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舞冷眼旁观,见尚君诚在交待如何行动上言之有物,策划安排老辣干练,想来是计划了甚久。看来,觊觎武林盟主位置的人,不只她一个,而且这个人还真是有可能成功。毕竟人家华山派是几百年的大派,在武林中颇有名声,缺就是缺一个契机。如果此次能成功剿灭玄衣魔教,那么只要尚君诚肯,武林盟主之位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苏小舞嫉妒归嫉妒,也只能干瞪眼,她说的话刚刚能指使得了峨嵋派的弟子,离武林盟主候选之位十万八千里。
正在郁闷中,眨眼间尚君诚便把分组的情况交待了出来。为了防止魔教一网打尽,所以尚君诚把一百二十人的队伍按地支分成十二个小组,每组十个人,分三个路线,每个路线四组人分不同的时间行进,可以前后呼应首尾相顾。其他门派尚君诚再派人前去联系,由于此次来参加比武交流大会的都是各派的年轻弟子,所以各派还都遣人回山,请长老出山。
分组结束后,苏小舞忍住想掉头就走的欲望,无精打采的看着她眼前的几人。她所在的“卯”组,除了夏生和知冬外,有木羽先生,她忍。有曲肖明,她继续忍。可是,为什么袁不破这个家伙也在啊!
袁不破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像模像样的略微欠身,向她和木羽先生一施礼道:“本组有两位掌门坐镇,看来是不用不破费心了。”语气诚恳非常,如果不是苏小舞心有成见之下,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嘴角不正常的弧度。
苏小舞恨得暗咬下唇,虽然承认和他一组要有安全感得多,可是一想到同行上路的郁闷,心情瞬间低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她影响这么大,但是有一点绝对没错,肯定是因为这男人的性格太欠扁了。
其他的四人都是华山派的弟子,还好尚玟蓉没有跟来,被尚君诚以“内伤”的借口留在了华山。嘿嘿,估计这下真的要内伤了——被气得内伤。
苏小舞随口谦让了两句,把领导的重任推还给袁不破身上,毕竟那些华山派弟子她连认都不认识,路线也不熟悉,木羽先生又是一脸的不可靠,只有交给他。
卯组一行十人,从华山东峰的另一边下山,向西北方走去。还好这次所走的道路比上山的时候平缓多了,不至于让苏小舞出丑。不过接下来的路程痛苦异常,若不是袁不破每次都在她熬不住的时候停下休息,她肯定早就挂掉了。就冲着这一点,苏小舞对袁不破漠视的态度稍微回转了一些。幸好他们是这条路线上的最后一组,不会被后面的组追上来这么丢脸。
十几日后的夜晚,他们进入了一个荒村。借着月光看去,其中大多数房舍已破落不堪,不宜人居,只宜野蔓和狐鼠盘踞,只有几间尚保持完整。入村处有座牌匾,上书“白家镇”三字。袁不破细察地上痕迹,可以见到藤蔓断折的情况,应是前面的几个组路经此处,加以披斩践踏。阵阵寒风刮过,益显镇子荒凉之况。
苏小舞环观形势,此村位于两列山峦之间,好似一个天然出入口,是这数十里内南北往来的通道。可以想像在村子全盛时期,必是商旅途经之地,只不过如今已变成有如鬼域的荒弃小镇。
镇子南端的房子均倒塌下来,败墙残瓦焦黑一片,有被火焚烧过的形迹。众人逐屋搜查,却没有任何发现,只在镇子中间,所较完整的房子发现有人逗留过的遗痕,因有遗下的火烬和干粮的碎屑。看痕迹,大概已经是两三天之前的了。
苏小舞心下不禁愧疚,如果不是她拖累,他们就不会落后这么多日程,万一因此造成什么后果,她会后悔死的。
袁不破见众人四下收集干柴开始烧饭,只余苏小舞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了然的走过来说道:“已经找到了‘辰’组留下的平安暗记,苏掌门不必担心。”
苏小舞松了一口气,正不知道说什么,就听他续道:“此处已经离歧天谷很近了,翻过前面那座山,歧天谷就在山脚下。”
苏小舞环顾四周,看得出来这个镇子昔日的繁荣,而且好像是瞬间衰败的,细心观察下,甚至还能看到某些荒屋墙壁上深褐色的血迹。“难道,这个村子荒芜下来,就是因为玄衣魔教?”一阵初秋的寒风吹过,让苏小舞觉得冰冷刺骨。
袁不破哑然失笑,连忙摇头否认。可是却又随即黯下神色,像是怕苏小舞追问一般,转身借故离去。
搞什么嘛!弄得和她欺负他一样。苏小舞愣了一下,心想肯定是袁不破之前就来到过这里,说不定这地方还和他有所渊源。
月到中天,众人吃过之后便寻了一间比较大的荒屋休息下,今夜负责守夜的是苏小舞和一名华山弟子,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
本来他们是不想让女子守夜的,可是苏小舞坚持不能有优待,反正就是拼着几小时不睡觉,她以前上网玩游戏的时候不是经常这样?
可是,看了看身边坚持要陪她的夏生,苏小舞还是觉得有些丢人,她就看上去那么不可靠吗?
不过,此去魔教,应该是前路堪忧。苏小舞掏出怀中贴身的玉佩看了看,又和手中的扳指对比着两件物事上面的花纹。每天端详,都已经成了苏小舞静不下心时的必修课。仿佛盯着它们,离着可以回家的路又进了一些一样。哦,对了,还有三根金针,许不了愿的金针。她也舍不得扔掉,一直带在身边。
嗯嗯,不过上次她随便说了一句“天降美男”,就立刻出现了一个皇甫非墨……这算不算灵验啊……
“小舞姐,这块玉佩,是你的家人送的吗?”夏生本来不想问。但是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来回问了好多遍,此时月色正迷人,照在苏小舞难得没有带着面纱的玉容之上,看着她忧郁的神情,一直想问的话不禁脱口而出。
苏小舞一怔,垂下眼帘,藏住眼中的苦闷,勉强提起精神道:“不是,是一个人送给我的。”虽然这玉佩好看,值钱,但她宁可不要啊……
夏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涌上心头,只觉得好难受好难受,他不想小舞姐出现这样的表情,也不想她用这种表情去想别人。这么会这样?他对姐姐也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有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
苏小舞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觉得眼角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看身形动作,好像是袁不破……
“夏生,夏生,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在这里呆着。”苏小舞连忙站起身,朝正在愣神的夏生微微一笑。
夏生突然间眼前出现了幻觉,姐姐走的那次,也是这样笑着和他说道:“夏生,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在峨眉山呆着哦……”
“姐姐!”夏生从回忆中惊醒,却发现面前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空中的一轮弯月孤独的挂在天际。
正文第三十三章黑上加黑
苏小舞小心翼翼的施展着半调子的轻功,跟在袁不破身后。眼见他横掠过荒村,朝远处的密林快步走去。
苏小舞略微迟疑了一下,刚才借着月光,她分明看到袁不破面上紧皱的眉头和一脸犹豫不决的神情。看着远处阴暗的密林,苏小舞的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一咬牙跟了过去。
幸好袁不破因为身怀心事,前行的速度不是很快,而且脚踏落叶的声音在暗夜中清晰可闻,苏小舞毫不费力的远远缀在他的后面。
跟着袁不破走了半个时辰,忽然见他停了下来,苏小舞拔身而起,落在一株老树接近树巍的横析上,从这角度看去,袁不破正坐在一个破败的草亭内。此亭应是为打猎的人避雨的地方,四周虫鸣蝉唱,一片月夜和谐宁谧的气氛。
危危险险的盘坐在树枝上,苏小舞一脸疑惑的朝草亭内的袁不破看去。他,这是在等人?
荒郊野岭的,等谁?难道是在等“辰”组的人?可是,也没必要离开荒村避人耳目的走这么远吧……
正胡乱猜测间,忽然听到西北方向有破风声传来,听声音便可知其武功有多高。苏小舞立刻平缓心跳,减弱呼吸。
也就顷刻之间,苏小舞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到草亭之内除了袁不破多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凝神看去,不由得小小的倒抽一口凉气。
来人大概二十余岁,身上的那件黑色华服一尘不染,外披一件长可及地的黑色披风,手中拿着一个酒坛,视若珍宝的双手捧在怀里。一头乌黑的长发中分而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那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上,棱角分明,浑身透着一股邪魅之气,看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一阵晚风刮来,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乌黑的长发随风四散。
他身上没带任何武器,身上除了外露的雪白肤色,就是纯黑的黑色。
苏小舞心下一沉,这黑上加黑的装束,加上此处离玄衣魔教的大本营歧天谷如此的近,她不得不怀疑此人就是玄衣魔教中人。
那人朝她藏身的浓密枝叶处漫不经意的瞥上一眼,看得自以为隐藏得全无破绽的苏小舞遍体生寒,知道瞒不过他,偏又毫无办法。
“叶离,为什么留下暗记让我来找你?”袁不破没有浪费时间客套,等那人坐下之后,便立刻出声问道。
原来那人名字叫叶离。苏小舞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点都没有印象。早知道就让夏生把江湖的少侠少邪排行榜大致说一遍了,如此人物,不是排行榜里的,她绝对不信。
“为什么?找你喝酒不行吗?”叶离轻笑一声,抬手往草亭的石桌上放了一坛酒。
相对于叶离轻松的表情,袁不破却是紧锁眉头,沉声道:“你们教里是什么反应?”
叶离双目瞬间射出凌厉的神色,缓缓道:“你我二人,不是约好只把酒言欢,不谈江湖之事吗?”
袁不破仰头望向天上的星星,以静若止水的语调道:“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终有一天会当上华山派掌门,你也有可能接管玄衣教,到时……”
苏小舞一颗心沉到谷底,原来还真是这样。袁不破和魔教中人结交……嗯,在她看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没想到袁不破这人真是活得很累,真性情偏偏要压在面具之下生活,看来是抵不住师傅的养育之恩,表面上要装好。
只是,黑上加黑这样的人物居然还不是玄衣魔教最上位的人物,那教主该是何等风采。
叶离闻言郑重其事的肃容说道:“袁不破,教主是在下一生中最佩服的人,玄衣教上下也只会奉教主一人为尊,请再休提此事。”
袁不破呆了一呆,不解的问道:“你们教主不是失踪了好几年了吗?你们教众遍布天下,不就是为了寻找那人的下落?连知晓天下情报的‘风月阁’都查不出来,你们还没放弃啊?”
叶离眼中寒芒一闪,冷然道:“玄衣教存在一天,就一直不会放弃寻找教主。”
袁不破拿他没办法的摇摇头,劈手抢过桌上的酒坛,拍开坛口的红泥,仰头喝下。
“如果不是你们人力分散到各地,又群龙无首,我师傅也未必敢召集武林各派来围剿你们。”袁不破“砰”的一声放下酒坛,叹气道。
叶离接过酒坛,冷哼一声道:“武林正道,也亏得你们敢称是武林正道!”
袁不破仰首望天,脸上现出惆怅无奈的神色,缓缓道:“我和师傅说了,皇甫不是你们下的手,可是他拒绝相信。”
叶离像是早就知道是这样情况,面无表情的一口一口喝着酒,许久才开口道:“没用的,他们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我们。”
袁不破长叹道:“谁让你们都不解释,江湖上过半的事多推到你们的头上,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解释?”叶离冷哼道:“这种事越解释越没人听。况且,我们为什么要为没有做过的事情解释?”
苏小舞在树上听得直翻白眼,这“魔教”不是自己找抽吗?
草亭内两人闷头喝着苦酒,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算了,酒也喝完了,我也该回去了,省得他们怀疑。”袁不破抬头看了看月色,算算时间也快到交接守夜的时候了,起身说道。
叶离唇角现出一丝冰冷笑意,道:“期待下次的见面。”
袁不破走出草亭的身形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叹了口气之后没入密林之中。
……
五分钟以后,苏小舞快疯掉了,为啥这个黑上加黑还不走?还是坐在亭子里面悠哉的喝酒?一个人有什么好喝的?
心下正在担心回去晚了会被人狠狠的骂,苏小舞只觉得劲风拂面,一惊之下向后仰去,却忘记自己正坐在树上……
“啊啊啊啊啊!!!”
正文第三十四章歧天谷
“嘭!”
尖叫声嘎然而止,苏小舞感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惊讶的睁开眼睛,只见叶离冷峻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你!”苏小舞惊得语无伦次,袁不破满怀心事,自然没有注意到她在树上窥探,可是一开始叶离就发现了,她听得入神,居然忘记了这回事。
叶离用那对狭长幽深冰冷的双目打量了苏小舞片刻,忽道:“你就是苏小舞?”
苏小舞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了,没精打采的说道:“是啊,我就是苏小舞。”她什么时候这么成名了?她该沾沾自喜吗?
“找到人了,幸亏我过来看一下。”叶离冷冷道。
苏小舞一愣,他是为了找她?“放我下来!快点!”为了什么找她一会儿再想,抱着人家不放算怎么回事。苏小舞越想越来气,伸手向叶离推去。
叶离眯起双目,喃喃自语道:“不是说是气质优雅的女侠吗?怎么这样?不过,还真是和不破兄很像。”
眼见苏小舞仍然不停歇的叫唤着,耳边听到远处有破风声响起,连忙腾出来一只手,闪电般的拂过苏小舞的睡穴,世界瞬间安静了。
“呼,早就该这么做了。”
正文第三十六章妖孽
苏小舞一愣,映入眼帘的就是流水般四溢在地板上那片银色的长发,在烛光的闪烁下,反射着粼粼的波光。银发下那张异常苍白的脸更加显现得特别的精致动人。那人凤目微垂,眼睑下长长的银色睫毛,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尖的下颌和纤长的脖颈呈现出非常优美的线条。他正单手托着侧脸,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半倚靠在床榻上。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黑色华丽的丝绸衣衫更加衬得他的肌肤不正常的苍白,侧颈曲线和性感的锁骨,一览无余。
苏小舞瞬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也清楚了为何青莲师太会称此人为妖孽。毕竟白化症的患者在古代,不被看成妖孽才怪呢。
“吓到了?”水涵光微睁凤目,果然是火红色的眼瞳。
“怎么会,很漂亮啊……”苏小舞弯下腰,半蹲在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怪不得大白天要躲在这么阴暗的地方,她记得白化症的人不能接触阳光,会使皮肤过敏。
“漂亮?”水涵光防备的表情微微一愣,久远的记忆里,好像也有一个人温柔的摸着他的银发,经常这么说。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几分,水涵光想从苏小舞的眼中找到虚伪的神色,可是接触到的——竟然全是星星眼。
苏小舞像看一件珍稀宝物一样,把水涵光从头到脚的扫描来扫描去。她可是头一次看到真正的白化儿,更何况是这么极品的,真的好像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碎。
“你做什么?”水涵光在苏小舞魔手伸过来之前,冷冷的出声制止。这女人,头脑没毛病吧,一般人看到他早就大叫妖怪了,她为什么……
苏小舞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尴尬的嘿嘿笑道:“没事,咳,你就是那个圣子?”
“苏小舞,峨嵋派代理掌门人。在华山比武大会上首次露面,来历神秘,武功据说高深不可测,身怀的绝技可能是武当失传的太极拳。”水涵光没有理会她的询问,从正在看着的书中拿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绢纸,清冷的念道。
苏小舞一惊,被水涵光超乎寻常的美貌震撼到天边的神智终于又飞回来了。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玄衣教的势力已经这么大了吗?
“好奇?”水涵光白皙的长指抚上唇,嘴角勾起的邪笑加深了几分,配上他的银发赤瞳,果真妖异非常。“这是‘风月阁’传来的,关于你的情报只有这么短短的三行。对于号称江湖百晓生的‘风月阁’来说,真是少见啊。”
风月阁?苏小舞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就是昨晚在密林里听袁不破和黑上加黑提起过。既然号称是百晓生,想来应该是江湖上以贩卖情报为生的组织。
“那小舞还应该沾沾自喜喽!”苏小舞蹲得太久,腿有些麻,站起身靠在墙边,她来历越神秘,就越吸引人去查,越查不到,她就越没人敢惹。哼哼,不错!
想了想,苏小舞看了一眼在跳动的烛火里,水涵光那张苍白精致的脸,轻声问道:“既然圣子大人和风月阁联系甚密,自然应该知道九大派即将围剿歧天谷的事情吧?”
“哼!不知道哪里来的帮派就敢称九大派,也太小瞧我们玄衣教了!”水涵光闻言一双凤眼微微的眯了起来,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恨意硬生生的让苏小舞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好吧,我们峨嵋派是小门小派。可是也不能说少林和武当是小门派吧……”苏小舞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无奈的说道。这玄衣教也太自信了吧,少林和武当加上五岳都不放在眼里。
“什么?”这次轮到水涵光张口结舌,愣了一会儿连忙从手中的书里又拿出来一张绢纸,仔细的看过去,慢慢变了脸色。