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没钱呢?」

「可是大人有钱。」

看他这理所当然的姿态,我莫名有些难过,蔫蔫翻身下了床。

「算了,给你睡,我睡外头去。」

裴筠煊伸手拉住我的手。「夜里凉,一起吧!」

我觉得裴筠煊这真是赤裸裸的勾引了,但是我却不争气的,真被勾引到了。

我窝在他怀里,听见他胸膛的微微起伏,以及空气里两人交缠的呼吸。

「裴筠煊,你会害我吗?」我问。

「不会。」

我脑袋点了点,伸手推了推他。

「那你走开点,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裴筠煊微微往后挪了挪。「大人,你可不可以不破坏气氛?」

我拍了拍他的胸膛。「爱睡不睡,不睡就滚。」

裴筠煊搂紧了些。「大人,我睡。」

我和裴筠煊的婚事因着我一直不同意,只能拖着,裴筠煊没名没份的住在元府,一时荆州城留言四起,毕竟当初裴筠煊闹这么一出,大家可都认识了他。

陈家家主陈慕卿来元府找我时,我已经被关禁闭三日了。

陈慕卿与我算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不过她与我不同,她洁身自好,又天资聪颖,是我们这一辈的佼佼者。

「你怎么来了?」

我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款款而来的陈慕卿。

她夸张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元九崽子,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越发憔悴了。」

一开口就原形毕露,多好的孩子呀,可惜长了嘴巴,我挥了挥手。

「闭嘴吧你,你没看见我都要烦死了。」

「娶那美人让你这么忧愁?」

我朝她瞟了两眼。「你家不也催你了?」

陈慕卿捂嘴笑了笑,眼里流光奕奕。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愿意我可以拒绝,但是你就得关禁闭。」

我叹气。「我就想抢了元七的心上人,也没想占人家身子,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我还惹大麻烦了呢!」

「你这还叫没想占人家身子,你做都做了,最后还说你不想。」

陈慕卿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能让我解释一下吗?」我咕咚灌了一口水,然后轻叹一口气,准备诉说我的过去。

话说,我一开始,是真的没打算占了人家身子的,我只想给元七添个堵。

陈慕卿双手环臂。「行,我听你狡辩。」

我一口老血梗上心头,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既然你这么为难,就让给我好了。那天我远远见上了一面,这裴公子可真是妙人,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我看着她愣了两秒,下意识地敷衍笑。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陈慕卿微微挑眉,而我继续打着哈哈。

「开什么玩笑呢!我是看那裴筠煊配不上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莫名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我迷糊睁眼,窝在他怀里,月光从窗边照进来,裴筠煊就这样闭着眼,清浅呼吸洒落,毫无防备,我就这样,轻轻吻了他的唇。

门外提着食盒的裴筠煊站在门口,阳光倾泻而下,他的衣摆仿佛被镀上了金光。

「再说了,你不是喜欢我家小十六嘛,可不能移情别恋。」

陈慕卿看着我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

「我喜欢小十六有什么用。」

她自顾自抿了一口茶。「你说这么多,我就问你一句话,让还是不让?」

我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嘴巴像是打了结一般,只得吞吞吐吐地应声道:

「陈慕卿,你说什么呢?裴筠煊是一个人,也是清白人家的公子,不是一个物品,怎么能说让就让,你得让他自己同意。」

「小九,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陈慕卿凑近我,我用扇子戳住她额头,冷笑一声。

「怎么可……」话未落音,裴筠煊的声音就传来了。

「大人,该吃饭了。」

我回头看去,莫名有些心虚。

「裴筠煊……」

陈慕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裴筠煊,我下意识挡在裴筠煊身前,低声说道:「你给我回去,在这里花枝招展招摇过市,勾引谁呢。」

我语气并不好,甚至带着莫名的恼怒。裴筠煊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特意尖细着嗓子,用带着谄媚语气的声音说话,平日里我听见便会十分厌烦,今日我却莫名有些难过。

他只是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你的小情人好像生气了。」陈慕卿说着,一摇折扇,装模作样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平日里可没发现你对美人这么凶狠的。」

「凶狠吗?」我压下心里涌起的异样。

她点点头,「凶得很呢。」

「一个惦记我家钱又没脸没皮的势利之人,凶了便凶了罢。」

我这般说着,只见陈慕卿微微打起了哈欠。

「只是没脸没皮而已,又不是没有心,小十六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这小十六可是我预定的人,你可得给我留住,别让别人抢走了去。」

裴筠煊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元府,都没找到他的足迹。

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元府门口的守门人,只说看见裴公子出去了,具体去哪,他也不清楚。

我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被子上还残留着裴筠煊身上好闻的气息,带着清冷的薄荷味。

我应该高兴的,裴筠煊自己走掉了,自己既没有损失五千两银子,也不用担心裴筠煊时时刻刻会给元府带来的潜在危机。

更不用娶他了,我不清楚他接近我的目的,他不像个爱钱之人,可正如元七所说,除了元家的钱,我元九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喜欢?

夜里没有了他的打扰,我也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可是我摸了摸脸,却摸到了一手湿润。

「大人。」

直到我听见,我惊地坐起身来,看见了月光下模糊的人影,那人披散着长发,我却看不清他的五官,远远看着,像是一个没有脸的人。

「裴筠煊你别是死了,做鬼来找我了吧!」

「南无阿弥陀佛保佑我,各位列祖列宗保佑我呜呜呜,裴筠煊,不是我害死你的。」

那人一声闷哼,躺在了床上。

「啊……!」我尖叫还未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裴筠煊的声音有点虚弱。

「活的,没死。」

我摸到有些温热的体温,还好还好,是活的。

男人呼吸有些重,像是受了伤,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爬下床点燃了蜡烛,裴筠煊强撑着坐起来,我才发现他带了一个纯白面具,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不一的伤口,染红了他的衣裳,他摘下面具,面具后的脸色苍白如雪。

我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裴筠煊却用手碰了碰我的脸。

「大人,你哭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还在关心我哭是为何?但我还是嘴硬道:「还不是给你吓的,我还以为你变鬼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找我了呢。」

他呵呵笑了笑,却牵动了伤口,咳嗽了两声。

我叹气。「裴筠煊,你这是出去喝酒没给钱被打成这样了吗?」

裴筠煊点点头。「嗯,是心情不好,但没喝酒。」

这话一语双关的让我有些心虚,我点点头。

「心情不好还是该喝喝酒哈!」

自从发生了中午那件事后,我看裴筠煊总是有些心虚的,只能翻箱倒柜地找药。

药一股脑地拿给了他,他看了看,又闻了闻,挑出几瓶扔给我。

「大人,你轻点。」

我点点头,又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上药这事我最在行了。」

「大人,你是想谋害我吗?我要是死了,你可就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了。」

裴筠煊戏谑又隐忍的声音响起,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小脑袋。

「大人,你不要怕,很快就没事了!」

我看着他身上的伤,其中有一道划过整个背部,我心疼地眼泪直掉,这么好看的身体,要是留了疤,多难看呀!

裴筠煊第五次忍无可忍提醒我时,他终于接过了我手里的药。

「大人肯定也不忍心我就死在上药之时吧!」

他的笑容脆弱苍白,却格外好看。

「裴筠煊,你这是被谁伤了?」

我捏了捏手指,有些咬牙切齿,这裴筠煊好歹是我元九的人,至少名义上,这裴筠煊是要嫁给我做侍君的人,这般不给我元家面子,怕是炒菜的时候不要放盐。

裴筠煊笑了笑,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吊坠,微微凑近我,小心地将吊坠挂在我的脖子上。

我借着灯光看了一眼,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用褐色普通麻绳串着的一颗大珍珠,吊坠有几颗粉色的透明小石头点缀,在烛火下泛着光。

饶是我有钱,见过不少珍宝,也从未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宝贝,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颗珍珠的颜色是深蓝色的,仿佛有着一圈圈漩涡,神秘又美丽。

「好看吗?」

裴筠煊眼睛亮晶晶的,朝我笑道。

「裴筠煊,这得不少钱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边擦药一边问道:

「喜欢吗?」

我点点头,乐呵呵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宝贝自然是喜欢的。

「怎么来的?」我忍不住问道。

「你猜。」裴筠煊已经擦好了药,自己躺回了床上。

「我猜不出。」

他伸手将我揽在怀里。「猜不出就睡觉。」我皱眉,窝在裴筠煊怀里,屏息了一会儿,可鼻尖依旧隐隐约约传来血腥的气味,还有一股汗臭味。

我推了推他。「裴筠煊,你洗澡了吗?」

黑暗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又轻轻伸手推了推他。

「裴筠煊,你好臭。」

温热的胸膛退离,男人有些委屈的声音响起。

「大人,你这是嫌弃我了。」

我嘿嘿笑笑。「哪有哪有,就一点点而已啦!」

待裴筠煊出去洗澡时,我摸着这珍珠,吧唧亲了两口,真好看呀!

然后迷迷糊糊地,清凉的身体将我抱在怀里,带着竹子的清冽气息,我转身蹭过去。

嗯,不臭了。

-----

等风声传遍荆州城时,我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荆州城城门十里外的碧落山,山上的山匪一夜之间被悉数剿灭,今早已经全部押往了朝廷,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听闻山匪有一宝贝,是当初打劫南海进贡的珍珠,如今已经不翼而飞了。

若是寻常珍珠也就不稀罕,可偏偏,是一颗蓝色的。

我吓得赶紧把珍珠揣进衣服里,再也不敢带着它招摇过市,又四处瞅了瞅,眼见从外走来的裴筠煊,我将他拉入跟前,有些紧张。

「老实说,碧落山那土匪窝,是不是你给端的?」

裴筠煊蹙了蹙眉,摇了摇折扇,又忽然眼睛一弯。

「大人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筠煊虽有些小功夫,但是还没厉害到这程度!」

「那你这珍珠哪来的。」

裴筠煊盯着我脖颈看了一会儿,「大人为什么不戴上?」

我愣了愣,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我敢戴嘛,被发现了大家万一以为是我干的怎么办!」

「大人你想多了,昨夜朝廷派兵剿匪,今早已经去往了京城等候发落,整个荆州城的人都知道大家不会以为是大人做的。」

「那这东西你怎么拿到的。」我摸了摸圆润的珍珠,手感真好呀,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昨夜我见有很多人往碧落山去了,就去凑了个热闹,不小心看见的,想着大人戴着肯定好看,就捡了回来。」

我对这话深信不疑,感动得眼泪汪汪。

「裴筠煊,真有你的,既然是你捡的,那就是你的了,如今你把它给我了,我定然好好珍惜,形影不离。」

我还记得他昨夜背部那一道伤口,想必逃出去的时候也不容易,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手。

「筠煊受苦了,我给你钱,你自己去找个大夫看看,可千万不要留疤了。」

我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他手里,他愣了愣,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好像有点少。

又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五两银子。

「差不多了,筠煊你好好看病,不够还有。」

裴筠煊眼睛弯弯,唇色有些苍白,然后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与往日的吊儿郎当不同,甚至还带着些许真诚的温柔,我心脏漏了一拍,清咳一声。

「看什么看!」

「看大人好看。」

我忍不住小脸一红,谦虚道:「一般一般啦,没想到你别的地方不行,眼光倒是不错。」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他手里。「给你买东西吃的。」

忽然,元府大门被敲的嘭嘭作响,元管家急急忙忙进来。

「九小姐,外头有个小娃娃找你。」

我皱眉,我可不认识什么小娃娃。

「六伯,你听错了吧!说不定是找元七的。」

我鼻子轻轻哼了哼,元七这人就这样,招惹的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九小姐,那小娃娃的确说是来找你的。」

我撇了撇嘴,「噢,带上来吧!」

那小娃娃我果真认识,正是寒桑结的妹妹。

小姑娘一见我跪下来,拼命磕头。

「大人,我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我吓了一跳,麻溜躲在裴筠煊后面。

「你说说,这是怎么了?」

寒桑结失踪了,我坐在椅子上,啃着桌上的丑梨,听着寒星月讲诉着来龙去脉。

「我哥哥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

寒星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点点头,噢了一声。

寒星月似乎有些懵。

「大人!」

我看向她,震惊极了,指了指自己。

「你难不成想让我帮你找人。」

寒星月又忍不住哭了。「我哥哥生得好看,荆州城多的是姑娘惦记,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办!」

我挥了挥手。「去去,你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又不惦记你哥。」

「大人可是荆州城的官,大人不管,那还有谁管。」

寒星月哭得整张脸都红了,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

我烦躁地挠了挠头。「这官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了。」

我看了眼不说话的裴筠煊。

「你怎么看,你不是认识他吗?」

裴筠煊摇头。「我不认识他。」

我叹气。「裴筠煊啊,公堂上那日,人家好歹一直瞅着你,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裴筠煊看了我一眼,然后摇头。

「萍水相逢而已。」

整个大厅都是寒星月的哭喊声,我皱眉,掏了掏耳朵,凶巴巴地吼道:

「别吵了,我是不会去的。」

最后我还是去了,毕竟寒星月这样哭也不是办法。

我哀愁地叹气,这小孩真麻烦,叫她找人要求还那么多,得偷偷摸摸得找,不让影响了她哥的清誉,毕竟他和秦小姐那事才过去多久。

我叫来元十六,他办事效率高,基本上荆州城就没他不知道的地方。

容卿也来了,依旧是那清清冷冷的模样,眉眼间却有些哀愁,我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见过他吗?」

容卿摇摇头。「母亲近日生病,一直在家照顾母亲,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

随即,他沉默下来,眉眼间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寒大哥是得罪了什么人,希望寒大哥没事。」

我和裴筠煊对视一眼,他摇了摇折扇,笑得风流倜傥。

「一句话没说,也什么都没留下,且不说他出没出荆州城,就算没出,荆州城那么大,从何下手啊!」

荆州城入秋的时候也十分阴冷,尤其是夜里,刮着冷风,冻得人骨子里发寒。

元十六带来消息,说寒桑结与秦家的人有过来往。

我趴在裴筠煊的背上,用他宽大的披风抵御迎面而来的冷风。

「早知道今天变天,我就多穿点了。」

「我提醒大人了,大人说没事的。」

裴筠煊说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夜里的风吹我一阵透心凉,不远处的秦府门口的黄色灯笼被吹灭了,浓浓的后悔涌上心头,不该管的,这都是什么事呀!

「寒桑结真的在秦府嘛!」

裴筠煊摇头。「大人要是冷,可以躲在我的披风下。」说着,他打开披风将我裹在怀里。

「大人,你好软和。」莫名其妙,裴筠煊开口说道。

我忍不住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裴筠煊,你,你……」我你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最后才憋了一句话。

「你轻佻。」

他的笑声好听极了,仿佛用鼻子轻轻哼出来的,不看他的神色,我也能想到他是什么样表情,眼睛带着戏谑笑意,唇角微微上翘,眼睛黑亮黑亮的,漂亮极了。

「都是和大人学的。」

「那你这是学坏不学好。」对于轻佻这件事,我的态度还是十分宽容的,并没有恼羞成怒或是矢口否认,毕竟不十全十美的人,才是真正十全十美的人。

哪知裴筠煊这货似乎是想了想,居然十分认真地反问道:「大人有什么值得人学习的地方嘛?」

你们瞧瞧这嘴,就像是个只会吃饭的工具,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怎么没有了,我聪明善良温柔美丽,难道你看不见嘛!」

我咬牙切齿,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腰。

他将我搂紧了些,盯着秦府大门,「要学会对自己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我刚想反驳,裴筠煊赶紧搂紧了我。

「有人。」

听他这话,我从裴筠煊披风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眯眼朝里头往去。不由看直了眼。

只见秦府门口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下,马车车帘拉开。

「呜呼,我滴娘呀!我梦想中的世界呀!」

马车里坐着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子,身边围绕着十几个男子,皆是穿着一层薄薄的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身体的肌肉线条。

裴筠煊将我的脑袋摁回去,我不依不挠地伸出来。

「这么多美男子,万一里面有我们要找的人呢,你一个男儿家家的,莫要影响了本官查案。」

说着,我抱住他的手臂,往里面看去,里面的人已经下了马车,我定睛瞧去,正是秦家二女秦澜月。

「这秦家一大家子的好色鬼。」

我啧啧感叹了句。「真羡慕秦二小姐反叛不羁,勇于追求心中所想的做派。」

「大人还真是从小就好色。」

裴筠煊眸色深深,语言意味不明。

我皱眉,假装没听清他的话,盯着那群穿衣清凉的男女,左拥右抱,美男环绕,神仙生活呀!这秦二小姐,可真是会享受。

我往里瞧了瞧,眼睛微微睁大。

「你看看,那俩人是不是有些眼熟,是不是那谁……」我戳了戳裴筠煊。

裴筠煊抬眼瞧去,又将我的脑袋摁回到自己宽宽大大的衣袍里。

我不服,探出我倔强的脑袋,只见秦澜月身后的人摇摇晃晃地抬着两个人,穿着暗影阁独特的青衣。

夜太深了,我怎么也看不清那两人到底是谁。

突然,裴筠煊抱住了我。等秦府大门关上后,带我绕进了后府的院子。

我被包在裴筠煊的披风里,呼吸不顺畅,等好不容易能透气了,就感觉脸被刀子刮似的,吓得我又缩了回来。

「裴筠煊,感觉你轻功挺好的呀!」

我忍不住夸赞,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暗影阁阁主的实力。

我摸了摸脖颈,真担心哪天惹恼了他,小命不保。

「你轻功跟谁学的啊?你爹吗?」我忍不住问道。

「不是,跟一个和尚。」

「噢噢,那你爹娘呢?」

「死了。」他的声音很轻,和风声夹杂着一起,传到我的耳朵。

其实问完我就后悔了,其实早该料想到的,裴筠煊一直孤身一人,还是暗影阁阁主,却从未听他提起他的爹娘。

「对不起。」我声音弱弱的,却没有多少愧疚感在里面。

裴筠煊用胳肢窝夹住我,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动物似的被拎着。

「这天变的真快,冻死人了。」

裴筠煊似乎顿了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又将我裹紧了些。

荆州城入冬,是比其他地方冷些。

「我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做贼的,干嘛偷偷摸摸的,这真是小人行径。」我蹲在墙角,唉声叹气。

裴筠煊瞥了我一眼。「不是大人说不要打草惊蛇?」

「什么,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秦府彻夜长灯,房间里传来男女嬉戏的声音,我探出脑袋,点了点口水,想捅破点窗户纸,瞧瞧有没有我想找的人。

没有捅破,感觉质量不错,可是口水份量不够,我又点了点口水,还没来得及点,一双修长的手握住我的手。

我心虚缩回手,小声说道:「我就找人,不是看别的。」

裴筠煊满脸写着「我已经看透你了」,我心虚地瞅了瞅他,裴筠煊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点点头。

然后就见他自己点了点口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我心里千军万马虎啸而过,轻轻哼了一声,自己看,不让我看,实属小人行径。

裴筠煊打洞眼里瞧去,入目一片糜烂之景,他目光扫过里面每一个人的脸。

忽的,里面传来女人凌厉的声音。「谁。」

裴筠煊下意识地蹲下,把我用披风挡住,我看见四周种满了低矮的茶花树。

他压下我蠢蠢欲动的小脑袋,凑近,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裴筠煊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我们离得很近,他的鼻梁几乎贴住了我的鼻子。

我屏住呼吸,脸上忽然有些发热。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男人的声音。

「估计是风刮的。」女人娇笑一声,然后又响起窸窸窣窣的肉体碰撞的声音。

「额滴亲娘啊,好大动静。」

裴筠煊呼吸加重,我抿了抿唇,摇头叹气。

「秦小姐真是好身体,一夜七次郎。」

裴筠煊沉默一会儿。「你还知道这个呢!」

「唉!」我边叹气边露出诡异的笑容,我梦想的生活呀。

声音还在继续,裴筠煊蓦地掀开披风,我顿时感觉头上一阵透心凉,我抱住他的披风,缩了缩脖子。

「裴筠煊,你干嘛呢!」

他凑近我,声音有些暗哑。「大人,我是个男人。」

「嗯,我知道啊!」

「难不成大人想和我在这行周公之礼?这可使不得,容易着凉呢。」

我眯眼,「裴筠煊,你真是轻佻放荡,不正经。」

「大人,说着话的时候,可以可以手放开。」

我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手,正摁着裴筠煊的胸膛,下意识地掐了掐,然后嘿嘿一笑。「线条挺好的。」

接着收回手,四处瞅了瞅。「我就摸一下,又不做别的。」

待裴筠煊确认了房间里没有认识的人时,房间里动静变小,没一会,裹着披风的女人推开了房门。

「那两人怎么样了?」

「回小姐,已经安置在东院的厢房里,估计很快就醒来了。」

「宜春院最近来的小公子,还挺好看的。」

我竖着耳朵,裴筠煊拎着我,悄然跟上他们。

东院厢房的灯被点燃,窗上映着女人姣好的身材。

我和裴筠煊躲在外头,听见了带着少年稚气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这老色胚,我警告你放了我,不然我们公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果然耳熟,这熟悉的调调,这让人恼火的声音,不正是那嘴皮子不客气的小孩。

裴筠煊蹙眉,低声道:「是枭宁。」

我微微睁大眼睛。「枭宁啊!」

「我告诉你,你们这样,是会不得好死的,你下流,卑鄙,逼良为娼……」

枭宁很是恼怒,漂亮的小脸有些苍白,小嘴倒是叭叭一直没停,这很枭宁。

秦澜月笑了笑,并不在意。「给我扔出去。」

没一会儿,绑着绳子的人被丢了出来,穿着青衣,姿态狼狈,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模样有些搞笑。

我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秦澜月目光扫视过来。

「什么人?」

我屏住呼吸,裴筠煊捂住我的嘴,脚步渐渐靠进,我惊恐睁大眼睛,对上了秦澜月似笑非笑的眼睛。

当我们从墙角出现时,众人都惊呆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秦二小姐,这是一个意外。」

我和裴筠煊被围在中间,地上还有个爬不起来的枭宁。

「私闯人家后院,偷听别人墙角,结果还被主人家发现,这也是头一回了。」

秦澜月双手抱胸,冷笑一声。

「没想到元小姐还有这种癖好,刚才看得挺舒服吧!」

我连忙解释:「你莫要侮辱我的清誉了,我来这是有正事要办,是秦小姐身体太好,这天都快亮了,还这么精神呢!」

「什么正事得偷偷摸摸地躲人家墙角,我们秦府又不是不欢迎客人。」

我看了眼裴筠煊,总不能说我们怀疑你们秦家绑架了寒桑结吧!我瞥见地上的人,挺着胸膛,振振有词。

「我们来找人的。」

我指了指地上的枭宁。「这位,还有里面那位,都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从宜春楼买来的小公子,怎么就变成了元小姐你的人了。」

我嘿嘿笑道,踮起脚尖,一把揽住裴筠煊的腰。

「我男人的朋友被你带走了,我自然是要来找的。」

秦澜月目光打量了下裴筠煊。

「元小姐眼光不错,倒真是个绝色的。」

我下意识挡住裴筠煊,要怪就怪这厮的小脸蛋太打眼了,站在人堆堆里跟发光似的。

秦澜月自然是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我家生意四通八达,做什么都免不了和我元家合作。

我和裴筠煊,以及地上的枭宁还有里面的盛辞,都被秦澜月客客气气地用马车载了回去。

走时,她还拿走了我兜里剩下的最后五百两银票,据说是盛辞枭宁他俩宜春楼的赎身钱。

「这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请二位公子到府上来可花了不少银子,总不能白白花掉了。」

我看一眼裴筠煊,他摇摇头,直言道:「大人,我没钱。」声音清晰洪亮,怪丢人的。

「胡说,我平日里,不时给你些零花钱,又没亏待你,你怎么会没钱!」

我瞪圆了眼睛,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别拆台啊别拆台。

裴筠煊唇角小弧度的上扬,垂眸看我的时候,眼里漾着笑意。然后点点头。

「大人说得对。」

秦澜月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了一遍,我心疼得快要滴血,然后坚决咬牙拒绝。

「不行。」

「元小姐家大业大,不会这点钱都没有吧!」她疑惑道。

我咬牙,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说我没钱就不行,我从腰包里掏出五百两银票。「就这么多了,再多一两这人我就不要了。」

秦澜月吹了吹银票,目光有些鄙夷,拍了拍手,旁边的小厮递过来两张纸,她瞧了瞧,然后抛出,我伸手接过,是两张身份文献。

我忍不住瞧了瞧地上被绑得严实的枭宁,又看见秦澜月收起的银子。

「今日给元小姐一个面子,这剩下的银子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至于今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澜月看了一眼已经被解绑的盛辞,不着痕迹地揩油,朝我诡异又神秘地笑着说:

「元小姐,下次可以带着这二位,一起来府上玩玩。」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安静的裴筠煊,我摆摆手。

「不了不了,身体不好,不适合。」

马车上晃晃悠悠,谁也没有说话,我裹着裴筠煊的披风,裴筠煊看了我一眼,准备凑过来,拿走自己的披风,却被我死死裹着。

「唉!」

我往角落里缩了缩,看着马车内的三人,忍不住眼圈红红。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人面面相觑,先前一直嚷嚷的枭宁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居然罕见的有几分心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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