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太太们的喊好声带了无限凄楚。
大帅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不是没有动过真感情。
没跟着拜把子二哥造反打仗之前,他在老家说过一门亲事儿。
村头儿赵家的二妮儿,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盘靓条顺,是他们村里一枝花儿。
然而没等媳妇过门儿,前朝亡了,鬼子来了。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全让小鬼子糟蹋了。
二妮儿也死了。
当年还不是大帅的大帅杀红了眼,拿起刀枪跟小鬼子gān仗,这一仗一打就打到了如今。
仗没打完,鬼子也没死光。
大帅倒是成了大帅。
可即便如此,当年那村里一枝花儿的二妮儿,到底活不过来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
大帅却自此认定了唯一目标,哪怕过着欺男霸女的生活,认定的模样却一如往昔。
包括前两天抢回来的尚小楼,也是因为他一双眼睛最像二妮。
当青梅已逝,竹马老去。
我qiáng抢回来的男女,都很像你。
大帅被自己感动哭了。
这点儿男欢女爱的酸唧唧情绪,都被说相声的那一首诗勾起来了。
大帅站在帅府后院儿的走廊上,牛眼通红地擤了一把鼻涕。
老泪纵横,泪眼朦胧。
大帅泪眼昏花,连说相声的那张平庸的脸,在他眼里都显得顺眼了。
抢回来的人,也不能送回去,以后对他好点儿吧。
却在这时,说相声的声音又起。
“马瘦毛长蹄子胖,两口子睡觉争热炕。老头儿要在炕里头睡,老婆儿死乞白赖偏不让。老头儿说是我捡的柴,老婆儿说这是我烧的炕,老头儿说偏睡偏睡偏要睡,老婆儿说不让不让偏不让。老头儿抄起了掏灰耙,老婆儿拿起了擀面杖,老两口乒登乓当打到了大天亮,挺好的热炕——谁也没睡上!”
大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听在大帅耳朵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妈了个巴子的,小、bī崽子什么意思?
这是……讽刺他堂堂一个大帅,抢个民男回来光看不睡?
操,还不是因为你模样磕碜,让老子下不去diǎo。
姨太太们笑翻了场。
大帅面色如土。
大帅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大帅愤愤地想,行,今晚上回去就办了你!
说相声的却立刻又来了一段儿:“守法朝朝忧闷,qiáng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曰:我也没辙!”
大帅:“……”
妈了个巴子,善了个哉。
这说相声的怎么这么多废话?
还有,他老瞎几把背什么玩意儿,单口呢?
大帅终于觉得不对了。
一后院儿的姨太太们都笑昏过去了,还在喊好,还在起哄:“——再来!再来!”
大帅根本压不住场,气也不打一处来。
好什么玩意儿好?一群没脑子的傻老娘们!
大帅觉得自己要炸。
喊好声此起彼伏,说相声的chūn风得意,又一拱手:“金山竹影几千秋,云索高飞水自流。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银月滚金球。远自湖北三千里,近到江南十六州。美景一时观不透,天缘有分——画中游。”
姨太太里嗓门儿最大的一个尖着嗓子抢了先:“好——”
一声腔未落,大帅气沉丹田:“好你妈了个巴子!”
“败家傻老娘们儿!”
“完犊子了你都不知道愁!”
声震全场。
连说相声的,带姨太太们,全看了过来。
女人们全都像耗子见了猫,刷刷刷全站了起来,溜边儿站的倍儿齐。
大帅昂周阔步,往园子中间的位置上一坐。
姨太太们捏肩的、捶腿的、端茶的、倒水的,各就各位,忙的不亦乐乎。
“你!那个什么云彩糊了眼的玩意儿!”
大帅抬头看说相声的。
“小的高层。”
“对,就你。不是要说单口相声吗?背哪门子酸诗?说!”
大帅一边儿说,一边儿拿脚扒拉开捶腿的姨太太,从腰里把枪往外掏。
“咔啦”一声,枪上了膛。
“啪”地一声,往桌子上一拍。
大帅凶神恶煞:“说!”
高层缩了一下脖子,快哭了:“大帅,来不了!”
“怎么滴?不给老子面子?”大帅又一拍枪,“快说!”
高层:“大帅……小的学艺不jīng。”
大帅无动于衷。
高层深吸一口气:“我只会背定场诗。”
大帅:“……”
感情那天晚上说伺候一段儿单口,诓傻小子呢?
大帅脸上yīn晴不定。
高层察言观色,在姨太太们暗搓搓的加油手势里鼓足了勇气。
他从桌子后面儿溜出来,直走到大帅眼前,接过一盏新沏的茶,双手奉给大帅:“我……我还会讲鬼故事。”
大帅瞪了他一眼:“……”
高层手一抖,一盏热茶浇向了大帅裤裆。
场面顿时热闹了,姨太太们大呼小叫,高层原地跳脚。
大帅表情狰狞,顾不得拿枪,只能捂裆。
他裆疼。
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定场诗基本全是郭德纲的……
别脑补颜值问题,看个乐就可以了。
毕竟越脑补越魔性
第3章 第 3 章
说相声的是个灾星。
大帅和他见了两次,两次遭受胯、下之rǔ。
虽然rǔ的和韩信不太一样,但瘪犊、子就是瘪犊、子。
他想宰了这个说相声的。
然而他宰不了。
虽然帅府他一手遮天,但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在帅府。
他枪杀个政府要员,那是时政要闻。
他枪杀个戏子名jì,那是风流逸闻。
他枪杀个社会名流,那是大案传奇。
可是枪杀个说相声的……
大帅觉得,他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很快,大帅就没心思琢磨这些了。
老、毛、子和小鬼子打了起来,就在他的地盘儿,奉天城外。
城头pào声隆隆,几方军队战旗猎猎,青年呐喊声声。
兵燹野火烧尽人间。
山河涂炭。
幕僚吵翻了天,手下几个将军各怀心思。
为名的,为利的,贪生的,怕死的。
轮番劝了几波,大帅就是按兵不动。
大帅是大老粗,但他不傻。
小鬼子没一个好货,老、毛、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跑到别人家门口撒野,都空口白牙地要占便宜。
他谁也没准备帮,他要坐收渔翁之利。
大帅算计的没错,老毛子和小鬼子都找过他,军火和金银轮番进账,他们都怕大帅倒向对方。
大帅居中不乱,好处赚双倍。
唯一的失策,老毛子虽狠,但小鬼子太jīng。
这一战,结束得比预计得早太多。
大帅还没准备好下一步计策,小鬼子的人已经找上门儿了。
小鬼子如今打赢了这一仗赶走了老毛子,就成了大帅独霸关外最大的敌手,也可以是最大的助力。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小鬼子贪婪还yīn险,多少金银土地,都填不上他们的胃口。
大帅硬怼怼不过,更恶心要和小鬼子扯皮,gān脆称病不出。
外边儿局势吃紧,大帅早早把老娘和几个带着孩子的姨太太送去了停战区,剩下的家眷给一笔钱随意去留。
大多数人都是大帅抢来的,对大帅有畏惧有屈从有攀附,唯独没什么感情。
这些人在风声鹤唳的时局里认清了形势,拿了钱就走了,留下来的寥寥无几。
尚小楼居然没走。
家国沦陷,小鬼子野心膨胀,企图鼓chuī东亚共荣。
这粉饰的太平之下总缺一点儿装点,小鬼子瞧上了红遍北境的尚小楼,一再bī尚小楼登台为他们献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