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城,哪个不知那广德楼里的张先生?

甭管是富家商贾,还是市井小贩,都晓得张先生的那一张嘴和一双板儿的厉害。那些富人家,无论是每逢节日亦或是茶余饭后,都要到广德楼走一走,都想着听一听张先生的相声。

张先生,名叫张九龄,广德楼的台柱子,也是北平城的台柱子。北平城有两个大角儿,一是三庆园的乾旦杨三金,二一个就是这广德楼里的张九龄。十里洋场、烟花扬州的富家太太小姐们,有时候甚至会慕名而来,一睹北平两大名角儿的风采。

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是北平城响当当的角儿了。

这日,张九龄下了台,便被那霍家大小姐缠上来。

兰儿一把抓住张九龄的袖子,将他一整只胳膊都圈在怀里,她头顶发夹上大大的蝴蝶结戳在了张九龄的眼角,张九龄皱眉歪头躲了一下。

“先生今日说的可太好了!”

张九龄好不容易将她推开,耐着性子道:“霍大小姐,您看完了相声还是赶快回去吧,免得您父亲知道我与您行为举止如此亲密,又要带着亲兵来我广德楼闹上一闹了。”

兰儿噘着粉嫩的嘴唇,嗔视他一眼:“先生果然是烦我了!”

张九龄听后立马朝她毕恭毕敬地作揖:“哎哟我的天!您可算看出来!谢天谢地!”

兰儿跺着脚,瞪了他一眼:“张九龄!你真是个狠心的主!”

说完,她将特地从家里带过来的桂花糕往他身上一扔,便扭头跑了出去。

管事方正在一旁看个明白,摇摇头,无奈道:“先生,这霍家小姐她又……”

张九龄可算是松了口气,抚了抚身上的灰尘,说道:“走了好,这富家太太小姐我见了这么多,就没碰见过如此难缠的。”

方正笑了笑:“估计这次,霍小姐又是忍不了两天就回来了。”

张九龄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方老说道:“今儿没演出了,我出去转转。”

要说他张九龄平时还真没有什么可消遣的,说书说相声本就是他的老本行,喝茶听戏对于他来说时间长了也有些无聊了。

所以这日他上街闲逛,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去哪消遣。

八大胡同他自是不会去的……

正想着,一抬眼,不远处便驶来一辆汽车,直冲冲地朝他开了过来。

张九龄一惊,立马闪身躲开,身子撞在旁边茶摊的桌子上。那车子一个急刹,刺耳的声音响彻在这条街上,吸引了街上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儿?!”

一声怒吼从车上下来的人口中爆出。

司机颤颤巍巍地说:“少…少爷,好像是……撞着人了!”

“狗娘的!你怎么开的车?!”那人又是一阵怒骂。

张九龄闷声扶着腰,吃力地直起身子。背对着那人,耳朵却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大了起来。

“啪”地一声,一只大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头顶响起低沉地声音:“喂,你没事儿吧?”

没礼貌。

张九龄抖了抖袍身,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便要走。

“那穿大褂的!你有事儿没事儿啊?”

脚步顿住,张九龄深深地沉了口气,猛地扭过身拍掉他又要放上来的手,冷淡的开口:“没事。”

说完,他便愣了一下。

声音洪亮稍显粗犷的人居然是一个白净的少年模样,但他眼里的痞气和傲慢让张九龄十分不慡。

那人也愣了愣,并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点点头,勾起唇角,语气轻佻道:“这位先生,我是不是伤着您腰了?让我看看。”

张九龄后退一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当即拂袖离去。

无赖。

那人望着张九龄离去的背影,双手环胸,歪着头笑道:“嘿,这哥们儿有意思啊!”

这时,司机跑到他身边:“少爷,咱得赶紧走了,霍司令和老爷都等着呢。”

被唤“少爷”的男人直接朝他脑袋给了一下:“好不都是因为你丫的!”

说完,整了整身上的西装便上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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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张九龄正午睡着,忽而被一阵隐约的哄闹声吵醒,他微微蹙眉,不耐的起身出门。

方正刚好到了门外,张九龄问他:“这是谁闹呢?”

“先生,前边儿是几个公子哥儿。”

张九龄拧眉,这平日里也没见京城几个公子哥儿这么闹腾啊,今儿这怎么回事?

“今天谁在台上?”

“午场是永子。”

张九龄甩了甩袖子,背过手去,迈开步便朝前堂走去。

来到后台,透过幕帘缝隙看向观众席。他扫视了一眼,发现今日的观众少了许多,只有中间七歪八扭坐着的几个公子哥正磕着瓜子哄堂大笑着。

张九龄微微蹙眉,因为他看见了昨天的那个纨绔小子……

他靠在椅子上,朝嘴里扔着花生米,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战战兢兢的人。

其他几个人指着台上人道:“让你们家张先生出来!”

“对!我们要听名角儿的!”

“王少爷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你家张先生伺候着!”

其他人皆哈哈大笑,被众人簇拥着的王少爷笑而不语。他回到北平之后,几个公子哥就非要拉着他去听戏,但他这人最不爱听那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儿,于是就被他们带来了广德楼。

听他们几个说,广德楼里的张九龄相声说的倍儿好,,王少爷也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永子在台上不住地抹汗,时不时地往后台瞄几眼。

方正在他身后悄声道:“先生,您还是先去后院避一避,这些个人看不着您闹一会儿就走了。”

张九龄盯着中间那个男人,眼神越来越沉,沉默良久,他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王少爷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他身边几个公子哥对他谄着媚,脸上虽是笑容,但这笑未达眼底,还时不时透露出不屑的情绪。

张九龄看在眼里,他心中冷笑一声,掀开帘子便直接走了出来。

众人的哄笑声戛然而止,突然的安静让王少爷侧目,一眼便看见缓缓走出来的长袍先生。

王少爷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不是昨儿那个闷葫芦吗?

其中一个公子笑道:“哟!张先生出来了!”

永子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苦着脸看着他。张九龄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急忙跑进了后台。台上只剩下了张九龄。

王少爷歪了歪头,笑看着他:“先生莫要见怪,我刚回家,哥儿几个难免兴奋了些。”

张九龄未搭他的话,低头挽起袖口,走到桌子前,随便拿起一副板儿搭在手上。这时方正正好赶来送板儿,他见张九龄手里的板儿,愣了一下。张九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拿回去,用不着那个。”

王少爷微微眯眼。

方老瞥了一眼台下,点点头,又将板儿给送了回去。

张九龄捋着快板背面的流苏,淡然道:“既然几位想听在下说一段,那我就献丑了。”

王少爷直起了身子,将手里的花生米丢进了盘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台上人。

清脆的打击声骤然响起,快板在他手上灵活轻快地打出节奏。张九龄下巴微扬,神色淡然地看着手中的板儿,一身长袍立于台上,说不出的潇洒利索。

王少爷盯着他手上的快板儿出了神,眼眸中渐渐浮起了笑意。

“这个同仁堂啊,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这好比甩手自在王。药王爷就在当中坐,十大列两旁啊,先拜这个药王后拜你,你是药王爷大徒弟……”

这段《同仁堂》说完,台下几位公子哥除了王少爷都开始打哈欠,其中一位苦着脸道:“我说张先生,我们是来这听笑话的,您给换一个可乐的呗。”

“就是啊,这说得倒是挺溜的,但说的长了容易困哪!”

张九龄没说话,反而是坐在中间的王少爷笑了:“我听着挺好。”

有人便连忙说:“你们懂个屁!人王少爷也是在津门学过艺的,不比咱们这帮糙爷们儿qiáng?”

这倒让张九龄小小惊讶了一把,看不出来这纨绔公子还学过相声?

王少爷抖了抖身上的花生屑站起了身,耸了耸肩膀,活动了几下脖子。最后看了一眼张九龄,勾唇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

“走。”

张九龄盯着他离开,沉了口气,将快板丢在桌子上,放下袖子转身进了后台。

方正见了他忙问:“先生,您没事儿吧?”

“没有,他并未为难我。”

张九龄招呼了几个人将台上的桌子搬了进来。

方正手里还捧着张九龄的快板,他问:“先生,您平时不是不喜欢用别的板儿吗?”

张九龄极轻地哼了一声:“不是说了嘛,给那种人演出,用不着那么好的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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