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个城市都会有一个贫民窟。这里的房子破旧不堪,来往的人们衣衫褴褛,处处散发着馊臭与烟气。
而在这个城市的贫民窟的角落,有一间小小的茅草房。里面窄小的木板chuáng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妇女,旁边站着一个金发褐眸的少年。只是,这少年身上实在太脏了,以至于那本该耀眼的金发都被各种灰尘污染,结成一缕一缕无序地垂下。
少年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需要去受别人的气!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妇女虚弱地看着少年,“雅安……”
少年不耐烦地道:“别叫我!我救不了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原来你叫雅安。”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差点让雅安跳起来,转过身惊愕地看着踏入门的安布菲尔,“你怎么在这里?!”
一身洁白不染尘埃的安布菲尔与这个地方实在格格不入,可奇怪的是外面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安布菲尔微微一笑,平静地道:“一个追踪魔法而已。”
雅安敌视地道:“你来gān什么?这里是我的家!”
安布菲尔道:“既然爱你的母亲,就不要口出恶言。因为你将来一定会为曾经的每一句刻薄而后悔。”
雅安看着安布菲尔温柔如水的眼眸,无措却又倔qiáng,“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个骗子,故意给我那么贵重的戒指,好让那些人抓我……”
“对不起。”
雅安愣住了。
安布菲尔认真地道:“我没有钱,只能给你身上的东西,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你被冤枉成小偷。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你……你……呜……”雅安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努力拉直,却还是忍不住撇了下去,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泪如泉涌。
安布菲尔拿出绢帕,轻轻擦拭少年的泪水。泪水将灰尘染开,很快便一同被擦净,露出少年苍白却秀气的面庞。
“作为赔礼,我来治好你的母亲,好吗?”
雅安哭着道:“骗人!你来的时候明明通知过全城,说治疗魔法只能治好伤口,不能治愈疾病!不是说疾病是神罚吗,你会违背光明神的旨意?!骗人!”
安布菲尔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道:“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仿佛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雅安愣愣地看着安布菲尔温柔却有着不可名状力量的双眼,觉得像是看到了水。
不对,是海。
雅安低下了头,“那……你要怎么救她?”
安布菲尔道:“你先出去一会儿,好吗?我接下来施展的魔法可能会伤到你。”
雅安默默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正望着他们的妇人,出去了。
他没有偷看,背对着门站着,脑袋里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雅安转身一看,安布菲尔正站在门后看着他。他的脸色苍白,笑容却依然温柔,“好了。”
妇人已经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雅安没有发现安布菲尔的虚弱,急匆匆奔进去扑到妇人身上,身体剧烈颤抖着,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放声大哭的冲动。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起身看着安布菲尔,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道:“谢谢你!”
安布菲尔蹲下身,“我虽然现在治好了你的母亲,但是她的寿命本身也只剩五年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雅安愣了愣,随后黯然地道:“我明白了……”
安布菲尔忽的伸出手绕过雅安的脖子。雅安低头一看,原来他是在为自己戴上一条项链,坠着的是那枚光明蓝戒指。
“不会再有人质疑这枚戒指的来源了。小圣堂已经开始重建,如果你愿意的话,将来可以去找主教,做一个神职人员。”
雅安握住戒指,“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安布菲尔微微一笑,“善待好人,公正对待所有人,传扬光明的信仰。这是我最高兴看到的。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幸福且正直的人。”
他站起身。雅安知道他要走了,急急忙忙地道:“那我以后还能、还能见到你吗?”说完这句话,他莫名有些脸红。
安布菲尔道:“我可能几十年内不会再来这个城市了。如果你想见我,可以试着成为能够进入光明圣庭的人。”
雅安有些困惑,“我应该怎么做?”
安布菲尔笑着道:“日后你进入小圣堂就知道了。再见。光明神将会保佑你。”
说罢,安布菲尔转身离开。他的身形慢慢淡化,最终消失于空气里,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雅安的梦一场。
雅安揉了揉眼睛,看着安布菲尔消失的地方,后知后觉地再次脸红了。
……
作为仅次于光明神的另一个信仰,无数人想要靠近安布菲尔,哪怕只是服侍他。但只有信仰最纯洁的人,才能进入光明圣庭。而为安布菲尔服务过,才有可能在教廷中担任重要职位。
光明圣庭里的神侍每三年更换一次。至于进来的都是谁,安布菲尔向来不会过问。神侍更换的第二日下午,他一如既往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书,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光明圣庭里,鲜少有人会快步疾走。这里不仅离光明圣子近,也是离光明神最近的地方,所有人都严格规范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努力做到完美。
安布菲尔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神侍圣袍的青年正托着一个托盘快步走来。
这青年看起来才二十出头,金发褐眸,面容极为俊美。他看到安布菲尔抬头,脚步立刻放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布菲尔殿下!”
安布菲尔回以一笑,“你是新来的神侍吗?”
青年有些雀跃,“是的,我叫雅安。”
安布菲尔点点头,“你好,雅安。这么着急是发生了什么吗?”
看到安布菲尔的表现,雅安微微一愣,原本雀跃的神情立刻冷却下来,“没……没什么。我做了一些点心,想要给殿下尝尝。”
安布菲尔微笑道:“原来如此,你费心了,多谢。放在这里就好。”
雅安垂着头放下托盘,又偷偷瞟了一眼安布菲尔,有些不甘心地道:“殿下,您不记得我了吗?”
安布菲尔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对面,温和地道:“坐吧。”
雅安束手束脚地坐下,紧张地低着头。
安布菲尔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挑了一个小点心吃了,随后有些惊喜地道:“很好吃。”
雅安眼睛一亮,又立刻熄灭,“殿下喜欢就好。”
安布菲尔望了望青年难掩失落的面色,轻叹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雅安的头更低了,“没关系,殿下不记得我很也正常……”
安布菲尔道:“并非如此。为了保持心灵的纯洁,每当我入睡后,神就会抹去我记忆里所有的人,只剩下事。我能记住的只有教廷中的重要人物,但一旦换代,关于他们的记忆也会消失,能记住的将是新的人。”
雅安抬起头,“也就是说……”
安布菲尔有些愧疚地道:“抱歉,明天我依旧不会记得你。”
雅安愣了一会儿,随后斗志昂扬地道:“没关系,我来成为能让殿下记住的人就好了!”
安布菲尔也微微一愣,接着弯眸笑了,“祝你成功。”
此后,雅安每天下午都会为安布菲尔送去甜点,坚持不懈风雨无阻。时间久了,安布菲尔便记住了每天都会有一个人为自己送来甜点。
然而,雅安与安布菲尔走得近了,就难免惹来其他神侍的嫉妒。有一回雅安来送甜点时,看到已经有一个人抢先一步做了点心送给安布菲尔。
雅安停在树后,呆呆地看着安布菲尔像对他一样对那个人微笑、然后吃点心。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特殊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是特殊的那一个?
他不甘心!
安布菲尔吃了一块点心,眼神似乎有些疑惑,紧接着又吃了一块。
坐在他对面的红发神侍期待地问道:“殿下,好吃吗?”
安布菲尔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地道:“不过,之前给我做点心的那一位呢?生病了吗?”
雅安的手忽的一抖。红发神侍愣了愣,愕然地道:“殿下,您记得他?!”
安布菲尔摇摇头,又点点头,轻笑道:“我记住了他做的点心的味道。”
雅安低下头,嘴角的笑容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红发神侍不甘心地问道:“我和他做的点心有什么不一样?”
安布菲尔道:“我也说不出来具体不同在何处,但总觉得不一样。”
红发神侍还要追问,雅安却在这时走了过去,“殿下,我来给您送点心了。
安布菲尔微微一愣,随后微笑道:“你来了。”
红发神侍收拾东西告退了,背对着安布菲尔后还狠狠地剜了一眼雅安。雅安自得地向他微笑。
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直不敢寸进的雅安提出了请求,“殿下,我能申请去打扫您的寝宫吗?”
安布菲尔疑惑地道:“为什么?”
雅安笑道:“这样若是殿下什么时候想吃点心,随时都可以叫我。”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请求,安布菲尔向来不会拒绝别人,这一次也理所当然地答应了。好巧不巧,同时打扫的另外三个神侍之中,有一个正是那位红发神侍。后来,雅安得知他叫雅格,是三位大主教之一的孙子。
雅格看雅安很不顺眼,处处为难他,雅安每每都会毫不客气地反击。但他们都小心地拿捏着分寸,不让这件事闹到安布菲尔面前。
再后来,三年一度的升荣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