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果前几天接了一个要求很多却出手特别大方的客人,罗姐答应放他三天假,他兴高采烈地邀请赵一氧去逛街吃大餐。
赵一氧站在门口等陈最果,他正一边抱怨一边穿假肢:“我打算再攒点钱去换个新的,这个假腿比我的腿粗,一点也不好看。而且和我皮肤的颜色差太多,我想穿不过膝的裤子都不行!”
“哎好了,走吧,”陈最果套上裤子,一脸不慡。
咖啡厅。
“它很丑、很怪异,那个人却总喜欢亲。”陈最果还在喋喋不休地向赵一氧讲昨晚的那个客人,“它”指的是陈最果右腿膝关节下被截断的截面。
“赵赵,你知道他们喜欢我什么吗?”陈最果问赵一氧。
赵一氧看着陈最果,他觉得陈最果很好,有很多值得被人喜欢的优点。
陈最果却说:“他们不喜欢我什么,他们喜欢的是和我对比之下的那种优越感。高高在上,就好像皇帝看太监。”
——你为什么这样想?赵一氧在平板上写。
“我能感觉得到,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我的人生已经垮掉了。”
赵一氧不太赞同陈最果对他的人生下的结论,可是他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向陈最果表达自己的想法。
陈最果想了一会,开怀地说:“不过昨晚的那个客人超帅,我觉得是个混血。”
赵一氧冲他笑了笑,他觉得陈最果这种能瞬间抛掉不开心的特质是他最大的优点。
“走吧,带你去吃罗姐推荐我的越南菜。”
这家越南菜馆开在市中心很有名的酢街,酒吧、会所、KTV、小众餐厅穿插jiāo错地分布在街道两侧。
人。朋友,情侣,夫妻,老人,青年人,孩童。赵一氧和陈最果走在人群中,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感觉自己融入了这个世界,他们不再是被迫接受自己命运的可怜虫,也不再是在房间里向客人展示自己残破身体的“兔子”和“蝴蝶”。
他们是两个正常的、自由自在的、光鲜亮丽的年轻人。
“你尝尝这个,我超级喜欢。”陈最果向赵一氧盘子里夹了两只甘蔗虾,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赵一氧竖了大拇指。
“你蘸点这个酱……是不是更好吃啦?”
赵一氧点点头。
他喜欢和陈最果在一起,喜欢听陈最果对他絮絮叨叨地说话。因为他不能及时地回应陈最果,两个人的谈话会进行得非常慢,经常很久很久过去了,两个人还在说那一件事情。
今天也是这个原因,两个人吃吃聊聊,真正结束这顿晚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久。
但是酢街的夜生活还没开始。
陈最果有三天假期,这期间他不需要回Saudade等待罗姐的电话,正好赵一氧今晚也没有客人,在陈最果软磨硬泡下,他答应今晚陪他住酒店。
正在四处乱看的陈最果突然拉着赵一氧躲到了旁边的树后,赵一氧顺着陈最果的目光看去,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正在一家会所门口打电话,远处看不太清,只能依稀看见这个人的五官很深邃,头发带些微卷。
“是他,绝对是他。”陈最果笃定地说。
——谁?
“就是昨天我的那个客人啊,那个喜欢亲我腿的怪人。”
的确有点像混血,也很帅。
赵一氧看见那个男人头顶悬着的两个看起来尊贵无比的烫金黑字:驭皇,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D先生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嗯,我不在驭皇。提前走了。明天早上有会。玩的开心。”赵一氧那时候还在偷笑,D先生哪有什么会呢,他都说今晚要留下来了。
门口的男人挂了电话,走进驭皇。
陈最果对赵一氧说:“赵赵,我进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赵一氧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陈最果。
陈最果有点惊讶,他以为赵一氧不喜欢这种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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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元港被王轩从家里拽到了车上,理由为了纪念是他和汪莘恋爱满月,兄弟们要聚一聚。
“……你们俩一个月,和我们聚?”申元港双手抱臂,靠着车窗直翻白眼。
“汪莘和她朋友前天飞去L.A.了,我们都说好要在恋爱满月时候和彼此的朋友度过,以弥补这个月不能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
“你真恶心。”
王轩是驭皇的老板,他从小不学无术惯,王家父母本来对他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他却以投资为名哄家里钱开了这家驭皇,收益不错,家里人便没有再说他些什么。申元港则是接手了他父亲的医药公司,他是家中独子,又有能力,将公司经营得很出色。
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一直到现在也维持着很好的关系,要说申元港的狐朋狗友,也就是王轩。
王轩今天没去他的专属包间,而是在一楼最好的位置要了卡座,美名其曰要肆意感受人生百态。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申元港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琳琳琅琅坐了一圈。
“你怎么叫这么多人?”申元港对王轩耳朵说。
“人多怎么了?人多好啊!我叫人来,人又叫人来。”王轩对着一个胖子打招呼,“董胖好久不见啦,呦,这是新女朋友啊。”
“再说了,说不定你就碰到天造地设了呢,该收心啦。”王轩拍了拍申元港的肩膀,从茶几上那个硕大无比的果塔上拿了片火龙果,边吃边教育他。
申元港环视四周:“我看也没几个标致的。”
“这还没标致的?等着。”王轩站起身来,用刚吃水果的叉子敲了敲高脚杯:“哎哎哎,兄弟姐妹们。申总说咱们今儿来的可没小美人啊,来个弟弟主动点投怀送抱,让我们申总早日脱单!”
底下哄笑一片。
申元港也笑,他的重心很靠后,以一种很松散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右手揽着沙发靠背,左手则拿着酒杯,头向后仰,眼睛半眯着去看在那起哄的王轩。
持美行凶。
眼睛一双双盯来,今天来的人很多,好看的也不少,男的女的、恋恋不舍的、跃跃欲试的。只见一个长相不错的青年起身,扭着腰向申元港走去。他在申元港面前站定,用手的的酒杯去碰申元港的酒杯:“不知道我这种姿色,申总有没有兴趣?”
“呦,小酒出来了。”
小酒是驭皇迪厅的领班,长得好玩得开,在圈里很有人缘。
小酒看着申元港的眼睛把那杯酒吞下,眼神直勾火辣。申元港抿着嘴笑了,也喝了一口酒。小酒有些得意,仿佛面前这位尊贵的申总喝的不是“酒”,而是“小酒”。于是小酒一转身就坐在了申元港的大腿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申元港没有伸手去搂他。
王轩看这架势笑得更欢,他随着音乐的节拍一边鼓掌一边点头,底下人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纷纷起哄。
“申总眼光真好。”小酒佯装害羞地靠在申元港颈窝里对这他的耳朵呵气。
“你眼光也挺好。”申元港没去看怀里的香软玉,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彼此都听得很清楚,小酒被申元港的声音和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弄得心头痒。
“听轩哥说啊,您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到了现在还单着呢?”小酒的脸依然埋在申元港的肩膀,手却不老实地抠弄他胸前衬衫的扣子。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小酒的手若有若无地向下,先是轻轻盖住申元港裆部,看到他没做什么反应后又大胆地揉了两下。
鼓囊囊的一大坨。小酒有些窃喜。
他的身体开始在申元港身上小幅度地、模仿某种行为似的前后扭动:“我觉得啊……是您……”
小酒含住了申元港的耳垂。
“是您没遇上我呢。”
小酒胸有成竹,他有心要和这老板的好哥们做点什么。
申元港叹了口气,他终于把手从沙发靠背上收回来,转而扶住身上的小酒,他对他说:“王轩没告诉过你吗?”
“什么?”
申元港把小酒推了起来:“我喜欢安静、话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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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氧跟在陈最果身后看着他偷偷摸摸地跟着那个“混血客人”,那个男人坐在二楼的卡座喝酒,他身边还搂着一个女人。
陈最果有些咬牙切齿:“你看他,男女通吃呢!”
赵一氧自打一进门就进入到一种非常亢奋的状态,他能感觉到裹在自己身上的、小小的世界,正在慢慢触碰那个D先生的世界。他可能正走在D先生走过的路上,经过D先生与别人说话谈笑的转角,见着D先生可能认识的“朋友”……赵一氧想要环视四周去搜寻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却还不敢。
他无比期待,却无比害怕遇见D先生。
赵一氧觉得陈最果很在意那个跟他仅有一夜露水的客人,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这种人,最怕去惦记、去思念、去爱。
于是他们将方寸之地收得好好的,任谁也别想分。
但也就像陈最果说的:“却没什么办法。”,只要一不小心给出去一丝一毫,想再收回来就要费心思了。
男人怀里的女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起身走了。没过多久,那个男人也起来。
“狗男女肯定要去卫生间做坏事了!”陈最果感到嫉妒,可是他没有立场也无所表达,只能对着赵一氧gān着急。
——你要跟过去吗?赵一氧在手机上写到。
“跟!怎么不跟。”
——你去被他看到怎么办?
“……我”
赵一氧虽然觉得陈最果现在做的事情没什么意义,不过他愿意去帮他。
——我去,咱俩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