和其他的，但是她觉得很开心。

封幽冥看看抚曲的脖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解释说：“这是一头灵láng的láng牙，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成长得非常qiáng大了，它想杀我，然后被我杀了，于是我就一直带着这两个láng牙，算作是我的战利品。”

封幽冥真正意义上独当一面，就是斩杀这头灵láng的时候，这对他来说是最有意义的一个物品。

“封灵族外人不是进不去吗？灵láng从何而来？”抚曲疑惑不解，封幽冥在哪里遇到的láng？族内结界，除去族人，其余的东西都是进不去的，待在结界之内是非常安全的，更何况封灵族的结界是沼泽之地。

封幽冥叹了口气，轻轻地笑了：“你好像总是能问到事情的关键，非得我全部都告诉你吗？”

“那当然，要么，就说全部；要么，就什么也不说。”抚曲还在把玩着自己脖子上刚刚戴上的láng牙。

“封灵族的选拔是非常残酷的，我生来就要接受各种训练，只有qiáng者才有资格得到尊重，才能够在部族内修炼更高的灵力。灵láng是开了灵识之后就被渊古养在封灵族内的。”

“你在封灵族地位很高吗？”如果说要通过这么残酷的选拔，那必然会获得地位。这在灵渠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灵力高，争夺食物、水源更能出一份力，自然地位更高。

“自然。我是族长之下，最为年轻的长老。”

“你才多少岁，就是长老？”抚曲有些惊讶，她见过其他部族的长老，最年轻的也得有六七百岁了，封幽冥怎么看都只有三百岁的模样，灵渠繁衍后代比较困难，所以年轻一代比较少，而且长老必须得是部族里最为qiáng大的存在，那封幽冥算是灵渠里顶顶优秀的灵了。

“三百三十岁，比你大一百岁。”封幽冥说道。

抚曲沉默了。

“你觉得我能修成植物之灵吗？”抚曲顿生一股子自卑之情，封幽冥才三百三十岁就已经是部族长老了，自己已经二百三十岁了，还一点灵力都没有，要重新开始，得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修成？况且灵族是越长大之后，修炼就越难。

以前她孓然一身，身边没有灵和她对比，她也不知道同龄人大概是个什么水平，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如此qiáng大的灵，她如何自处？

“就算成功了，我不修乐灵，乐灵族也不可能承认我。”

“为什么要乐灵族承认呢？”封幽冥笑了笑。乐灵族没人在乎她，她早就不会在乎乐灵族了。即便是族长，她的母亲，于她而言，早就是个陌生人了。

“我寻找这么多年，就是希望知道我没有灵力的原因，然后找回灵力，回到乐灵族，得到我母亲的认可，做一只有用的灵。”

“你是想报复吧？”他知道抚曲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便直接戳破了。

“也许修炼水生植物之灵对你来说挑战更大，但这必定是一件流传千古的伟大事情，想想这些，你不会觉得很激动吗？你的目的只是有灵力，方式根本不重要。你qiáng大的时候，别人只知道你qiáng大，不会去问你为什么qiáng大。”封幽冥自认为还是了解抚曲的。不然她也不会牺牲青荇。

“你来教我吧，怎么修炼水生植物之灵？”抚曲被戳中。

最开始，她确实是那样想的，她想得到认可，想让她的母亲，尊贵的乐灵族族长知道，她是有用的，她想在乐灵族立足。但是日子久了，她在外面已经漂泊得太久了，早就不知道族人有什么意义了，得到认可也没那么重要了，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不甘气不平都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渊古，可是那样轻易就得到了答案，而且还陷入了更深的困局。因为有天赋而遭受这些？这是什么道理？

以前她猜自己，现在她要猜渊古，大的疑惑外面一定包裹着更大的疑惑，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自己的求索好像那样不值一提，只需要按照着别人设定好的路走就行了。她一定要知道渊古是谁，想gān什么。

“你在青池待了一百年，青荇也在这里修炼了一百年，你早就已经沾染了灵气了，你现在首先要学的就是聚拢灵力，这样修炼的灵力全部来源于外界，所以你不必承受，只是借用。”

“如何聚拢？”抚曲见封幽冥说得头头是道，便认真了起来，她眼睛水灵灵的盯着封幽冥。

“跟着我一起就行了。”

封幽冥jiāo代了一些修炼方法，然后在一旁演示，抚曲跟着做。

抚曲非常感慨，原来这一切，只是需要有个人来告诉她这些，很多时候，自己独自摸索，果然是困难重重，自己那些个高傲有什么用呢？不借助外力，任何灵都无法独自生存。她的族人们也都是一起修炼一起生活。自己习惯的孤单，并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说她需要封幽冥来教她，那封幽冥又是谁教的呢？

“其他部族修炼灵力都是身体里天生的灵力，承载能力也有限，也可以说是注定的。所以如封灵族这样，修炼御水能力，就后天比其他部族qiáng大许多。你以前学的都是修炼天生灵力的方法，对于修外界灵力没有用处。”封幽冥又在仔细解释，他看过抚曲教青荇修炼灵力，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她是真的有天赋，没有部族帮助修炼，自己能懂得那么多，可惜没有天生灵力，就没有用处。

“这些都是渊古教你的吗？”

“是的。其实封灵族天生的能力是封疆之力，借用器物，设下各种结界，在很久之前，各个部族的结界都是由封灵族帮忙设下的。但是后来渊古教族人修水之灵，还制定了一些选拔，如今各个部族自己设结界，也不需要封灵族了。逐渐的，封灵族就彻底改变了。”

抚曲不由得想，那封幽冥这样帮助自己修炼植物之灵，也是想彻底改变乐灵族吗？渊古还这样帮了多少灵族？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除了我之外，你们还会寻找所谓的‘天赋者’吗？”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你。”封幽冥蓦地说出这句话，抚曲心都动了一下。

可是转眼看封幽冥语气如常、表情毫无变化地在修炼，她就什么都没说。

自此，抚曲在封幽冥的帮助下开始了修炼之路。

她开始汲取自然的灵力，御水生植物。

全新的世界被打开，抚曲从没感受到那种灵力充沛的感觉，植物在与她呼应，她甚至觉得，青荇还活在她的世界里，与她一起感受灵渠。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这样快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