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是被一缕滑到眼上的阳光刺醒的,喉咙间像是燃过gān柴,余留下灰烬的gān燥。
秦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chuáng头柜上的水杯,虽然舌上烟酒的苦涩让人不想张口。
手抓到水杯的时候,秦屹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然后放回chuáng头柜上,一把掀开被子,连鞋也没穿就出了卧室。
客厅里摆设上的防尘罩都还盖着,白的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
秦屹听到厨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迈出步子去。
沈立端着解酒茶出来,看见秦屹正站在客厅的正中央。
秦屹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充斥着红血丝的眼里是来不及掩饰的失落。
“秦总,厨房里还准备了粥,”沈立把解酒茶放在桌上。
秦屹没去动桌上的醒酒茶,“不用了,今天上午还有个会,”转身回了卧室。
沈立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似乎压了一点什么在心里,憋闷着有些不舒服。
沈立去厨房把粥放进冰箱,简单收拾了一下。
秦屹换好衣服出来,西装很齐整,整个人却没什么jīng神,只让沈立马上载他去公司,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会议上秦屹很少见地发了火,摔了满地的稿纸,把设计部的总监郑慕挂在了台上,秦屹说话本就语速极快,而且丝毫不留情面,把她的策划案打得跟筛子一样。
郑慕是秦屹越级直接提上去的,资历不高,年纪又轻,使唤不动手底下的人,一个人能做的再好也有限。
郑慕站在台上,眼睛红红的,明明忍得很辛苦,却倔qiáng地不肯落下泪来。
“周五之前jiāo一份新的。”秦屹甩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整个会议室的人被抽了气一般瘫下去。
沈立递了张纸巾给郑慕,“没事的,你改一下再jiāo上来就行了。”
郑慕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撒气一般重重地把纸扔进了垃圾桶:“我知道我弄得不行,但是也不光是因为我一个人。”说完眼神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被她扫过的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其他人都回去吧。”沈立摆摆手说道。
等人都走了,沈立才开口问道:“他们又给你脸色看了?”
郑慕抱着胳膊看了一眼门口,“那倒没有,就是做不好活儿而已。”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辞职的。”
沈立点点头,“你知道这些事儿只能你来接,秦总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放心上。”
郑慕把地上的资料一张一张捡起来,低着头看着地上,良久才出声问道:“孟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沈立帮着她把资料捡起来,低声回了一句,“我觉得孟先生应该快回来了。”
郑慕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点光,“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沈立苦笑着把资料塞给她:“没有,你们搞艺术的太敏感了,神神叨叨挺吓人的,赶紧回去改吧。”
郑慕被他的话逗笑了,起身抱着资料道了句谢,出了会议室。
沈立看着她走出去,总算安慰完了一个,可那边儿还有一个。
秦屹一下午都没有出办公室,沈立也不能擅自进去,只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闷头工作,守着内线电话,以防他有什么事jiāo代,直到下班时间才接到秦屹的电话,只说让他先回去。
秦屹出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天色也暗下来,整栋楼空dàngdàng的。
秦屹按下电梯,打算去地下停车场,到了一楼的时候,有人按了电梯。
“秦...秦总”,郑慕站在电梯外面,看到秦屹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慌张,犹豫了一会儿才进电梯。
“怎么还没回去?”秦屹问道。
“在改策划,有几个稿落在车上,我过去拿一下。”郑慕不敢抬头,眼神盯着电梯的门缝,总共就两层,今天却下降得格外慢。
电梯门开的时候,郑慕马上跟在秦屹后面出了电梯。
“早点回去吧,周一开会之前准备好就行。”
“好,秦总再见。”
秦屹点点头。
郑慕的高跟鞋声在身后越走越远。秦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握着钥匙在车边站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按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
秦屹回过头,郑慕正拿了一沓文件往回走,秦屹看着她上了电梯,才把钥匙重新放回口袋里,向电梯间走去。
秦屹乘电梯去了一楼,站在公司门口,看见郑慕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那家咖啡厅。
秦屹的手在口袋里紧紧地攥着钥匙,向着咖啡厅走去,他知道在咖啡厅改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转身回去,可是他压不下心里那一点希冀,太想要印证脑子那个几乎没有可能的念头,所以即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会变成难以放弃的执念。
秦屹透过玻璃向最角落的那个位子看过去,郑慕果然在那儿,但只有她一个人。
远远地看到郑慕闭上眼睛掐了掐眉心,秦屹苦笑了一下。
果然是孟漓手下带出来的人,连小动作都跟他一模一样。
秦屹的手从门把上垂下,掩起眼底的失落,转身从咖啡厅门口离开。
孟漓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笑着放在桌上,“歇会儿吧”。
“孟老师,那好像是秦总。”郑慕歪着头朝对面的马路上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刚才闭了一会儿眼睛,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孟漓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笑道:“没有啊,你是被秦屹bī得太狠了吧。”
“奇怪,我刚刚明明还在停车场碰到他,”
孟漓把咖啡递给她:“你别这么紧张,我跟你一块儿改。”
郑慕点点头,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孟漓转头又向外面的马路上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