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折回去的时候,那间病房里已经空了。
我拦着门口经过的护士紧张地问,这间房里的病人呢?
护士看了我一眼,表情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我感觉头皮炸开了,我说护士姐姐,老断是玩萨满的,萨满这个职业是可以复生的,再说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怎么能这么快就蹬腿了呢,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好去献上一捧菊花,太平间?停尸房?
护士又扫了我一眼,今天凌晨就推走了,你刚才见过?见鬼了吧……等等,你说谁?老断?
我说对啊,就那个长得有点抽象的哥们儿。
她说这人我有印象,夜里骑自行车发短信结果摔了一跤脑袋缝了三针,还是我亲手给缝的,这人特逗,不肯打麻药,我戳一针他就狂喊一声“为了部落!”哎我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不耐烦的说,谁他妈知道!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他给缝死了?伤口感染了?破伤风了?这他妈得算重大医疗事故啊!你快把带我去停尸房,咱俩一会儿再缕这医患关系!
她也怒了,冲我喊:神经病啊你,那人半夜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顺了我一卷纱布呢!
我靠!我望着她愤怒的唇形,又想起老段那张被纱布裹得乱七八糟的脸,突然就傻了。
中午回到学校,我看见了隔壁王高玩寝室里活蹦乱跳的老断,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是让这孙子给耍了。
老断你个傻逼。我站在门口朝他比口型。
老断意犹未尽地推开键盘,走到我面前指着脑袋上那块纱布说,老子为了草你缝了三针!看见没?
刚买完饭打算回寝室围观老断单刷副本神操作的各位高玩们都震惊了,他们立刻冲上来围着老断嘘寒问暖,纷纷询问到底是什么高难度的体|位造成了这次事故。
嗯,是在自行车上……老断有点扭捏。
当天下午,墙头跟老断玩车震导致老断受伤的新闻以几何增长的速度传遍了全系,并牢牢占据校园十大头条长达半个月之久。
我愤怒地关上寝室门,打开了电脑。
FUCK!我在心里喊着。
我FUCK的不是被耍了,而是老断竟然跟那什么露琪亚合起来把我给耍了。
这就是兄弟?你MB。
我漫无目的地上了游戏,正准备去钓鱼,突然老断密我。
(老断)悄悄地对你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不就是道个歉吗,你把人打残了本来就是你不对。
你悄悄地对(老断)说:你MB。
(老断)已经被你屏蔽。
之后公会频道里出现了一行黄字:(朽木露琪亚)加入了公会。
【公会频道】(老断):欢迎欢迎。
【公会频道】(法神给你说法):欢迎{鬼脸},是美女吗?先来段激|情L_uo|聊!
【公会频道】(老断):草你啊,这是我老婆!
【公会频道】(朽木露琪亚):大家好!{可爱}
【公会频道】(牛战很忙):什么?老断你不跟你爹好了?
【公会频道】(老断):靠,我不玩父子!老婆你别听他瞎说!
【公会频道】(朽木露琪亚)(__)嘻嘻……请大家多指教!
【公会频道】(yourdad):老断你MB!露琪亚你MB!
yourdad退出了公会。
突然门被砸的咣当响,老断在外面低吼:给老子开门!
开你MB!我娴熟地回应着。
王高玩也在外面帮腔,墙爷,你就把门开开,骂娘解决不了问题,赶紧的,你再不开老断就要把我鼠标给敲碎了……老断你轻点!断哥!断爷
!……我草!已经碎了!算了你爱开不开吧……
我听见王高玩的惨叫声,仿佛碎掉的那个不是他的鼠标,而是他的蛋。
于是我坦然地戴上了耳机。
半个小时以后一股蛮力冲破了被我反锁的木门,条件反Sh_e迫使我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里握着就近能找到的防身武器——一本名为编译原理的板砖教材。
老断更猛,他拎着王高玩宿舍里缴获的折叠椅,正杀气腾腾地看着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断变得如此陌生?是因为那个非主流,还是因为我决定考研?
我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眼神不那么迷离了。
要不就算了吧。我叹了口气。
算个毛,不能算!老断突然换了只手,我猜那折叠椅分量不轻。
是什么让战友反目?我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王高玩不了解里面的状况,在外面喊:墙爷!算了墙爷!老断是自家弟兄,别下毒手啊!
自从上个学期我把乱飞飞胳膊弄折了之后,全系上下对我进行了一番重新认识,他们一致认为我是一个深藏民间的绝顶高手与杀人不眨眼的黑帮教主的混合体。
因为我看起来实在是太他妈的不结实了。
于是他们猜测,我是靠内力使乱飞飞的骨骼内部结构发生了变化,而绝不可能是靠我的外力本身。
所以那之后,我就被当作系神供着,每逢大小考试他们都要来我寝室上点供。有时候是吃剩的火腿肠,有时候是过期的牛奶,偶尔会有一两只唯见薄皮不见陷的号称薄皮大馅的包子。
虽然我更觉得自己像个吉祥物?
王高玩闪身进来以后神情便显得放松了许多,因为他看了一眼我和老断手中的武器,发现它们根本不在一个物品等级上。
老断的折凳勉强算是紫色品质的,而我的是灰色的。
说到物品等级,还要稍微累述一下。在山口山里,每件物品都有一种颜色属Xi_ng来显示它自身的价值范围。传说级别的装备是橙色的,依次往后是史诗级的紫色,精良级的蓝色,优秀级的绿色和没有级别的白色。
而通常灰色的,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一分钟后,我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证明,灰色物品也并不全都是垃圾。
老断没料到我会把板砖直接扔过来,因为他用常理分析板砖这种东西是用来砸的,于是在出于对编译原理这本天书的崇敬心理作用下,他下意识地腾出双手去接。
于是很不幸的,折凳落在了他的脚面上。
王高玩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断蹲在地上并渐渐蜷成一只刚滚过热水的香辣小龙虾,无声地作痛苦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叫做知识就是力量。
念了八年大学的王高玩终于恍然大悟。
医务室里,校医看着我认真地问道,你要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清凉油,创伤膏,消炎药还有润滑油。
校医Y_u言又止,神情复杂。
我掏出钱包拍在他那张斑驳的办公桌上,每样来一打,老子穷的就剩钱了。
他叹了口气,给我拿了一盒头孢,一管红霉素软膏和一小瓶清凉油。
润滑油没有?我琢磨着大概要去趟教超才行。
但是在我临出门,一只脚已经悬空的时候,他突然又叫住我,塞给我一个小瓶子,并叮嘱道,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