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孝廉披着被子,觉得好受了一点,在chuáng沿坐下:“接下来怎么办?”
张薄尘坐在他身旁:“现在不急,姑姑不会这么快就信任陌生人,得再过几天,让她放松警惕再说。”
朱孝廉偏头看着张薄尘的脸色,他没出去chuī风,脸色也是近乎惨白的,朱孝廉有些担心,一伸手臂,展开被子把他裹进来:“你也冷吗?”
张薄尘摇摇头,语气疲倦:“我用隐身术太久了,在姑姑眼皮底下用法术很难,要不是你在前面顶着,她先入为主,我一定早被发现了。”
他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撞伤头流了不少血,又高qiáng度的用法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jīng神并不比牡丹好多少,在牡丹面前,作为兄长要qiáng撑,在朱孝廉面前却不必,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声音渐低,靠在朱孝廉肩上睡了过去。
朱孝廉一低头发现他睡着了,轻易从那脸上看得出疲倦的痕迹,他盯着张薄尘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调转目光看向房门,端正地坐着一动不动。
第二天姑姑在茶居继续召开宴会,牡丹因为找到亲人、有了出去的希望,整个人jīng神奕奕,由内到外焕发出光亮来,朱孝廉被靠着坐了半个晚上,腰都僵了,坐在会场上不停地揉腰,别的未经人事的姑娘们还不觉得什么,姑姑看得掩唇直笑。
但她果然并不轻易放心,晚上派出副手芍药和画壁里唯一的男性守卫猫头鹰查房,牡丹从姐妹那儿提前得知,晚上三个人都躲在chuáng上,裹在被子里。
“这样太鼓了吧?”牡丹侧躺着,伸手一下下戳着被子。
“好像的确是。”朱孝廉撑着chuáng,在被子里小心地活动脖子左右看着。
“那怎么办?”张薄尘平躺着,语气平平地说。
“咱们就不能换个方法吗?”朱孝廉想说隐身术,但又咽了回去,张薄尘身体还未复原,今天用了整整一个白天隐身术已经很是勉qiáng。
“我觉得我该换个地方。”牡丹说着就掀起被子要下chuáng,走廊上张薄尘设置的警戒线正好被触动,张薄尘低声提醒:“来了!”牡丹一惊,错手一头栽下chuáng,不小心还踹了朱孝廉一脚,朱孝廉撑着半响已经手酸,被这么一踹,顿时向前扑倒,不偏不倚冲着张薄尘的脸砸下去,好歹张薄尘伸手及时,抵住他胸膛,才没让两人的牙齿撞上,但嘴唇已经碰到了一起。
朱孝廉慌慌张张地要爬起来,张薄尘却眼尖地瞟到两个人影从雕花窗外经过,情急之下一手揽住朱孝廉的脑袋,不让他退开,一只手伸到chuáng下冲牡丹摆了摆,又用手指示意外面,牡丹会意地趴在chuáng下不敢冒头,急中生智,发出“嗯嗯”的声音配合起来。
屋里没有燃灯,昏暗之下张薄尘和牡丹看起来毫无区别,这一关算是过了。
等巡查人走开,张薄尘才一把推开朱孝廉,一张俊脸冷若冰霜,方才他和朱孝廉身躯紧贴,他自然感觉得到朱孝廉的身体变化——他竟然起反应了!
这倒也怪不得朱孝廉,他进京赶考,一路上风餐露宿,多日没有纾解,蓦然来到女儿国,软榻柔唇,还有人配音,有反应那是男人的正常现象。
不正常在于现在跟他坐在一起的不是个女人,朱孝廉自己都愣住了。
牡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张薄尘转向她,挤出一个笑脸,柔声说:“妹妹快睡吧,哥哥和朱大哥还有话要说。”抓住朱孝廉的领子把他拖出去,直拖到书桌旁,按在柱子上,低声bī问:“你对我妹妹有企图?”
身旁便是云海翻腾,深不见底,张薄尘纵容脸色苍白,气势也丝毫不见,双眸如同冒火。那样子,好似朱孝廉回答一个“好”字,他就会把朱孝廉扔下去。
“我保证我没有。”朱孝廉被他拖得差点儿窒息,喘着气回答,张薄尘哼了声松开手,然后站在那儿,忽地有些出神。他知道妹妹总要嫁出去的,但才刚找回来,而且她还不够适应外面的规则。
朱孝廉怔怔地看着他。
身旁云海涛涛,张薄尘披散的长发被夜风chuī动,越发显得他容颜如画,他与牡丹那么像,但朱孝廉从来没有把他们兄妹重叠在一起过,在他眼中,他们的差别太大了。
不知道姑姑是否真的对他们放心,反正朱孝廉看不出区别,但张薄尘说,可以走了。
朱孝廉惊讶:“这么快?”
张薄尘收拾这屋内的痕迹,头也不抬地说:“夜长梦多。”
牡丹早就想出去了,满心期待,朱孝廉心里却有隐晦的不详预感。
仍旧是张薄尘隐身,带着朱孝廉牡丹到了大广场左侧,他和朱孝廉走出来的那扇雕花木门,打开木门走入,后面只是一个小小的空房间,三面环墙。
朱孝廉走过去摸了摸墙:“我们要怎么过去?”
张薄尘也上前摸了摸,松了口气:“门还没关。”
他伸指一弹,一滴血珠从指尖沁出,飞落在墙壁上,以那滴血为中心,墙壁突然层层凹陷,一眨眼就形成了一个山dòng。
朱孝廉回头笑道:“行啊,你真厉害。”
张薄尘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你们快走。”
牡丹迫不及待地提起裙子就要迈进去,朱孝廉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一把抓住张薄尘的手:“什么叫‘我们’?怎么回事?”
张薄尘避开他的目光:“妹妹已经在道场中修炼了,她的本命灯在姑姑手里,如果我们全都走了姑姑会用本命灯杀了她的,我留下拖延一会儿。”
朱孝廉急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们把本命灯偷出来不就完了!”牡丹也怔住了。
张薄尘摇摇头:“本命灯是用jīng魂混着这里的仙气做的,带不出去,反正留在这里也不影响以后的生活,我只要搅乱姑姑的视线,让她想不到去用本命灯就行了。”
朱孝廉还要说,张薄尘冷下脸:“啰嗦什么!”抬手一推,朱孝廉撞到身后的牡丹,一起跌入黑暗的山dòng隧道中,他慌乱中匆忙伸手,只拽住张薄尘的一截衣袖,张薄尘没有任何动作,衣袖就已经在时空漩涡的qiáng大力量中断裂了。
视线暗下去之前朱孝廉一直盯着张薄尘,张薄尘没看向他,神色静谧而从容,似乎还含着一丝轻松。
山dòng重新化成了墙壁,张薄尘整整衣服,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滴血珠,把它融进自己的额头,荧光从身上化开,等他低下头,站在原地的已经是白裙的牡丹。
他事先取了妹妹一滴jīng血,暂时可以拟化成她的样子。
张薄尘透过木门雕花看了看外面的广场,女孩子们轻松的嬉戏着,他想到在外面见过的很多生活不如意的女子,慢慢地想,在这里生活也有其好处,但他会保护牡丹的,所以还是让她自由自在的比较好。
他推门走出去,径直回了牡丹和朱孝廉的新婚房间。
目前画壁里只有这么一对夫妇,可谓万众瞩目,牡丹和朱孝廉一起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只有牡丹一个人回来,很快就传进姑姑耳里。
张薄尘没有等很久,姑姑就带着她的副手芍药和侍女仪仗来了。
见到独自坐在chuáng上的“牡丹”,她尚和颜悦色的问:“牡丹,你相公呢?”
张薄尘低着头:“相公……不在这儿。”
“他怎么丢下新婚妻子到处乱走?牡丹,你还不快把他找回来?”
“相公不在画壁里。”
这句话出口,终于揭露牡丹所做的最大的背叛,房间里的女孩子谁都不敢开口,场面一时极静。
姑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看向张薄尘:“牡丹,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张薄尘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我不能杀死相公。”
“我不想等有了孩子后杀死相公,姑姑,我……”张薄尘不能抬头,是因为怕姑姑熟悉牡丹,从表情眼神中看出破绽,此刻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头来,即将说出口的话就耗费了他全部经jīng力,张薄尘声音颤抖得厉害,“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