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那雪花软绵绵的飘下来,其实还挺好看的,向白这么想着,看入了迷。
向白是南方人,小时候没见过雪,见到了也不喜欢,他觉得太凉了,他还是喜欢夏天,每年就盼着夏天来,不知何时起,他从容了,也不在期盼什么的到来。
“走吧,外面凉。”林子恒牵着他。
踏入医院,向白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医院的味道让他很难受,因为天生气味敏感,不管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医院的气味。
还有就是,他怕疼,打针疼,吊瓶疼,他一看就怵的慌,应该没有人不怕疼吧?
还是按照常规工序。拍片子,了解情况,再去jīng神科,再了解情况。一道道走下来,已经很晚了。
幸运的是,抑郁的情况有所好转,把林子恒高兴的不行。因为怕被人注意,所以每张单子填的名字都是林子恒的。
向白对医院的事儿一向不理解,所以一切都是林子恒打理,他只管安安心心看病。
坐在医院大堂,向白和林子恒靠坐着等拿药,向白手里抓着一本书。
林子恒注意着滚动时才出现他的名字。他们静静坐着,无声却默契。林子恒看见自己名字时笑了一下,立马站起来,又立马立住不动了。
林子恒站着迟迟不动,向白缓缓抬起头,想问怎么了,却看到了一个老熟人,林荣泽。
他成熟了许多,头发输的一丝不苟,西装革履,整个人变得有魅力了,非常帅气,其实少年的他也很帅气。
看到向白的一瞬间他愣住了,向白却摘下口罩对他笑了笑,笑的是面上,痛的是心里。
向白清清楚楚,面前这人已经结婚了,娶的是大公司老板的女儿,他现在顺风顺水,成了父母的骄傲,别人的好女婿。
他永远忘不掉于小姐将冰咖啡从他头顶上泼下。林荣泽抓着他的手,说抱歉,他要结婚了,这个婚要是不结的话,公司这么久的努力,他的身价千万,就都没了。
向白这才明白,自己对于林荣泽来说,父母比他重要,钱比他重要,公司比他重要,前程比他重要,他在林荣泽心里是何地位,清晰可见。
他的下线已经很低了,“只要别不要我,怎么都行。”
这是当初向白趴在林荣泽的腿上,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林荣泽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不要我自己,也不会不要你的。”
林荣泽把银行卡还给了向白,卡里是当初向白给林荣泽的钱,只多不少。
卡还是那张卡,感情却不是了。
就算到了最后,向白还是没有任性的问出一句,“你是真的爱我吗?”
他只是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的等到林荣泽结婚当天,喝了一杯凉白开,冻着了,就崩溃了。
他蜷缩在chuáng上,疼的抽搐,胃也疼,心也疼。他不喜冬天,因为太凉了,他最怕凉,荣泽知道的。
…………
林荣泽在商业界闯dàng,闯出了一片天地。现在面对旧情人却手足无措,多搞笑啊。说实话,他看见向白的那一刻,是心疼的。
以前的小白,脸上肉乎乎的,会跟他撒娇,会跟他生气。就算仅仅一个眼神,也有他的倒影,也能看出感情。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知道多好看,形容不来多好看。
可现在呢?他脸色苍白,瘦了很多,就算厚厚的羽绒服挡着,也能得看出来现在那具身体定是难看的,瘦的很难看。
他怎么了?他生病了?他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这些问题驱使林荣泽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走的很慢,他却感觉很快。
林子恒看他就来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向白头顶,向白抬头看他,林子恒嘱咐道:“憋跟他讲话,憋理他。”
向白轻轻点了点头,习惯性微笑。然后低头看书。
林荣泽一步步接近他,林子恒一步步走远,向白情绪其实波动的很厉害,只是表面上不露痕迹而已,他不想被看出来。
“不戴口罩可以吗?不会被人出来吧。”
林荣泽说了一句不尴尬的开场,语气里却满是小心翼翼。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大声嚎,应该没人认得出来。”向白语气平缓温和,字字锋芒,没什么感情。
林荣泽听他这么说,更难受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怎么了,为…为什么来,医院?你从来不喜欢这儿的味道。然后,现在变得这么瘦,气色也不好。”
“没怎么,就是最近心脏不太好,jīng神也不太好。来看看。”向白对自己的情况,都用不太好来形容,他想,这样不会显得很严重,又很真实吧?
他心痛向白的身体,更心痛他的冷漠。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医院?”
向白眼睛从书上离开,盯着林荣泽,眼里尽是温柔,“那你为什么来医院?生病了?”
林荣泽:“没有,是我老婆,就是于小姐,你们见过的。”
向白想了想,好像是见过的,彼时冬天,自己还被于小姐泼了一杯冰咖啡,荣泽明知自己最怕冷,却不作声。
林荣泽像是隐忍,却又忍不住似的,啪嗒啪嗒掉眼泪,“她怀孕了。”
“好事,恭喜。哭什么?”向白抬手想抹去林荣泽脸上的泪,可是手太冰了,林荣泽明显瑟缩了一下。
向白笑笑,“抱歉,手太凉了。”
向白的“恭喜”和“抱歉”就像刀子一样划在自己的心上。
“你别这样,你骂我啊,打我,让我滚,我认识的小白,是会这样做的人。可你,你为什么啊?你变了很多…”
面对这个问题,向白还是一样的回答:“我对世界温柔点,世界也会对我温柔吧?嗯?”
“还有,你问我怎么了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我生病的事情在头条上可是挂了好几天的,你如果想说你没看到,那我是不信的。”
林荣泽再度呆愣,“头条?什么?我…我真的没看到啊。”
“但是我不信啊。你也知道了,我手现在很凉,其实身体也很凉,我最怕冷了,你明明知道的。”但你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
“学会打哑谜了?”
“你很聪明的。”
“我宁愿当个傻子。”
“想当傻子没人看得出你是聪明人,除非你自己告诉人家。你老婆呢,于小姐?”
“在做检查。”
向白明白的点点头,沉默了一下,道:“去陪陪人家吧,你每次都能把我哄好,她可不行。人家一辈子指不定都没受过多少次气,对她好点,结婚了,就对她好点啊。”别像让我伤心一样伤了她。当然最后一句向白不会说出来的。
向白依旧那样,温柔的笑,仿佛在跟多年不见的老友叙旧一般。
但没人知道,他现在疼的就像有人在大雪日子里一刀一刀的捅他的身体,捅的满身孔子,风雪从孔子里穿过,真真叫痛不欲生,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