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有的相遇都源于偶然,但所有的偶然,似乎总是为了创造相遇的契机。
等周深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鬼使神差的站到婚纱店的立镜前,一脸迷茫的呆站了半天。
店员小妹站在斜后方,眼神飘忽不定的悄悄朝他这边偷瞄。
他直视镜子里的那个人,像是人生中头一回仔细打量自己,眼神有些陌生和空dòng。
镜子里的男子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五官端正,鼻梁挺拔,白皙年轻,皮肤轻薄的能够隐隐看见细小血丝。
头发略微有些泛huáng,支支棱棱,毛茸茸的,透出一股青葱未褪的学生气息。
明明是这样好的年纪,这张脸上却毫无生气,愁容惨淡,眼眶深陷,眼角微微带着一丝沧桑的红。
一番打量完毕,周深算是知道人家店员小妹为什么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看了。自己这张脸,哪有半点像是挑选西装婚纱,步入婚姻殿堂的人,简直就是来哭坟吊丧的遗孤。
他有些自嘲的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来,满脸自bào自弃,正打算回试衣间换下衣服。
店员小妹抓住时机,开口推销:“先生眼光真好,您试穿的这件是我们店……”
“店里首席设计师亲手制作的,”周深转过半步,冷漠颓唐的接下店员小妹的话头:“著名服装品牌设计大师亲手承制,衣料都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您挑选的这一件设计寓意也很好,服装的寓意是忠贞婚姻,永不背离。”
周深凭借自己远超常人的记忆力,愣是把上次这位店员小妹的推销台词给捷足先登抢了先。
“啊、啊哈?”
被无辜抢词的小妹目瞪口呆:“先生……倒是对我们店很了解啊……”
周深回忆了一下,略微垂眸,眨了眨眼睛,放弃治疗一般的将手一摊:“想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来对吧?”
“你怎么知道?”店员小妹脱口而出。
随即,反应过来后的店员小妹立马红了脸,有些窘迫的点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样打听顾客的隐私实在有些冒犯,转而又摇了摇头。
“呵,”周深自嘲一般叹了口气,拧起两道眉毛,埋天怨地,苦大仇深的叹道:“我为什么一个人来?问得好。因为,我的爱人明天就要同别人结婚了,所以我今天特意来买和他婚礼的同款西装,正打算明天婚宴上大闹一场,棒打鸳鸯!”
店员小妹嘴巴张得老大,杵在原地,听得一愣一愣的。
周深笑了,眉眼弯弯,显出几分生气和活力。
这回不是自嘲,也不是苦笑,他是活活被自己这副倒霉模样给逗笑了。
这时,婚纱店一楼前台大堂里正一阵嘈杂,随即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先生您里面请——”
“本来是好好的,今天试了一下,结果发现婚纱后面裙摆的位置破了一个dòng,这样你看……我明天婚礼没法穿了……”是个女子的声音,光听着就很年轻的那种,委委屈屈,楚楚可怜,很有绿茶婊的嫌疑。
“好的好的,小姐,您先别急,别急。”
一个店员微笑着将人往里厅的台阶上引,一边走,一边道歉:“实在是对不起,这条婚纱可能为您包装的时候没注意刮着了,您先别急,店里可以申请差价补退,您再挑选一下店里其他的婚纱,您看可以吗?”
周深这边笑还没停,就远远的隔着珠帘,楼上楼下,跟白景程来了个不期而遇,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眼。
一眼万年,天崩地裂。
这一眼过后,周深傻了,白景程也是明显一怔。
可他明明记着,他上次来买西装的时候,根本没有遇见白景程过啊!
自己可是刚刚给对方挂了通电话啊?所以现在这算什么?!
超级狗仔队?变态跟踪狂?!
出于本能的,周深近乎是落荒而逃,手忙脚乱的朝后台狂奔而去。
店员小妹杵在原地,反应好一会儿,才忙不迭追上前去,有种追悔莫及的架势:“先生——先生!不能去里面!里面是女更衣室啊!”
这边,白景程跟林晓依jiāo待了句什么,转头就追上来了。
真是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周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眼瞧着白景程朝自己这边过来了,就好像夜路碰上鬼,老鼠见了猫,吓得亲爹亲妈都忘了,心中只剩下一丝逃亡的信念。
白景程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有些情急,甚至忘记了自己此行初衷是陪自己的未婚妻来退婚纱的,他急于找寻周深的身影,快步走上楼梯,再去看,人却不见了。
周深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心虚,这种心虚在得知白景程婚礼的消息后日渐壮大,发展到现在他必须疲于奔命的躲在二楼的隔间里同白景程周旋。
周深躲着的地方是几个大纸壳箱子摞起来的墙角,墙角的一侧是几条宽厚的白色布帘。
他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在膝盖上,脸色苍白,得了空拼命喘息。
这时,其中的一间白色布帘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周深有些狐疑的将目光移动过去,恰好,这边布帘也回应一般,缓缓拉开帷幕……
布帘后面,一个身材微胖,裹着一身婚纱裙的中年妇女撩了一把头发,视线刚好对接在周深身上。
“啊——”
二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齐齐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惊吼。
妇女的惊吼在于,青天白日,光天化日!女更衣室里竟然公然潜入色láng,等一等,这色láng怎么还颇有几分小奶狗的姿色的说???
周深的惊吼在于,自己竟然误打误撞闯进女更衣室了啊!什么叫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自己这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这时候,旁边的更衣室布帘撩开,里面一个穿着贴身抹胸的女人捂住下巴,发出一声惊呼:“——啊!变态!”
又是变态!
周深也知道自己此刻像个变态,像是夹着尾巴,挣命逃窜的落水狗;像是蒲扇翅膀,跌跌撞撞飞奔的落汤jī。
他七手八脚的抱头鼠窜,像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出逃。此刻,周深脑海里唯一一个念头是:保住颜面!
越急越是往枪口上撞。周深这边正火急火燎的逃,白景程那边刚好在里厅的一个走廊里给他来了一个围堵。
周深看见白景程,心底的刺激和心虚再一次涌上脑中,一时肾上腺素飙升。他刹住步伐,调转方向,顾头不顾腚的朝走廊另一边飞窜而去。
白景程在身后追,有些沙哑的,小声的叫了一句:“深深。”
白景程的声音不大,偏巧周深听见了,他最听不得白景程这样叫他,曾经,他被白景程这样温柔的呼唤,满身满心只有依赖和温情。
但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白景程这样叫他的名字,周深只感觉到心疼,像是针扎受刑,密密麻麻,难以呼吸的疼。
为了掩盖住疼痛,同时遮盖住自己láng狈的身形,周深抄起一截不知什么的东西就罩在了脑袋上,自我欺骗,掩耳盗铃一般的松了口气,像是总算保全住了自己余下的自尊。
而身后的白景程也突然顿住了脚步,攥着的拳头松了松,大梦初醒一般,缓缓转过身去了。
也不知逃出多远,逃到哪了,周深全然是个惊心动魄的状态,又将纱布在脑袋上围了围,想着自己gān脆还是等白景程走了再离开好了。
左右自己今天是闲人一个,白景程婚礼那边要忙活的事情肯定多,也自然不会过多逗留。
周深躲在走廊尽头的墙角,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就这样乖乖等了许久。
等到二楼的声音小了,等到店员都在忙活打扫了,周深才敢小心翼翼的探出身来,像个斗败的鹌鹑,在一众讶异的店员目光中挪动脚步。
不是他想这样挪,而是自己方才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又经过那么几次百米长跑,周深的两条腿都麻了。
从楼梯下来,转过一个偏厅,就是大厅正门了。
周深有些怕白景程还没走,同时又有些期待白景程还没走,他动作猥琐,举止诡异的在偏厅探头探脑,一副做贼心虚的架势。
试探的几次露头未果,最后,周深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从转角处,露出了头上裹着一大块印花丝巾,又探出大半个身形。
视线移动,落在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
白景程!
出师未捷身先死,周深险些从偏厅里跌出来,千防万防!自己这副傻bī模样,到底是教白景程给撞上了!
刚好这时候准新娘林晓依办理完补退差价手续,从前台的位置走出来,视线直接落在周深这副半人不鬼的扮相上,也是狠狠愣了一愣。
周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机械般的转过身,齿轮发条一样调动自己的双腿,朝正门走去。
身后,林晓依突然惊异的叫了一声。
“咦——”
林晓依拽了拽白景程的袖子:“阿程,这不是你的大学同学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短剑,直插周深七寸,bī迫他不得不止步,身形僵硬的转过身。
六目相视,空气凝结。
周深从丝巾一侧崭露头角,笑容僵硬在脸上。
“好、好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有木有人看了收藏一下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