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他扬起幸生的下巴,那坚定的眼神纯粹得没有一丝怨怼。他暗自诧异,却仍不动声色:“我让您去寄宿学校,不是因为我想,而是为了您,为了弥川家。”
“你不用这样说的,”怀里的人顿了顿,“我不在乎。”
“事实就是如此。”
“你说是就是吧。”
野辅沉默了。
“您不恨我吗?”他问
幸生摇了摇头。
“这样啊。”他似乎叹了一口气。
“你恨我吗?”那孩子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
“野辅不敢。”他双手低垂着,恭敬地答道。
“那……你恨母亲吗?”
“野辅十分尊敬夫人。”
“你看着我,看着我。”那孩子使劲扯他的西装。他屈膝跪下,垂下眼帘。
“你跟我说点实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侍奉弥川家。”
幸生的表情变得苦涩。
“好吧,那你告诉我,亚度为什么要针对你?”
“因为夫人希望他消失,而我这样做了。”他抚摸着幸生那张像极了先主□□的脸,解释道,“先主偏爱他,而您才是血脉正统。”
“……你弄疼我了。”
直到幸生抓住他的手,他才发现自己在那白皙的脸上留下了红印。
“抱歉。”
他知道幸生正qiáng忍着不去追问他失礼的原因。于是他安慰似地吻了他的额头,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然后幸生突然抱住了他,声音闷闷地从他颈间传来:“我不在乎你做了什么。我不在乎,我也不追究。所以你不要离开我。”
野辅愣了一下。
他轻轻推开幸生,表情却没有波澜。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那明天你回来吃晚餐好吗?我叫厨房做你最喜欢的天妇罗。”幸生期待地看着他。他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晚饭怕是赶不上了。
野辅坐在车里,看着四周越来越荒芜的景象,轻轻叹了口气。
后视镜映出他不动声色的面容。
他把手伸进西装外套,摸到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物体,目光瞥向驾驶座上的人。
“够远了吧。”
闻言,后视镜里,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缓缓减速,停下了车。
像海水灌进了海绵般的空气里,四周变得胶着,下沉。目光在后视镜jiāo汇的一瞬,冰封的沉默被打破。
“问吧。”野辅平静的声音坠入车厢,“我会告诉你一切。”
男人缓缓摘下帽子,露出那一头鲜亮的卷发,从后视镜里望他。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男人冷哼一声。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关于我母亲和祖父的身份。”
“是的。”
“但还是你害死了他们——他们本来可以在这儿好好生活的。”
“纸包不住火。”
“不要狡辩了,我知道你们费尽心思和外界取得联系。”
“嗯,借刀杀人,确实是夫人会做的事。”他不知为何笑了笑。
他看见对方厌恶地皱了下眉。
“为什么?”
“嗯?”
“你要帮那个女人。明明是弥川家的一条狗。”
“这个啊……怪我太年轻吧。”
野辅抬头看向亚度,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然后他笑了。
先是一声冷笑,然后是短促地笑,而后从喉咙深处发出野shòu一般嘶哑的低笑。棱角分明的西装颤抖着。
“她利用了我。而我为一个谎言舍弃了一切。”
面前的人有些愣了。
夕阳沉入地平线。黑压压的山峦像无数张沉默的嘴。
半晌,野辅恢复了平静:“故事听完了,该告别了吧?”
没等亚度回答,后视镜里突然凌光一闪——瞬间,两个黑压压的枪口碰到了一起。空气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野辅镇定自若。亚度紧张地扣住了扳机。车窗外,远处的山林寂静无声。
“这就是你的打算?把你的秘密埋葬在我这里,回去继续做那完美的管家,弥川家的顶梁柱。”
“我只是想最后再做一件对的事。”
野辅从容地说着,平静的双眸突然迸she出决绝的血光,
砰!
砰!
毫无预兆,鸦群从林中惊飞。不一会儿,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响起,震天动地。
夜幕之下,火光冲天。
第6章 终
“这是……今天的报纸。”
阿信把报纸递过来的时候,阿夏还纳闷他怎么如此消沉。
“老爷……今天的报纸……”
跑进书房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这样……野辅先生不会做出这些事……”
弥川幸生背对着书桌,手里仍旧紧紧握着话筒,铃声在耳边回dàng着。
“放那吧,你先出去。”
“可、可是……”阿夏欲言又止。
“没事的,”他松开话筒。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挺直了脊梁。
他转过身,一脸平静地看着阿夏,“还有我呢。”
阿夏一怔,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在葬礼的前一天,阿信将一枚信封送到了府上。
“这是野辅先生寄存在别镇的信件,现在只能jiāo给老爷了。”
幸生回来的时候从阿夏手里接过信封,他瞥了一眼,寄件地址是千里之外的一座西部小镇,他只知道那儿有北方最臭名昭著的孤儿院。
他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封信,以及一张巨额支票:
过分工整的墨迹,似乎满怀着感恩与敬意。他说他的愿望已经达成,不能再收阁下的钱,还说他感念阁下的帮助,希望能前来拜访。而当看到最后的署名——
他转身冲进了书房。
有一个念头渐渐浮现,他的心脏疯狂跳动,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他四处翻找着野辅的遗物,歇斯底里地命令所有人把他的东西拿来。当看到那堆被藏在箱底的信件时,他突然感到眩晕。
最初的捐赠记录是三年前,正是母亲被送走的不久后。
他放下那沓信,不愿去看里面写了些什么。他突然想起野辅那天晚上说的那句因果报应,原来指的不只是母亲。
葬礼那天有许多人前来,并非吊唁,而是为了慰问这可怜的少年家主。所有人早已读过那份写着浮夸标题的报纸:劫后余生的长子吐露了他年少时被迫害的真相,以及那天惊险的对峙。可令人疑惑的是那天野辅的□□里并没有填弹。
他she了一发空弹,而只有幸生知道那是为什么。
所以在所有人的反对声中,他执意在那个男人的墓碑上刻下「弥川氏管家野辅之墓」九个字。
因为只有他明白,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看懂没有…我解释一下。就是多年前已有婚约的贵宽老爷和莫妮卡生下了亚度,然后夫人引诱野辅替她除掉那两个人。野辅当时是个忠诚又单纯的青年,夫人骗他说幸生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才帮助了夫人。多年后他发现了真相,于是报复了夫人又联系了亚度,决心用亚度之手替先主向自己复仇。
总而言之~蟹蟹阅读!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