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修得车?”
路知灿巴巴地跟在后面,想等着褚承明惭愧之后自己好蹬鼻子上脸,没承想这人非但不领情,声音跟镀了层寒冰似的,扭头捏着他的脖子把他顶撞到墙面上,墙角抹了层糙水泥,刚消下去的大包顿时被蹭的淌了血。
路小少爷向来皮紧怕疼,连着两回被同一个人揍已经很憋屈了,这回直接出了血,他瞪着眼睛跟褚承明对视,满肚子光火一股脑儿地往上涌,染得眼尾绯红。
这几天受过的气全冲到脑门儿,他在四岩骑车又没在褚承明家门口儿骑,白白挨了顿打他还不能撒气,是,他是砸了褚承明的车灯,可他也赔了啊,还附带一身儿新皮,妈的他知道那层漆有多贵吗?你不想要你早说啊,他又不是钱多烧的慌。
凭什么老是呲呲儿他,四岩是写了他的名还是过了他的户?
路知灿呼吸发紧,眼睛泛红,梗着脖子朝他喊:“你就说让我修,也他妈、的不说哪儿不许修,我上哪儿知道你不让人扒那层皮?”
褚承明让他吼得一顿,手上力道松了一些,路知灿使了把力拍开他的手,反手上前把褚承明堵到墙角,直直抵在他面前。
褚承明比路知灿高多半个头,此时垂着眼睛自上而下地盯着他,小孩儿眼底的郁气掩不住,几缕额发附在额头,分不清是汗湿还是什么,俩人对视一会儿,路知灿骂了句什么转身离开。
走到车前举起酒瓶直接砸了下去,剩下半个玻璃碴照着车头来了一下,堪堪划出几道印子。
他沙哑着嗓子恶狠狠道:“修你妈修。”说完把它砸到车上就走,看也不看褚承明的反应,爱打就打,打死他他就去当厉鬼,他妈、的天天砸你车灯。
......
那天晚上回了家路知灿澡都没认真洗,随便过了趟水就撂鞋上chuáng,跟chuáng上烧了个火盆儿似的,翻了一晚上的身儿,第二天一早顶着双熊猫眼给尤传雨开了门。
尤传雨推了推chuáng上鼓鼓囊囊地被子包,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他问:“你脸上那个包怎么还红了?”
话没说完,路知灿蹭得一声爬了起来,两脚不沾地地往浴室里冲,凑到镜子前憋红了脸骂了声“靠”。
昨天净顾着跟那烂人赌气,全忘了自己脸上被磨了层皮,他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拉着脸出了浴室递给尤传雨。
“又伤着了?”
“嗯。”路知灿晚上没睡好,嗓子刺啦刺啦的,听得人钻心得疼。看他一脸怒意又撒不出来的闷相儿,尤传雨心里有了个谱,压着自己的好奇心把话题从昨天晚上撇开。
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往chuáng上扔了打资料,尤传雨看了眼路知灿的脸色开口:“这他的资料。”
路知灿伸手拎了起来,哗啦哗啦地翻了几下又甩回chuáng上,他斜靠在chuáng头生闷气,现在一听到褚承明仨字儿他就脑皮发炸,结结实实的两顿打真把他打出气性来了。
尤传雨看他一副蔫巴样儿憋不住笑,也不跟他咋呼,正色道:“他背景挺深,虽然能做到这份儿上的人没几个是清白的,但褚承明明显没那么简单,你少招他。”
“我招他还是他招我啊。”尤传雨一句话没捋顺毛路知灿这脾气就窜天了,噼里啪啦一通叫唤。“我挨了两顿打,不可能让他好生生地呆在平城。”
“他能把车直接开你家,说明他早把你摸了个底儿透,就这他还敢跟你下狠手,明显是不怕你啊。”他顿了顿又道。“在平城玩儿的这么熟,还是你没听过的人,你觉得这人得是什么背景?这口气先憋着,日后多的是机会让你算账,现在这关头别给路叔添乱。”
他爸最近确实挺难,前几月因为城北一个大工程的标,那些明里暗里眼红的人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路喻和林慕云一天到晚不着家,最近几天才运作的能稍微缓口气儿。
路知灿眨巴眨巴眼儿,瘪了瘪嘴又钻回被子里。
......
路知灿安安生生地熬到了月假,大清早就被群里接连不断的@给吵醒了,半醒不醒地戳开一看就冷了脸。
操,他都忘了今天得去兰石看石头去。
兰石是个挺私人的赌石店儿,前段儿时间老板在莫西沙老场口买了块儿黑象皮底料,出坑价就是十五万,有人好奇想转自己手里,但老板说了要留着自己切,这话风一出平城玩儿不玩儿石头的都明白这石头料多半是个宝,就想着掺一脚看能切出个什么来。
他们这一圈儿猴儿也不例外,甚至还拉了个群,更操、蛋的是路知灿还是群主。放在平常时候他不去也就不去了,没人把眼睛放他身上盯着他去,可自从他前段儿时间被褚承明揍了,这群犊子总想凑一块儿当面儿下下他的脸,看他比看自己对象儿都来劲儿。
路知灿不能不去,不然以后又多了个被人笑话的点儿,他砰砰踹了两脚chuáng,猛地坐了起来,冷笑一声开始钻衣柜里刨衣服。
半天挑了件儿大红色的卫衣,骚包的不行,路知灿在镜子前面比划几下后,扔一边儿去浴室里洗澡,顺带多抹了层沐浴露,可能擦太多,身上滑溜溜的奶香味儿特浓,路知灿皱着眉头冲了几遍发现没什么用,就利索的放弃,拉倒,反正又不是臭味儿。
临走前还给自己抓了个头,路知灿骨相生的好,衬得那张脸特张扬显眼,偏生眼尾生的向下,跟小狗儿似的,看人的时候巴巴地带着点儿可怜劲儿,他扯扯卫衣下的白色打底,成,够耀眼,路知灿挺满意地咧了个嘴,出了浴室门儿哒哒地往下走。
他路知灿就不是个收敛的人,就算要被人看笑话儿他也得当把自己收拾地亮瞎别人的眼。
......
兰石的局还没正式开始,但人来的已经差不多了,路知灿跟尤传雨找了俩空位坐下,屁股还没坐热,yīn阳怪气地就来了。
陈越隔着老远朝他挥手道:“路少,来这儿坐。”
路知灿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拉着尤传雨去了。陈越跟路知灿各有各的场子,互相看不上,所以向来没什么来往,只是路家生意做得更大,那圈儿人真心的假意的都喜欢捧着路知灿,路知灿又会做人,为人处事孩子气很轻,陈越处处被他压着一头,心里憋闷很久,总算见到路知灿遇挫,巴不得挫挫他的锐气。
那块儿蒙头料开了窗后运后面儿抛光去了,路知灿不懂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可以,早早的垂着头快睡过去了。
“路少。”陈越声音不大不小凑到路知灿耳朵边喊了他一声,把路知灿给吓醒了,他扒拉了下自己的耳朵往旁边撤了撤,没什么表情地冷声“嗯”了一声。
“咱们做个赌吧。”
“赌什么?”
陈越笑了一声,指了指没关的那道后门儿说:“咱们赌那石头切出来的成色。”
“我不懂这些东西,赌起来没劲儿。”
“我也不懂,就瞎猜呗,咱们赢得千万别藏着掖着,都散散运气。您赢了,就送我局酒钱,要是我赢了。”他笑着停了停,故意似的。“我送您一辆新的川崎。”
他说完也没等路知灿回答,招呼着全场的人跟他们瞎胡闹,大人小孩儿一起起哄拱着路知灿玩儿。
路知灿脸都黑了,陈越这是赶鸭子上架bī着他答应,在场这些人很多他都不想得罪,人前承个面子,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真拒绝了,玩儿不起的帽子摘不掉不说,没眼色这一点就够他爸妈抬不起头来了。
可真答应了他又完全不懂成色水头,上赶着打自己的脸,他路知灿是有多贱。
“路少想好没?”陈越催到。“我先猜,猜这翡翠是九分的水头。”
路知灿打量他一眼,知道这人事前打听过,今天就是来刁难他的。
尤传雨在一旁皱眉,陈越这态度太明显,摆明拿那辆川崎来挂路知灿的脸,路知灿完全是一门外汉,别说这种蒙头料了,就是脱了壳让他连连看他都连不对。陈越有十成把握,这石头多半就是九分了,路知灿又不能跟票,绕来绕去这就是个死结。输了是一回事儿,麻烦的是后续,陈越保准能把赢了的这一回记一辈子,可这赢永远跟着一辆川崎才叫人难受。他拽拽路知灿的胳膊,想让他拒绝,抹了面子也就抹了,反正两边都是绝路。
但路知灿没理他,他打算瞎猜个了事,输就输了,挨打了也是事实,总比让他爸妈没面儿qiáng。
“陈少说话算话?”
“当然。”
路知灿点点头,一脸淡定地敲着桌面儿,哒哒哒地敲的人心烦,好半晌他才准备开口,刚说了句“我猜”,门后就走出一个人,是兰石面儿上的管事儿的,他走到路知灿面前笑着点了点头道:
“路少,我们老板有请。”
路知灿还没说话,一旁的陈越先开了口:“老板是谁呀这么没眼色?我们正打赌呢,一会儿不行吗?”
那人扭过身去也没看陈越,只对路知灿做了个请的动作,接着说道:“老板一会儿出来,陈少稍等,无聊的话我可以帮您找沈健先生过来聊聊天。”
沈健,陈越就是从他那儿打听到的料石消息。他立马拉了脸,又不敢继续往下闹,怕拆了自己的台,只瞪了一眼俩人的背影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