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相声的莫名其妙,想起近日和卫兵聊天儿,听说大帅召集幕僚商议开战,结果收获了一座灵堂的恐怖故事,悟了。
“大帅,听说您要打小鬼子了?”
大帅牛眼一瞪:“妈了个巴子,老子gān、你娘!”
说相声的:“……”
他是孤儿,没娘。
他总算是知道大帅是怎么收获的灵堂了。
不过他还是勇敢的开口了:“您这么明火执仗地gān小鬼子,使不得。”
大帅闻言就要掏枪。
说相声的连忙把没说完的话补上:“您得折腾他们,削弱他们的势力。”
这有点儿意思。
大帅示意他继续说。
说相声地顺杆儿爬,往大帅身边儿一坐:“人喘气儿就要有四样事儿,大帅可知是什么?”
大帅悍然回答:“吃喝嫖赌?”
说相声的:“……”
某种意义上,这也没错。
“‘衣食住行’啊大帅。”说相声的声情并茂,“小鬼子别的您控制不了,奉天城内,这四样儿您可以管的了,布行不卖他们布,饭馆儿不准他们吃,商行不给他们房子……不出三月,保证他们光着屁股滚出去。”
大帅闻言,转了转眼珠儿,恍然大悟:“你小子还真他妈是个人才!”
说相声的洋洋得意。
大帅茅塞顿开,拍手称快,在回廊上叉腰走了两圈儿,龙颜大悦:“腰间盘都没有你这么突出,你在这里不要走动,老子现在就去给你挖桔子树!”
第6章 第 6 章
“后来呢?师祖?”虎头虎脑的小徒弟背不下基本功,滴溜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趴在老人的膝头缠着他说明道清,“他真给您去挖桔子树了?”
老人慈祥地抚过徒孙的头顶,笑了一笑:“小子,读过朱自清的《背影》吗?”
自小逃课逛相声园子的小鬼自然一愣。
“没文化,叫你用功你偏不学无术。”老人二郎腿一翘,长衫一掸,矍铄的眼中依稀可见昔年审时度势的jīng明,“什么橘子树,那是‘叫爸爸’的别称。”
小徒孙:“……”
徒弟适时过来,撵走了贪玩儿的小鬼,欠着身,恭恭敬敬地朝老人鞠躬:“师父,该登台了。”
是了,登台,登台。
滚滚浿江淘不尽千古英雄,乱世终了,始于奉天城头的隆隆pào声。
群雄并起,征尘渐落。
声声喟叹之中,繁华凋落复又兴明。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准将军见太平。
有人青史留名,而其余世人,匆匆忙忙,浑浑噩噩。
而今已是八十年后。
大帅成了历史书里的人物。
说相声的还是说相声的,虽然也磕磕绊绊混成了“泰斗”。
好像只是一个恍惚,那些岁月就已经倏忽而过了。
他在徒弟的搀扶下,并不矫健也不算颤颤巍巍地走到舞台中央,念完一段儿定场诗,掐好了时间摔对了醒木。
相声正文未出,台下已是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九十八岁高龄的老相声艺术家,最后一次巡演到此,轰动了全城。
最低票价高达998,愣是一票难求。
“奉天我来过好多次,最初我就在这儿说相声,这儿可是我的福地!”老艺术家抱拳致谢,“感谢诸位父老乡亲。”
观众热烈鼓掌还礼。
“不是我说,你们可比以前的观众好糊弄多了。”老艺术家一本正经地感慨,“老式年间,我去帅府说相声,就会一定场诗。那家伙,台下有往上楔砖的,有往上突突枪子儿的……说一段儿相声能赚三间瓦房,还附带一军火库。”
台下笑声震场。
老艺术家静了一静,对徒弟点点头:“那会儿赚的可比现在多。”
观众笑声更高一làng。
……
“我还给大帅当过幕僚。”
“是吗,您出了什么好计策?”
“那肯定是好主意,当初气的全城的小鬼子都在骂娘。”
徒弟颇感兴趣:“是吗?那您可得跟我们说说。”
老艺术家偷偷摸摸:“我跟大帅说,给小鬼子们安排食宿——吃饭的隔壁全是厕所,住宿的地方都没茅房,bī得小鬼子们没办法,都去菜地解决,解决完了回桌吃饭,这下儿好了——”
“好什么?”
老艺术家笑得挺坏:“刚才熟悉过的菜,都热乎的,全在桌子上。”
徒弟做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接了一句:“那他们是得骂娘。”
观众皆是愉快的嘘声。
……
舞台明亮,灯光璀璨。
乱世枭雄的恩怨情仇,在时光的烟尘里都付笑谈。
热烈的气氛持续到尾声。
演出结束,曲终人散场。
老人坐在后台,喝着刚沏的普洱歇嗓子。
散场的人群传来观众的议论声。
小年轻儿不知天高地厚,嬉笑中什么都敢说。
“听说高老以前给大帅当过那个?”
“胡传的吧,高老为人口碑还行。”另一个吊儿郎当地接到,“再说了,古往今来,大帅有抢唱戏的,有抢演电影的,有抢唱大鼓的……哪个把说相声的抢回来摆chuáng头?”
另一个沉吟一番:“也许这大帅口味重。”
年轻人嘻嘻哈哈哈地走了,徒弟掀帘子进来,正听到这一句,退不出去进不得,只能站在yīn影里,看老相声泰斗若有所思。
半晌,老人道,“我真叫大帅抢回去过。”
徒弟见他并无愠色,想来老人一辈子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不至于为顽童两句胡说走心,这才凑上前来赔笑:“您说过。”
老人并不答话,只是自言自语:“大帅啊……这些真事儿,如今说出来,也没人信咯!”
徒弟一顿,觉得这天儿聊不下去了,只能转移话题,以没大没小来掩饰尴尬:“尚小楼师爷还在的时候,给我们小辈儿讲过您和师娘们的故事呢,他老人家一直纳闷儿,您一辈子娶过八个师娘,您最爱哪个?”
“我最爱哪个?”老人接道,“我最爱英雄。”
徒弟在背后直抖搂手,心说幸亏这会儿没叫记者。
老人却幽幽又道:“哦……你那个师娘,就叫英雄。”
徒弟:“……”
老人又问:“知道为什么我成了相声泰斗老前辈吗?”
徒弟:“……”
“对,你想的没错儿——因为我比我的前辈们活得都久。”
徒弟:“……”
好俚戏,想得开,没架子……
近百岁高龄的相声泰斗几乎有一切讨人喜欢的品质。
但是“讨人喜欢”,似乎也是此一时彼一时。
那位动辄“妈了个巴子”的英雄,还曾经在他的“品质”下生不如死。
“明天有安排吗?”老人问,“我想在奉天城走走。”
“师父想去哪儿?”
“大帅府。”
大帅府第翻新成了旅游景点儿,朱漆大门重新刷过,现代的审美与配色把老人气的有点儿糊涂。
只有百年前的青石板砖到底深沉了岁月的颜色,依稀看得出旧时的剪影。
老人转过风叶鸣廊,在回廊边的假山边儿蹲了半天,指给徒弟一个经年风化的窟窿:“这是个弹孔,当年我打的——打偏了,当年我也没摸过枪。”
这声调字正腔圆,语气活像邀功。
不仅如此,这位还认定旁边儿的工作人员是认出了相声大师的尊容才无比激动。
而徒弟觉得,人家小年轻可能单纯想举报老爷子破坏文物。
高层当年住过的厢房实在够偏,翻修的人找不出什么历史遗迹,gān脆将此间改了放映馆,视频短片轮回播出。
寥寥数句言语,说完了这位爱国将领金戈铁马的一生。
泰斗不语看完,给视频做出了一句jīng准的评论——“扯淡”。
视频的最后,这位总体爱国的将领死于转移物资的途中,但对他转移物资的动机做了一正一反两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